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花前后镜 第5章 倾杯

“麟儿，你是否还记得，为父曾给你说过的三句真言？”

“我记得，您说，这是先辈留下的话：‘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呢！”

“好孩子，如今你学业已成，父亲虽能直接擢拔你上朝为官，却不能让你草率上场。”阳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理智地说：“你自小生活优沃，由我启蒙，到学龄后送去了首都最大的学宫，过了几年单纯的学习生涯。你性格单纯，虽能文能武，却少了几分谋算。所以，我还是不放心。”

“爹，您培养我这么多年，我就要报效国家，为民奉献，我读了万卷书，练坏了数把刀，娘也说我已经成才了，为何不放我出去呢？我到底还有哪里不足呢？”

“因为，你看东西太过表面，只有学识而无眼界，只知理想而不知真正的民生之多艰。”阳雄叹气，他和夫人就这么个独子，保护得过度，身边又都是些心性纯白的少爷公子，遇到不平不是谈诗书以理服人，就是用拳头把对方打趴下。要是真正遇到现实的问题，他该如何解决？

“儿啊，我想着，把你送去你娘的老家——晴州的巡检司上任一年，巡检司现任长官是你舅舅，你去那里历练一番，我再考察考察你，可好？”

这番建议，阳雄已思考许久，本来他是打算让孩子去边塞军营历练，只有真正地深入贫寒之地，他才能对即将守护的国家的现状有更多的了解。

可当他对其夫人这么说时，却被对方立刻驳回了，并怒斥他这个做父亲的虐待孩子。

“你为官这么多年，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们国家都和平了多少年了，上一次发生战争，你还在襁褓里呢。你要历练他，不如让他去我老家。”

阳雄的夫人名叫陵景，她是南方人，老家正是那富庶的晴州。

“诶，你可别急着反驳，听我道来。”陵景伸出指尖轻晃，对于家乡，她心中有数得多，“我知道，麟儿是个热情单纯的人，虽有一腔正气，但容易被人骗。你要历练他，不必去那劳什子苦寒地，而是需要去一个更复杂的地方。晴州不同京城，那里风气更加自由开化，商贸往来众多，上至文人公子，下至小偷商贩，在这些儿鬼灵精的地方，才最能得到学习。”

阳麟就像是一面刚制作出的华美的镜子，虽然用料极好，制作工艺极高，但照出来的人，却像皮影一般，是平面的，而非立体的。

阳雄一副被自家夫人震慑到的表情，转而想到了什么，不得不点头，心里想着，说到这个，确实是她更有发言权，“那就听你的罢——”

话音未落，只见陵景得意地吃了颗葡萄，“再说，正好我弟弟在巡检司当官，麟儿过去，也正好有个照拂。”

阳雄一瞬间凝噎，果然，还是舍不得孩子吃苦！

不管怎么说，阳麟要告别京城，去晴州上任了。虽然离家有点不舍，但晴州他幼时同父母亲去过几次，也并不陌生。告别了自小玩得好的几位好友，告别了父母亲人，告别了学宫同窗，阳麟坐上装着沉重行李的马车，出发了。

而这边，夜幕将至，整片花街像苏醒了一般，热闹红火起来。街边齐齐挂着各色的鲜艳灯笼，灯笼下各色穿着美丽的女子男儿们正迎接挽客，一个个暗送秋波、眉来眼去，再拉进楼里，点些酒菜，看歌舞助兴。

王安已醉成一滩烂泥，华琅仍眉眼清澈，倚窗看街上来来往往热闹的行人们，九成九都是穿着光鲜的男子们。太可恶也，不仅女妓们要服务男客人，他们小官仍要服务男客人！

向更远处望去，花街的旁边是一片湖，夜晚显得格外沉静，湖的对岸是热闹的夜市，正常的热闹，来来往往的也是正常的行人。华琅眨眨眼，他好想去看看，已经过了一天多，他还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出去看看呢。

笙歌渐浓，华琅离开包厢，打算去寻商青在何处，却转而碰见了晏紫。对方看他凑过来，不耐地挑了挑眉毛，“你也没什么能耐，一天就抓了这么条泥鳅？没出息。”

华琅一点不生气，反而凑近了过去，眨眨眼睛装单纯，“人家见识少，哪像您，不仅长了一张如花面，客人都是一顶一的好。”

晏紫有些不解，以往总跟他顶嘴的这人，今日怎么乖顺了许多？还往自己身边凑，脸也好看不少了，于是他哼了一声，“你脸变嫩了，脸皮子却厚了，不打紧，跟着我来，让你看看什么才是贵客。”

诶？这下轮到华琅迷茫了，他不过奉承两句，这人还真要帮自己介绍客人，这就是面冷心热的傲娇系吗？

手上的袖子被扯住，前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快走，还要我请你么？”

华琅连连点头，跟上对方，转过拐角，便来到一处装修更雅致的地方。

“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没来过这里罢？你以前那副样子，凤姐是决不会让你上楼的，像狗皮膏药一般，不仅粘人，还带着中药味儿，直冲鼻子。”

对于华琅忍不住四处打量的动作，晏紫嘲讽一声，对着对方回呛自己，可华琅只是停住了眼睛，讨饶地贴近他，“还得是我们晏哥，主动提携我，大恩大德——”

话未说完，晏紫臊得一把捏住了华琅的嘴巴物理中止了对方的奉承，暗想，怎么得了奇遇，嘴巴倒是更滑溜了，听得人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但心里——不得不说，怪舒坦的。

“你跟在我身后伺候，看我如何说话做事，也不要露出那种好奇四处打量的样子。另外，听到什么异响也不要惊慌得像跳蚤一样，只要客人没动，就装作聋子，知道了吗？”

“知晓了，知晓了。”

就这样，华琅见识了更为高级的待客场面。客人们身着华服，衣服上的金线熠熠生辉，小官们除了倒酒，一般坐在客人们的身边，像是一件端庄的瓷器，看着客人们谈话游戏。

这些有钱人显然更礼貌一些，几乎没什么人动手动脚，不像王安那样急色。隔着薄薄的一道纱帘，弹奏琵琶声，配上婉转的歌喉，比大厅里的更好听一些。

“前月那批货，我打算亲自和镖局一起运过去，不然不放心。”一位皮肤有些黑，留着短胡须的男子饮了一口酒，和旁边的人说道，“这单生意成了，以后就不愁内陆的客源，来，干一杯！”

“逐月兄真是有胆识，行走天下呵，听说最近西域劫镖的不少，你要谨慎些。”另一位客人有些担忧道，他一番瘦弱相，说着眉毛不自觉皱起。

“且介老弟，你太杞人忧天。西域是我老家，我有甚可怕？来一个我打一个……不过，听说最近是有草匪汇聚上头，轻者收过路费，重者打劫，实在可恶！你就老实待在晴州吧，至少这里治安好得多。”

说着，他端起酒杯，晏紫十分有眼色的斟酒，一阵微风拂过他的秀发，一丝柔滑的耳发垂了下来，男子握住把玩了一番，“燕子，若不是我行程不定，真想日日来找你，贴心的小东西。”

“无论何时，我都在院里等着郎君过来。”晏紫抬眼一笑，平时看着艳丽的狐狸眼，此刻却生出如波涛一般绵延不断的柔情来，站在门口角落充当柱子的华琅看得都心动了——不，是下巴都快要掉了。

果然，对方也极其吃这一套，从怀里掏出一锦盒来，“这些是我行商途中见到的有趣玩意儿，想着你可能喜欢。”

“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欢喜……”

话还没说完，隔壁传来一阵尖叫，接着是摔摔打打的声音和桌椅凌乱的响声。

晏紫和几位男客见怪不怪，华琅倒是被吓得一激灵。

“当初挑包厢挑在陵越旁边，真是倒了霉了，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逐月闷了一口酒，有点不爽快地说，“他也忒没志气，躲躲藏藏出来偷油吃，还被自家母老虎发现，可悲！”

“陵长官惧内，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毕竟有了家室，出来寻乐，终究会被诟病。”

“还是那夫人气焰太过嚣张，我是不喜欢的，还不如燕子，温柔可人。”

“慎言，男妓怎可与四品夫人相比较？幸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流传出去，怕是你也得吃一棍棒。”

正说着，包厢的门咚咚咚地敲响，华琅求助地望向晏紫，不知道是否要打开。看对方无奈地点点头，才转身打开了门，然后，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绿袍男子跌跌撞撞跑进来，他发髻全乱，衣服也被撕碎了半边，“逐月兄，幸好你在，来，让我躲躲，我家那位又发飙啦！”

“你也真是，大不了把那小官买回去作妾呗，有什么可纠结。再说，你一个人躲过来，就把你那小蜜丢在你夫人那里不管了？真是冷心！”逐月嗤笑一声，给他让了个位置。

男主堂堂登场[加油]

文里设置的什么都是虚构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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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