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先生 第2章 社会主义好公民

李矿腿一软，往后退了几步才看清面前人的全貌。

是个长得很高的年轻帅小伙，五官精致如画，模样俊美，貌赛潘安，身姿挺拔似松，器宇不凡……

李矿搜肠刮肚，把他会的所有赞美之词都想了一遍，硬是觉得夸少了，愣了会儿还想再憋出几个词，耳边悠悠的声音从飘渺到清晰。

“您要是想站站军姿我建议您出门右转直走八百米到xx高中，那边的小孩儿正开学军训呢，您正好能重温一下学生时代。”

语调陈述时毫无起伏，平静得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却让李矿猛地回过神，恍然意识到自己都老大不小了竟然还对一个小年轻看入了迷，真是不害臊！

他眼神躲避，掩饰般咳嗽一声，道：“……我想买点纸钱去祭拜一下去世多年的长辈，就想问问该选哪种纸钱？”

青年懒懒抬眸，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了一叠圆形打孔钱递给他：“烧纸钱不过是一种心灵寄托以及文化、心理上的表达，其本质是生者对逝者的缅怀，因此不必过分拘泥于形式，重要的是缅怀的心、祝福和敬意。”

李矿接过纸钱捻了捻，后知后觉对方是在说要相信科学，拒绝迷信，不禁在心里嘀咕：你一个香烛店的伙计竟然好意思说不要迷信？你这店里卖的这些东西不都是和迷信有关的吗？简直倒反天罡！

很快，李矿结完账正要离开，可余光瞥见青年一直在打量他，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看什么东西，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有话想对自己说一样。

他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没见青年说话，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瓣，忍不住发问：”小伙子，你有话跟我说？”

青年神色微动，单刀直入道：“这位客人，您最近是不是经常做梦？”

“！”这话一出，李矿登时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莫不是脸色太差了被看出来了？

而对方的下句话就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简单——

“而且，梦到的是在同一个场景里的同一个人。”

难不成这个普普通通的香烛店还藏了个高人！？

李矿的震惊已经藏不住了，连连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能看出来？你怎么看出来的？小师傅，我这个是什么情况啊？”

“这是私家绝活，不可外传。”青年指尖抵唇。

“那……你看出什么了？”

“您近段时间睡眠不佳、多梦多烦忧，而且时常觉得内心不安，总爱胡思乱想，睡醒后仍是疲惫、精力不足，提不起什么干劲儿，另外，您应该有很大的压力在身上。”

青年越说，李矿越是目瞪口呆，有若木鸡。

准！全中了！

被老爷子托梦好几天、醒后会发愣个十来分钟、睡不好觉、压力大、对听不见老爷子说的话犯愁等等一众问题都被说中了！

真是大师！

李矿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件事已经困扰他好长一段时间了，家里人都说是因为他工作压力大，精神力消耗过度导致的，本来他都快绝望了，可今天被这小伙子精准指出，他又重燃希望了！

不禁眼含期待地问：“那大师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很简单，”青年笑眯眯道，“问问跟你托梦那个人就好了。”

“啊？怎、怎么问？”李矿愣住。

老爷子人都走了好几十年了，怎么问啊——难不成当面问！？

“当面问问。”

李矿眼一翻，差点昏过去，但还是强撑着继续，小心翼翼地：“当面问……我下去问吗？”

“当然不是，让他上来就好了。”

“……”

是谁刚才还说不要迷信，相信科学的！这科学吗！这合理吗！

青年顿了下，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有歧义，便解释道：“我说的当面问是指做法招魂，通过一些……连接阴阳两界的媒介请对方现身，从而达到友好交流的目的。”

李矿觉得自己今天好像踏足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招魂？这种电影里面的情节真的存在于现实吗？真的有鬼魂这种东西吗？

“大师……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阴阳之道，信则有。”

李矿咽了口唾沫，对眼前的一脸高深莫测的年轻人肃然起敬。

“大师，还未请教？”

“鄙人姓齐，名秋，是个招魂师。”

…

李矿本身就很迷信，属于那种保健品闭眼入、深受销售们喜欢的类型。所以，尽管齐秋只是动动嘴皮子，他便已经信了七分，当即请齐秋跟他一起去看看，最好能做个法事请魂。

临行前看到齐秋将黄符纸、墨斗等物件塞进包里，架势十足，他更是对齐秋的能力深信不疑。

齐秋跟李矿达成协议后，趁着天还亮，两人一同前往郊外山区。

前不久下过场雨，车辆禁止上山，两人只好背着各自的东西开始往山上爬。

“齐大师，就在前面，快到了——话说我们到时该咋办？”路上，李矿好奇地盯着齐秋，这很可能是他头一回在电视机以外的地方看到非自然现象！

鬼啊，那可是鬼啊！

普通人一辈子能见到几回？又有几个人能有这机会！

齐秋看了眼时间：“虽然这里已经看不出来具体的下葬地点，但在大概地方也能请魂现身，到时你就站一旁看着，其他的我来就行。”

“好好好，”李矿摸了下头，要说不怕见鬼那肯定是假的，可一想到那是早已去世多年的父亲，他顿时又不怕了，甚至隐隐有些激动，“齐大师，就是这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至少得等入了深夜，招魂才能事半功倍。”

李矿点点头，表示明白。

都说鬼怕白天，所以常常选在晚上游荡，那引渡招魂之类的法事肯定是越晚进行越好，毕竟越晚阴气越重！

两人站在山腰上，往前眺望便能将小镇建筑尽收眼底。

李矿低头，看到满地杂草枯藤，像是荒废了很久很久，煞是凄凉。

一想到这么些年自家老爷子都是在自己一个魂待着山上，也没有人来看他，不禁悲上心头，眼角溢出几滴泪来。

他用力擦掉，利索地将包里带的工具都倒了出来，二话不说吭哧吭哧就开始除草。

余光瞥见旁边的齐大师也随手拾了个称手的小镰刀往后一蹲，一言不发就开始帮忙，心里一阵感动。

两人在日落时分清出了一大片地，李矿上衣、裤腿都沾了不少泥土，反观齐秋，只有鞋面微脏，身上干干净净，依旧清爽。

李矿忍不住感叹自己真是个粗人。

“哎，我出门出得急，也没想到会在山上待这么晚，连手电筒都没带。”

最后一点余晖照在齐秋妖颜如玉的半边脸上，见状，李矿有点懊恼，边在身上摸索了一阵，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

他眼睛一亮，咔哒咔哒地按，不过因为有风，迟迟打不着火。

他皱起眉头，壮硕的身子往前蜷曲，两手往里收，想要将恼人的风挡住。

忽然，眼前伸来一只白皙的手掌。

那手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将他的打火机夺走，同时将一个柱形硬物塞在了他的手里。

李矿一愣，不解抬头，对上齐秋一双风流的含情眼。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李先生，我们社会主义公民做不来这种事。”

李矿顿时羞赧地握紧手上的东西，连声应道：“是我不当心了。”

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手里拿着的是个小型手电筒，别看这玩意儿小巧，打开后的灯光险些亮瞎他的眼睛。

“诶，齐大师真是有先见之明啊！”李矿毫不吝啬地开启夸夸模式。

齐大师笑了笑。

有了光亮，李矿心里踏实多了。

到了晚上，这山望着比那山高，往常深厚安稳的印象即刻颠覆，不仅看着阴森还有种被凝视的不安惶恐感。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独坐山坡的李矿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扭头看了眼在他身后打坐闭目养神的齐大师。

这齐大师阖眸不语时总带着几分高深莫测，好似俯瞰世间沧桑的道仙，超脱于凡尘喧嚣，遗世独立，深不可测。

李矿抿了抿嘴，想跟对方打个商量：能不能先下山去买点东西吃再回来。

谁料他刚把身子朝向齐秋，就见对方忽然睁开琉璃般的眼睛同他对视上，他愣住，竟是忘了原本要说什么，只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位俊美得不可方物的大师一脸高深莫测地从包里掏出压缩饼干和矿泉水递给他。

“……”

李矿边嚼嚼嚼，边感慨是谁发明的齐大师，这么周到。

山里一到晚上就起风。风声渐渐响起，摩挲山林枝叶，发出沙沙靡音，随着夜越发深，山谷回荡着呼啸风声，山风掠过陡峭山峰发出尖锐哨音，林间溪里的水波在月光下闪烁粼粼银光，同风声交织奏响诡异乐章。

隐在夜里的山峰，似有危机蛰伏，深沉又幽暗，诡谲又神秘。

时间流逝，很快到了后半宿。

“齐大师，你说我家老爷子是怎么了？”李矿坐在地上，垂着头，锄头随意地搁置在一旁，这几个小时里他越想越难受，“以前也不是没梦过，怎么现在就……”

来的路上李矿已经把最近的糟心事都跟齐大师倒苦水倒完了，他忽地这么问时对方立马明白他在指什么。

不过齐大师没有说什么，只是跟他说时候差不多了。

不可否认的是，李矿虽然迷信也看过别的什么道士师傅做法，但还是第一次见那么不神神叨叨的，甚至让人觉得做法事就是这么简洁利落，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丰富的底蕴。

李矿心惊胆战等了好半天，好不容易看见齐大师停下了，却被对方一句疑问吓得险些心脏骤停。

“你确定你没认错坟？”

听见齐大师这么问，李矿心里咯噔一下，背后有些发汗，再被冷风嗖嗖一吹，更是透心刺骨的凉，他兀自镇定道：“齐大师，我李矿肯定没认错，包准的！”

其实这话也没错，虽然具体是哪怎么也想不起来，但他记得肯定是埋在这座山的山坡上。

底气是有的，但不多。

听完他的话，齐大师将自己摆出来的家伙事都收了回去，蹭地站了起来。

他心惊，也跟着站。

“……齐大师，难不成出什么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