朝堂杀 第199章 十八巷199

江月明无以言对。

石原抬头自负道：“我那生长之地，每逢节庆，沿用的便是这种唐式灯笼，可此般器物，齐地上元、中秋这类节庆却是无有，想是早已灭绝，实是可惜。将来我遣船渡些来，送予御史一两盏，挂于门前玩赏，亦算反哺！”

反哺……？！

江月明恶心地嘴角一抽，很是不解。

节庆节庆，为庆祝欢喜之意，高高兴兴的，为何要挂个“祭”字的白纸灯笼，大行丧葬之风？

江月明瘆得慌！

他府宅内老少安康，家里好好的，为何想不开收这种诅咒玩意挂着？这是脑子抽风了，作死地败坏自家风水气运，上赶着咒着自己倒霉……？

江月明一面琢磨，靠岸后多买些蕲艾熏着，驱驱邪气；一面又道：“你悬挂的这所谓的唐朝样式，只是你自称的唐式，是真是伪，有待我齐考证认定！就目前讲来，你那里的节庆，是同一个样式的灯笼架子，一样都是白纸糊的，上有‘祭’字，横着一整排的挂着，可是如此？”

石原应了声“是”，随即又严格道：“这整排不可掺杂其他颜色，且要一样大小。”

江月明耐下心，平静复述道：“一横排的白纸灯笼，大小一致，无其他颜色。”

石原点头，又纠结着细节微末：“御史切记，这悬挂高度也必须一致，观赏才有趣味！”

“原来如此！”江月明慢慢抬起目光，语气一转，反驳疑问道：“可这就不对了！”

他微微笑道：“实不相瞒，我这师门中，有位师弟，天性洒脱，素来闹腾。在我眼里，天底下没有比他更爱热闹，更爱这节庆的人了。少时元宵灯会，相约出门游玩，赏的是彩灯彩旗，绝无你口中这种单一字样的！”

石原痛心的立刻换上一副悲切表情：“所以我才说，崖山之后，唐宋断灭，再无后继！这唐式灯笼便是其中的例证之一！御史若想承之，我可遣几船手艺人，将制法教于万万齐人，其后节庆各州各府可四处张挂，全权替代赏看！”

石原不怀好意，放着暗钩，情真意切的等着江月明先承认之一，而后之二之三，步步碾压，踩齐于下，压制齐势……

江月明却是很不配合。

他摇了摇头，慢条斯理的主张道：“灯笼是否为唐之器物，我这里存疑。你那里想当然的一两句，揣度出来认定的真，我这里不一定为真，甚至是伪，这教，大可不必！”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宋在唐之后，现传于齐的，有青绿山水，金碧山水，水墨山水……色彩丰富多样，齐这一脉传承下来的，民间具体什么观赏眼光，爱凑的什么热闹，什么审美，风雅几何，差不离！

何况还有一个“祭”字！无需想什么古今词义变化，唐人韩愈《祭十二郎文》，祭为何意？

祭为哀思。

各时有各令，什么时节做什么事！石原这一通却是在掺混着，预谋把上元、中秋做祭典，咒着人去哪儿团聚？！

这个石原，好生歹毒！

江月明眼神锐利：“你这观赏之物，可能非我观赏之物！这节庆的时令规矩，也合不上我齐的时令规矩！可你口口声声却要我承，实在不通！那么我们先和和气气搁置有争议的部分，暂不谈这灯笼具体是个什么样式。就你方才说的话，我另有一个疑点！”

石原：“……什么疑点？”

江月明道：“大唐气象开阔包容，这话可是你刚刚承认的？”

江月明这一阵不知为何支棱起来，言语一字不让，气势铿锵直上。石原大惑不解，偏又摸不住问话头绪，不情愿地点头认了是。

见对方绷着一脸紧张，江月明闲闲一笑：“若以一个正常角度，从这颜色分析，江某想问一个问题：一个开放包容的人，上元佳节，中秋赏灯，是会全权替代，单一成一种样式，一种颜色，不容其他掺杂？还是更倾向于五彩缤纷，姹紫嫣红，百花齐放呢？”

石原没料到江月明有此一问，呆怔不动。

“窄袖霓裳胡旋舞，折柳又闻羌笛声。”江月明笑道，“我倒是认为庆祝的时候，手舞足蹈，合着姹紫嫣红的五彩，更显得喜乐氛围，也更加的开放包容。”

江月明破掉重围，一点一点拿回话语主导。

石原破口夺声道：“可是唐明明……”

“明明什么？”

“明明、”

石原言无伦次，执着的还在一遍一遍词穷地强调着“明明”找着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