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 第36章 初吻

等公交车的时候又下起了小雪，细碎的冰晶扑簌簌地慢慢落下，被车站的广告牌照得红红绿绿，像精灵撒下来的魔法粉尘。

苏林却没心思去看那些，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灯柱。

“下雪了，苏林。”

“看到了。”

周济相转头看她。

苏林见他半天没声了，这才抬起头来，但目光和他接触的一瞬间又飞快低下了头。

“我那个时候说话没过脑子。”周济相忽然叹气道，“等曲子改完了我和小姨父送你去陈芷瑄那边。”

苏林脚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踢了起来，没有回答他。

周济相也就没再说话。

第七辆车呼啸而过后，苏林终于抬起头来。

“其实我只是太累了。”

“我有事要告诉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时候，谁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苏林扯了扯没破的那边嘴角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周济相一瞬间有些失神，但很快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先说吧。”

“我说，我只是今天太累了，意识不太清醒，所以老在放空的状态。”苏林轻轻呼出一口白雾，那些小小的冰晶在这阵温暖的雾气里融化消失了，“不过我也确实不太想去你家过夜，虽然我知道你是好心。”

“嗯，确实不应该在我家过夜。”周济相点头，“你和家人吵架的事我想最好也别让小姨知道，她……她有时候冲动得像个小孩子。”

苏林倒是不知道敏敏老师还有这一面，不过她也不准备细问，只岔开话题道：“所以你刚才在说什么？”

周济相又愣了几秒，转头去看不远处缓缓驶来的公交车：“我说这辆车晚点了。”

苏林也看了过去，点点头。

她知道他刚才说的肯定不是这句话。

张敏嘉开门的时候看到戴着口罩的苏林有些惊讶，把她拉进屋：“感冒了吗？”

苏林先是下意识地摆手，但很快又点头道：“可能是有一点，嗓子不太舒服，所以戴了口罩。”

张敏嘉“哦”了一声，等她换上自己早就摆在一边的蝴蝶结拖鞋后又拉着她往楼上走，回头冲周济相道：“我先带林林去读谱子，济相你等下端点热的上来？”

周济相无奈地笑了起来：“知道了。”又笑着对苏林挥了挥手，“加油。”

张敏嘉挤着眼睛起哄道：“哎呦~”

苏林不好意思地牵着张敏嘉的手甩了甩：“老师我有几年没看五线谱了，好怕把之前学的都还给您了啊。”

张敏嘉闻言立刻专业起来：“没关系，你之前基础打得好不会忘得这么快，我们今天就把谱子过一遍……”

两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去，周济相这才把张敏嘉放在吧台的一盒花茶打开，清淡微苦的薰衣草香气喷涌而出。淡紫色的铁皮盒子上用深蓝色和金色描了一个金发女郎，华丽繁复而精美，很有慕夏的风格。

他想起母亲去世的时候张敏嘉的状态出奇地差，一度不得不停了商演，听姨父——那个时候还是笨拙地追在张敏嘉身后的长发帅哥——说，她除了教一个学生的时候情绪稳定，其他时候都只闷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她的房间里整天点着蜡烛，奶油薰衣草味的，一次点一打，我就总担心她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但还真被我说中了。那天一开门那个烟气给我熏得眼睛生疼——后来每次我闻到薰衣草的味道都觉得后怕，可你小姨却喜欢得很，说是那个学生家里的味道，总是让她想到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觉得很治愈。”

茶包被热水浸泡发出“呲呲”的声音，无数细小的气泡从纱布经纬的缝隙里窜出，渐渐变大，浮上水面后爆裂开来。

这个治愈别人的可爱小女孩却遭遇了那些事。

或者说这个遭遇了不少事的小女孩到现在还在治愈别人。

被门铃打断思路的周济相在玻璃柜门的反光里看到自己笑得灿烂的脸，恍惚了一会儿才走去开门，但那笑容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陡然消失。

“你怎么来了？”

许谙宸也没什么好脸色，扫了一眼玄关摆着的几双鞋，挑了挑眉问：“现在不欢迎我来了？”

周济相没说话，侧身让他进来。

许谙宸沉默地在客厅里转了两圈，这才有些颓丧地缩进沙发里，抱着膝盖抬头问：“敏敏阿姨呢？”

“她在楼上忙。”周济相随口应道。

许谙宸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实从楼上传来了零星几个音符：“忙什么？”

周济相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回答：“忙着给我们班的节目改谱子。”

许谙宸迎着他并不友善的目光坐直身子，打着呵欠笑道：“你不至于为了苏林对我这个态度吧？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啊？”

周济相歪头看他：“你今天出什么事了？打球不顺？”

许谙宸又笑：“你果然还是了解我，我今天确实不顺，不顺到没去打球。”

周济相站在那里等他继续说。

“我之前鼓励你说喜欢别人就要告诉她，想一想我好像自己都没做到，所以脑子一抽就告诉简语晴我喜欢她了。”许谙宸举起双臂向上拉伸了一会儿，说出来的话倒是很淡定，像在说别人的事，“不过结果你肯定也能猜到，她喜欢你嘛，当然就拒绝我了。”

周济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来找我算账？”

许谙宸摆手道：“当然不是了，她喜欢你我一直知道啊，但是我还知道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情，我是来找你分析的。”

周济相回头看了一眼茶壶，透明无色的水已经被染成了淡淡的青色，再看回他，双手抱臂：“你说。”

许谙宸装作不经意地挠了挠脖子，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脸：“苏林之前喜欢我这件事，你一直都知道吧？”

周济相一愣，很快开口冷笑道：“这话又是简语晴告诉你的？”

许谙宸叹了口气：“她什么也没说，是我随便说出来诈你的。但果然被我猜对了。从小到大你都不会撒谎，被戳中心事的时候只会像这样冷笑着顾左右而言他。”

周济相沉下脸来，但没有打断他。

许谙宸就继续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天她们吵架突然提到苏林喜欢我这件事，虽然她否认了，但我自己回去后又想了想之前和苏林说话时的场景，她好像确实总是会脸红地移开目光——不过我之前确实从来没注意过这些细节，因为我总觉得你们两个是双箭头，而我自己本身也一直在注视着别的人。至于我为什么觉得你会知道……那次我说让你提防李景攸，却总觉得你其实好像更忌惮我，是这样吧？”

周济相反问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简语晴其实没有说错，苏林喜欢我的同时接受着你和李景攸的好意，你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吗？”

周济相冷笑了一声：“照你这个逻辑，你喜欢简语晴的时候接受着苏林的好意，我喜欢苏林的时候接受着简语晴的好意，简语晴喜欢我的时候接受着你的好意，那我们又是什么好人吗？”

许谙宸被噎了一下，瞪着他笑道：“可是简语晴没有因为你喜欢苏林就接受我的表白，而苏林现在和你——啊，她接受你是因为你表白了对吧？那如果我在你之前对她表白，是不是就没你什么事了？或者如果是李景攸去找她表白，是不是也没你什么事了？”

周济相的脸在日光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他的语气却冷静无比甚至夹带着一丝怜悯：“看来你今天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你如果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被拒绝的气恼，还是换个人诋毁比较好。”

“诋毁？”许谙宸笑着重复了一遍，忽然站起身抬头冲楼上问，“我说得不对吗？”

周济相罕见地从心底体会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立刻回头，果然看到苏林愣愣地站在楼梯边，还维持着那刚踏下一阶的姿势。发现两人都在看自己，她才回过神来，却哆嗦着捏着口罩边缘连话都说不完整：“啊……我只是……敏敏老师让我来问你……问水什么时候好……”

许谙宸上前两步，冲她一笑：“苏林，你之前喜欢我吗？”

“你该走了。”周济相冷声道。

许谙宸点点头往门口走，忽然又转过头来，笑呵呵地问苏林：“但是济相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很快就要走……”

周济相冲过去把他重重地推到门上，于是他的话尾淹没在一声痛苦的闷叫中。

苏林吓坏了，三两步间跑下楼梯拉住周济相已经扬起的拳头：“你别……”

许谙宸的背似乎在门把手上磕得不轻，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但他的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锁在周济相的手上：“我真没想到，你从小到大最宝贵的左手有一天会用来打人。”

“我也没有想到。”周济相卸了力，松开抵在他胸前的胳膊，“但至少我是准备用来打你的。”

许谙宸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起来，随便踢踏着换了鞋，打开门道：“看来我今天是真不顺。”

他又看了苏林一眼，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之前我真的没发现。”

苏林偏过头不去看他。

其实发现了又怎么样呢，他确实一直都在看其他人啊。

等门被许谙宸轻轻关上后，她抬眼问周济相：“你还好吗？”

周济相轻轻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走向那壶泡得青翠的茶，语气轻快地道：“水好了，你端上去吧，小心烫。”

“你……”

苏林待要再说什么，周济相看向她，眼眶泛红：“你去吧，我也要练会儿琴。”

苏林于是伸手轻轻抱了抱他，准备抽身时被他用力抱住，那样紧，仿佛海上漂浮之人拼命抱住浮木，她甚至感觉到他因为过度用力在轻轻颤抖。

“我喜欢你。”

就连声音也在抖。

张敏嘉整理谱子的效率奇高，苏林看她只是在平板上敲敲点点地试了几个音，就能在五线谱上写出一串音符，如此重复了几次就整理出了三页的谱子，递过来笑道：“林林你看看能不能读谱。”

苏林接下扫了一眼，熟悉的音符立刻跳动成旋律在脑海中回响，她很是惊喜地抬头：“我好像没有全忘掉。”

“那就好。”张敏嘉笑得很灿烂，起身走到那架钢琴边坐下，“今天让济相给你的那几首练习曲，要用到左手小拇指的地方还很多，你可以用来练控制力。”她轻柔地从低音扫到高音，看着琴键的目光满含爱意，“这是济相妈妈的琴，她从前弹得比我还好，只是没有继续走音乐这条路。”

她说着转过头来：“其实人并不一定要用自己的爱好谋生，我知道林林你以后肯定不会以钢琴为主业，但我希望音乐能在你人生低谷中带来一丝慰藉。”

苏林点头。

这时有小提琴声传来，是苏林从来没听过的曲子，缓慢而哀怨，连张敏嘉的脸上都出现了惆怅的神情，她看到苏林侧耳聆听却迷茫的样子便解释道：“这是济相妈妈以前写的几段曲子，她去世后济相自己把它补完了。”说着叹了口气，“好久没听到了。”

“其实知道济相喜欢你这件事，让我觉得高兴的同时也让我担忧啊。”她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慢慢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拍了拍手对苏林道，“我们也不能输给他，今天先过一遍整理出来的曲子吧！”

苏林回过神来，看到张敏嘉干劲满满的样子也就笑着“嗯”了一声。

结束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张敏嘉抬头看了看时间，拈起那几张谱子站起来：“时间不早了，再晚回去你爸爸妈妈要担心了吧？”

苏林感到一阵心虚，只点了点头。

张敏嘉摸摸她的头，牵着她出了门：“我明天把谱子再润色一下，改一改指法什么的，这样你这边的压力会小很多。你感冒了多休息休息，多喝水——我看刚才你都没怎么喝水，是不喜欢这个茶吗？”

苏林捏了一下口罩：“是有点紧张，所以忘记喝水了。”

“哦，没事，一会儿让济相送你的时候在路上买点果汁什么的。”张敏嘉笑嘻嘻地又摸了摸她的头，故意扭过身子冲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周济相大声感叹，“学生时代的初恋真好啊！”

周济相叹了口气，拿出手机飞快地敲了一条短信，起身走过来牵起苏林的另一只手：“我送你。”

张敏嘉不得不放手，但叉腰站在楼梯上哼了一声：“你好歹装一装吧，毕竟我还算是家长啊！”

周济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像炫耀一样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我们走了，家长。”

苏林红着脸冲她眨了眨眼睛：“敏敏老师我走了。”

两人在张敏嘉的小声嘟囔中出了门，苏林摘下口罩长长地透了口气，笑起来：“当着敏敏老师的面你还挺得意的嘛。”

周济相拿起手机看了看：“是挺得意。”

苏林抬头仔细端详他的侧脸，总觉得没了镜片的遮盖，他的眼睛在路灯下有点泛红。

周济相注意到她的目光：“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苏林说着犹豫了一下，“你还好吗？”

周济相呼出一口气：“我只是近视，不是夜盲，不戴眼镜没关系。”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眼镜的事啊。”

“是啊，我知道。”周济相点头，“王倾说陈芷瑄回家前把钥匙给他了，所以我们去他家拿钥匙吧，然后再送你去……”

“我之前是喜欢许谙宸，你也知道的。”苏林打断他的话，认真地看着他，“但是那种喜欢只能算是好感，不像我现在对你的感觉。”

周济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不一样，所以我们其实没必要谈这个。”

苏林抬手把他的脸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我单方面觉得有必要，我不想因为其他人的话让我们之间埋下什么误会的隐患。”

周济相很明显地咬了咬后槽牙，但看着她忽然闭上眼笑了一下：“你这是要亲我？”

苏林像被烫了一下猛地撒手，瞪着他：“说正事呢，你别……”

周济相忽地睁开眼睛，漆黑如墨的眼仁里映着路灯的光，亮得像青白色的火焰，让苏林一时失语。见她愣愣地不说话，他又笑：“你的正事呢？”

路灯的光照出了不少细小而轻盈的雪花，慢慢悠悠地飘荡着降下来。偶尔被一阵轻风卷起，温柔地扑到脸上，凉丝丝地，正好给热滚滚的脸颊降降温。

苏林于是转而去看他身后飘扬着的雪：“唔，‘未若柳絮因风起’，背课文呢。”

“嗯。”

周济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半晌垂下头在她额前软绵绵的刘海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解释道：“有雪花。”

苏林的脑子里“嗡嗡”地炸开了一片片五彩斑斓的烟花。

微风还是卷着小小的雪片吹在她脸上，但要想给再次骤然充血的脸颊降温，这点雪花已经完全不够了。

苏林见他稍稍离开，却没有要站直的意思，害羞地微微闭上了眼睛，果然又一个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吻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有雪花。”他又轻声解释道。

接下来该不会……

不过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苏林悄悄睁开一只眼偷看了一下，却发现周济相已经恢复到之前的站姿，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要不是他嘴角那抹笑有些促狭，她真的要以为刚才那两个吻是她突然恋爱脑发作出现幻觉了。

讨厌。

一味地被捉弄实在教人恼羞成怒，再加上此时她的脑子已经晕晕乎乎，苏林便起了报复回去的念头，于是娇滴滴地坏笑一下，闭上眼睛踮起脚把嘴唇飞快地贴了一下他的下巴。正准备撤了之后用同样的说辞嘲笑他，谁知“有雪花”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周济相就抬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笑道：“够都够不到，你还要再长高点啊。”

又是一个像羽毛一样的吻，只是这个吻落在了她的唇上，静静地，久久未离去。

苏林不敢睁眼睛，觉得嘴唇上也长出了一颗心脏，怦怦直跳，跳得她直哆嗦。

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连雪落的声音也听不见。

“苏林。”

她混沌的意识终于有些清明后，便听到周济相这样叹息般轻声唤她，于是睁眼，看了他一下便飞快移开目光。

周济相伸手拂去她头上的雪花：“看着我。”

“我害羞。”苏林皱着鼻子哼唧道。

周济相就笑着又凑过来：“习惯了就不害羞了。”

说着又在她嘴唇上贴了一下，吓得苏林一哆嗦，往后撤了好几步，又气又笑地瞪着他。

周济相看着她笑，慢条斯理地又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苏林继续瞪他：“我已经知道了。”

周济相长吸了一口气，收起笑来正色道：“无论你是因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此时此刻你眼里看到的人是我，我就觉得很开心。但我确实开心得有些得意忘形了，忘记有些话要提前跟你说才行，但我们先把节目准备好，等元旦结束，我就告诉你。”

苏林反应过来，他之前在车站说的那句话是“我有事要告诉你”。

周济相拉住她的手，两人慢慢走着，积了一晚上的薄雪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和你的手一样，我自己也有非解决不可的问题。从前我不愿意正面面对，但因为你，我觉得我有了积极面对的勇气。”

苏林低着头道：“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好像从来没帮过你什么……”

“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周济相停下脚步，捏了捏她的手让她抬头看他，“我喜欢你不是想目光短浅地只和你一起度过高中三年，不仅仅是这三年——你明白我说的吗？”

他这话像冬日雪夜的惊雷，把苏林劈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地打鼓个没完，想要跳出来了似的。

周济相见她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却不发一语，又要贴过来亲她，苏林实在招架不住了，忙扭过头去把又红又烫的脸在自己冰凉的手上贴了又贴，这才“嗯”地点头。

周济相那一双丹凤眼于是弯起来，伸手掸去她头上的几簇雪花，笑得如释重负：“那就好。”

我又回到了能写小甜文的精神状态了，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完结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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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