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杀 第112章 玉京112

面临这种惩罚，站定在明德殿墙边角儿的中书舍人张聪鞥，没什么异议。连御史台人称“小端方”的言恪，也认错似的诚恳低了头。

而昨个儿才听鼓接了御状，一大早兴冲冲赶来递案子，却始终没等到自己名儿的白景先；与同样持着白朝板，睨眼斜看的樊彻，内心都泛着些许的惊诧。

但这场一锅乱炖的大点名中，最不光彩、最郁闷、最大为光火不服气的，当属早朝勤奋的回回都不落下的京兆府府尹叶载坤了！

毕竟邱光德子乌虚有的将他家侄子同陈玄的孙子捆绑在一块，听着就觉得生气！

他们叶家又不欠陈家什么，一个两个被牵连拖累下！还“相迎！”，相迎个屁！这御史台的到底会不会说人话，都是些什么措辞！

叶载坤白眼连连，气的绷断了好几根稀疏的发丝儿。

他想着手里窝屈的并州盐案，以及陪着那些县官们喝了几天笑的苦茶，和关联上的陈玄，心里没好气地“呸”了一口！

昨晚，叶初阑才在叶府尹跟前备的案。

说早间溜了半天号，是去南大门找苏小楼玩乐的。还兴高采烈吹嘘白捡了个好玩乖巧的弟弟，过几日会来府里做客，一番言语哄得府尹夫人好不期待，怎么这一趟出去还稀里糊涂地沾染上旁的人了！

叶载坤恼着叶初阑没老实交代，双手攥拳，想着回去捶人一顿好的。

恼归恼，他却又忍不住偏心，替他那大侄子喊屈。

叶载坤心疼叶初阑被罚的供奉，琢磨着不能辛苦白干，实在不行就把人拎回家休息两个月，他家又不是养不起纨绔！一时，再又埋怨这告事的想入非非。

但这件事，弯弯绕绕的，是小辈们私底下的情谊往来，只有当事人自个心里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情形。

叶载坤咬牙，干眼虎瞪着还在信口开河的邱光德，比吃了黄连的哑巴还要委屈！

而回想到方才叶载坤脸上气出的芭蕉褶，喻朓凑趣一笑。

邱、何二位的参奏，被他那才俊知己一说，风趣成了苦瓜、茄子同咸菜两参的做法。

此时，关己辰与段子守已饶有趣味地诙谐到两掺后到底是咸菜味重，还是茄子、苦瓜更占上风。

喻朓肚子听的空饿了。

他咂摸了两下嘴巴，吞吞口水，就着才俊们的菜色搭配，在饿腹内跟着一起烹饪翻炒起来。

喻朓私心觉得，苦瓜、茄子虽饱经风霜，但同酱黑的咸菜相比起来，到底还是太嫩了些，经验实在是差的太多了。不然，之后京兆府的案子一递，陈玄那张经年腌的咸菜老脸稳得一批，愣是没给出半点动静反应。

虚心接受了苦瓜、茄子的批评意见之后，中书令叉手捧笏，老当益壮地一直站听到朝会结束也没坐回去，也没吭声反驳过什么。仿佛苦瓜、茄子参的小红绿接的是别人家的小辈，而那并州盐案里涉及的陈通判也不是他的亲孙子，与咸菜并无半分瓜葛！

再说，京兆府这处接的官盐走 |私案呈了御览，成为长州县官状告并州州官中转的叶府尹叶载坤，毫无悬念地被宣德帝约去宫中喝茶。

当然，叶府尹并不孤单，反正留下喝茶的又不止他叶载坤一个。相约一同谈天叙旧的，还有那位位高权重的刑部尚书苏文起。

但令人意外的是，比京兆府尹稍早一步呈案的白景先，并不在此行列。

而且，今晨登闻院递的御案着实耐人寻味。

至少，喻侍中顺路跑着去鼓院凑最后散场热闹的时候，人群堆里宣传出来的，那御状告的，还是并州知州章达与通判陈默然倒卖官盐。

这过了一夜，经由白景先之口，话风一转，演变成了长州盐铺夺利殴斗致死，苦主因判罚不公，入京伸冤。

喻脁不清楚一夕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一桩案子从里子换到了外壳，出现这般大的变动，甚至陌生的完全变成了另外一桩案子？

但在听完京兆尹的陈述，确定下并州州衙 内存在倒卖官盐的行为之后，他又十分惊诧，老太史家的这位小辈，对这桩御案采取的是消极迂回的躲避态度。

他不太相信，又很好奇。

白景先如此避重就轻，究竟是怕摊上事……？还是念着同窗旧谊，故意回避……？又或是，因为真的有其他的原因变故……？

喻侍中在旁一圈一圈转着眼珠，胡乱揣度着各种小心思。

但凡事，人都有自己的考量！

白景先亦然，他有他的考量。

此番变动，非为“避重就轻”，而是“端本溯源”，还原本目罢了！

在厘清长州这场民事纠葛之后，白景先给出的答案是，这并州的衙门薛氏夫妇并不能告！

原来，薛氏夫妇的儿子在骋县一处盐铺作活计。

这盐铺价钱合宜，较另一家铺子略低，抢夺了生意，是以常有口角摩擦。

某日，一方卸货，两厢行为碰撞，一时冲突打死数十人。这死者中，不但有这倒霉铺子的铺主人，还有这薛家的独儿。

此等人命案，骋县接案的在证实这马家故意行凶后，不知依的什么法什么律，不痛不痒的只给亡人判了一副棺材板的钱，并未在有其它处罚手段。

行凶者逍遥法外，堂皇于世。

县衙这种漠视人命的判法激怒了一众原告。于是，状纸又齐齐上诉至长州衙门。州衙这边处理的更是干脆果决，也不接状纸，直道维持原判，又将不服们打退回聘县。

憋屈一圈无果，薛家老两口便辗转蹒跚地进了京。

鼓院堂下，原告薛氏夫妇嚎啕大哭“我儿命苦！”，痛诉骋县判决不正不公，口口声声要那马家“血债血偿！”。

冤有头债有主！这盐户行凶害命，是直接的厉害关系，该告！

判罚不公，法理上的敷衍，致使受害者不服，骋县的衙门也可申诉！

但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闻渊接的这对老夫妇的申诉状纸上并没有出现“马家蓄意”、“判法有误”、“草菅人命”等等字样，反而一再频繁地出现了“并州走盐”、“官/商/勾结”。

洋洋洒洒的整个大通篇，都控诉着 “并州知州、通判假公营私……”，并没有将这起命案的案发地点、涉案人员、事案经过等关键信息明确叙述出来，还完完全全脱离了本原本貌。

这就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