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依依禀罢苏善才的去向,屋内一众,继续狂欢着。
虽然苏乐师被人请去切磋技艺,没到场,少了琵琶助兴,但许山河的庆功宴还是庆功宴,葡萄美酒照开不误。
推杯换盏,许山河一高兴,数杯下肚,满脸泛起了红光。
他提着酒壶,晃悠悠地站起身,众人挨着斟了一圈,走过一巡,这才发现席间少了一人。
“……盛传发人呢?”许山河不满道。
他晕乎乎地板起脸,弯腰低头,在桌下找人。
“许兄,你别找了!盛传发他不再下 /边!”
“那他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
另一人醉恹恹撇了撇嘴,抓起酒杯,一口闷下。
看着眼前的三个醉鬼,颜照青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将还在满屋子找人的许山河按到桌边坐下,一面又耐心解释道:
“方才盛传发吃了半盏,外头有急事,同你讲了一声,就去忙了。”
“你胡说!”
先前接话的蔡义东呛了起来。他揉了揉眼,嚷道:“盛传发忙什么,他就开了一间小赌坊而已,许兄都不忙,他忙什么!”
“就是!”
俞归乐打着酒嗝,也不淡定了,一边跟着起哄。
他提前推了生意,特地从江延赶来,巷子里空住了四五日,等的乏腻烦躁。
俞归乐手掌拍桌,直声怨道:“许兄那么大一处钱庄不管,来这里吃酒,大家好容易攒齐,聚在一处乐乐,给他面子了,他盛传发摆的什么谱!”
“行了!”看着拨火的两人,颜照青劝解道:“你们少说两句,吃酒都管不住嘴!”
“我说两句怎么了,他还不能说了?!”
俞归乐被拦了话,火气更大了。
他不高兴地起身嚷嚷威胁道:“下次我这里再有好茶,颜照青你可不能得了!许兄,你说句公道话,盛传发他是不是摆谱?”
“摆谱就摆谱呗,反正我又不在乎!”许山河心态平和,丝毫不恼,反自己宽解着。
他懒洋洋地抱起小酒壶,揣进自个儿怀里暖了一暖,带着几分骄傲道,“这次,若不是为了照青兄家里那幅字帖,我才不来呢!”
说着,许山河扭头安慰着颜照青道,“我知道你被学里辞了,受了委屈,这几个月心情不好,一听说这字帖的下落,我就想着一定要花钱拿回来,让你高兴高兴!”
“那是我家的字画?!” 颜照青被安慰的懵了。
“对啊!你们一个姓的,不是你家还能是谁家的?”
许山河醉的一脸天真,语气也愈加认真。
颜照青轻轻叹了一口气,估摸着人是彻底糊涂了。
“那不是我家的!”颜照青费力解释。
蔡义东、俞归乐两人却是不听不听的摆摆头,跟着许山河异口同声强调 “是你家的!”,不约而同地替人承认下来。
颜照青一时哭笑不得,同这三人实在讲不清楚,又见醉的不轻,恐误了事,吩咐外头的仆从,送些醒酒汤进来。
颜照青这厢安排着,喝醉的三人也没闲下,东拉西扯,说道着各自买卖的见闻。那平平淡淡,都是些琐碎闲话,无甚紧要。
这时,许山河忽的发问道,“……你们说,这巷子里宝贝这么多,到底是哪儿来的?会不会都是赝品?”
“不可能!”
蔡义东听着怀疑,唬的头脑登时清醒了几分。他睁圆眼睛,较真道,“我拍回来的几件,姜掌柜看了都说是真的!”
姜其用绝对不可能看走眼!
蔡义东有些担心的笃定着。
跟着拍了不少东西的俞归乐,也跟着应和点头。他嗅了嗅刚送来的醒酒汤,抿了一小口,尝着味道不好,皱眉丢下。
一旁的许山河使了个眼色,俞归乐会意一笑。两人分着方才的几壶残酒,续着杯,碰着响,不知不觉,带着蔡义东跟着他们一起划拳又喝了起来。
那酒令吵吵嚷嚷一阵,颜照青听的头疼。少倾,撤了酒宴,遣去闲人,门又重新关上。
酒饱饭足,俞归乐懒懒地坐在那儿,又拾起了话头。他轻声述道:
“……我去岁十月送茶的时候,来了一趟,内场由牙行的柳绥陪坐着。我那日脾胃不适,腹内闹腾,半途离了拍场。等回来的时候,不知怎得又迷了路,半夜三更,鬼打墙似的乱转。
“越转啊,这天越黑,脚下生的阵阵冷风,但我心里却是不怕的。黑灯瞎火,一条长道上摸着走了一段,抬头望了望,也不知哪个方向,一小片天,像是着了火。火烧的红彤彤的,古怪的很。我倾着耳朵朝那方向去听,咔嚓咔嚓,霍霍的响亮。不是烧柴火的声音,像是磨刀的声音,又像斧头之类的利器剁着什么,甚是可怖!”.
蔡义东收紧呼吸,听直了眼。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兴奋的连声催问:“剁的会不会是这个?当时有没有听到什么惨叫、哭声之类的……?”
俞归乐歪头,皱眉努力回忆了一阵,道:“好像没有。”
“那你寻去了吗?”
颜照青问着。坐在他身旁的许山河,抖抖瑟瑟地缩肩捂住耳朵,已被这阴森的气氛吓出了一身汗。
“我当然没去!” 俞归乐义正言辞。
他抿了一下嘴,压低声音道,“那夜,天阴沉沉的,看不见月亮,若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命不就没了吗?所以我特意避开了!”
“我看你是胆小吧!”
听了件半途无果的事,蔡义东看着俞归乐那神气的小表情,甚是扫兴地骂着人不中用。
俞归乐却是未恼,笑了笑,道:“你这急热的性子,好歹听我把后边的事交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