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发僵,身上也被细雨的冰寒浇得发凉,但他没有一刻如此自在,胸膛处的温热细腻而柔软,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阻隔了身体感受到的所有寒冷。
吉雅趴在他胸膛上越过他的肩,看到后面急匆匆跟来的王典拿着伞踏进水坑里。
她浅笑着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今日不必再跟着。
两人就这样缓步走在雨幕中,竟然一点不觉得彼此的行为胡闹,浑身上下**的一片紧紧黏在身上,眼前更是漆黑昏暗辨不清楚方向。
趴在肩上的人却只想发笑,一点也没有身处黑暗里为自身安全的担忧。
祈令夷颠了颠将人抬起来几分贴在她侧脸,雨水顺着下巴直流到她怀里,她还颤颤的轻笑着,额头抵着他的脖子一刻不肯老实蹭得人心痒。
“笑什么?”他问。
其实早就知道答案,却忍不住和她说点什么。
她笑着勾着他的脖子向下,在他耳边吐出温热的气旋。
“明日陛下恐怕要起不来床了。”
初春的寒雨不容小觑,两人恣意妄为这一回恐怕明日就要染上风寒垂卧病榻。
“就笑这个?”他肆意的浅勾起唇,胸膛里的震动比之她的微弱气息要强烈太多。
“明日起不来的是谁还难说!你这瘦弱的小身板恐怕禁不住初春的夜雨。”
吉雅仰面瞧他,被雨打湿的眼一眨不眨,两人说着明日,却都没有拒绝彼此在夜幕中的这些荒唐。
行至西华门,守门的卫尉远远的看见落汤鸡似的从夜雨中走来的两人顿时一阵心惊,忙撑了伞跟过来为他们遮雨。
除了撑伞的,前边执灯的还有一个,就这样护送着两人一直到了寝殿。
殿内,被众人围拥着手忙脚乱的擦干,这二人才后知后觉的察觉他两个有多难以理喻。
吉雅被青回托着棉布在一边绞干头发,望向他时还禁不住的发笑,他瞧见她眼底的狡黠,亦是撇了巾帛走过来叫宫人退下。
两人走入浴间,蒸腾的水汽弥漫满室,蒸得人脸颊燥热手脚发软。
他站在身后站定,不容置疑又带着满满的温柔为她剥去肩上被水浸湿的沉甸衣料,手指轻柔的掠过脖颈肌肤仿佛鸿羽拂身,吉雅感觉到他故意放轻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像是第一次见人似的,脸上充溢着热气慢慢爬上绯色。
他在身后亦是瞧见她低垂的粉红脖颈,剥去外衫后环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轻轻在后颈凸起的骨节间印上一吻。
动作轻柔而舒缓,像是将她整个人泡在水里,她却在他手掌的缓慢下移间感受到股迟来的羞赧。
“等……等下!”她颤颤巍巍带着轻喘,转过身将他拉住,眼神飘忽着左右游移就是不敢看他。
“陛下能否先出去……等我沐浴完毕再来伺候陛下。”
祈令夷拧着眉看她又重新来过的这股疏离客气,弯了腰将人横抱起来放进浴桶之中。
吉雅惊呼了一秒很快闭上嘴巴扒在浴桶边缘,此刻门外正好来了侍者递过来姜汤,他前去开门将汤碗拿在手里,转身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最终停在隐没在温水热气的湿漉发顶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怎么变得这样害羞?”他一手端着姜汤,也不迫她抬头,好整以暇的盯着她散乱的衣摆在热水中旋开作花团状。
温热的水汽在发丝凝结,逐渐流淌到了脸上,吉雅终是受不了低垂着头的热气扑面,两手扒在边上怯生生抬眼瞧他。
绯红的脸颊带着刚凝下的露珠宛若水中莲苞,俏丽的挺于枝头惑着人近些再近些,他也随着胸膛内鼓胀的闷痛感引领自己俯身靠过去,鼻尖顶着她细嫩的脸颊缓缓下移,手指在她唇角按了又按,禁不住想要吻上去。
但她却在这关键时候退缩,在他递来唇的同时缩了一下,祈令夷立刻掐住她的脑袋带向自己。
“躲什么?”
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在头顶积压,吉雅早知道他这人不容拒绝却还是下意识害怕,这一躲引得他更甚暴露自己想要掌控的**。
她不敢再抗拒连忙娇怯怯的伸手勾上他肩膀,粉唇在他唇角轻点了两下讨好示意。
他垂目瞧着,眼底里无甚波澜,转过头去饮了口姜汤。
新熬的姜汤又热又辣,在喉咙间留下一道灼热痕迹,他受得了这滋味却也知道她绝不肯轻易喝下,于是,自己又饮了一口贴上粉面,在她惊呼中渡过去这**的汤汁。
舌尖轻而易举的顶开唇齿,辣汁尽去的同时还能感受到一丝甜,他追着这股甜腻将人强拥着带向自己。
两相纠缠婉转不离,厮磨间手底下一个没扶稳,砰的一声瓷碗坠地,碎裂的尖锐声响总算惹得两人好不容易分开来去瞧,他拢着她的后颈在手心不断碾磨,轻喘着笑道。
“都怪你,胡乱挣扎。”
吉雅抵在他胸膛上,本就难以呼吸此刻更是被他吸得舌根发麻,眼底发晕天旋地转。
她轻敲了下眼前宽厚的肩膀惹得他轻笑,“是你没好好拿……”
他不置可否伸手便去扒她的衣服,吉雅挣了下被他按住,白玉似的肩膀缓缓裸露出来,浸湿了的衣服则被他轻易的扯了去丢在地上。
“今夜我来伺候你。”
他说着却解了自己的外衫,目光灼灼的瞧着她像是要把她吞了。
吉雅忙道不用,划着水躲开到另一边去,他伸手便不容置疑的将人拽回来贴在胸膛上,近在咫尺的薄汗与水汽混合在眼前滚动,叫她顿时涨红了整张脸。
手掌下的温度越来越高,他赤着胸膛站在浴桶前,君子六艺常年不休锻炼出的体魄精干强健,整个人宛若一把弯弓绷的紧实。
此刻带着氤氲的潮气更显出与平日清风朗月不同的舒然风流,吉雅瞧着他几乎分不开眼,胸口更是揣了只兔子似的乱蹦不停。
他无甚察觉她的迷醉,大手握着她的肩流连片刻舀了捧水浇在她身上,长发拢到一边像是漆黑的缎锦,极致的浓色倒衬得她更像是在发光一样殊丽动人。
寂静无声下,只有水声缓缓从中释出,氛围却在这压抑的无声里越积越沉,压的人抬不起头。
身前他不动如山,动作却渐渐变得重复,甚至能感受到颈侧粗重的呼吸逐渐贴近,在她脖子上时隐时现烙下温热的触感。
吉雅攀在他肩上,手掌能感受到他湍急的脉搏不断加速,胸口仿佛难忍爆胀一般浮动,如此反复几个呼吸间,他终是忍不住把手伸到水下掐着腰将人提高两寸。
淅淅沥沥的水声和窗外春雨融合在一起,他仰头瞧着她滴水的鬓发,在她迷蒙的神色里不受控的贴了上去,将灼热的唇齿覆在细嫩的肌肤间,直咬得人惊呼。
半拖半抱的将人拎出来,她不知是不是泡的久了头晕,脸上绯色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扩大开来,在身上遍染粉红。
又急又凶把人压在床榻上,眼瞧着她瘫软无力,连手臂也举不起来却还勾着他的胳膊,祈令夷忽而感到胸膛一阵柔软充盈,他垂首下去轻轻轻吻她的脸颊,动作缓慢而柔情像是换了个人。
“吉雅。”
切切呼唤自齿间溢出,她听到了这声抱住他的脑袋将人拉到面前。
“我在。”
他轻笑一声还是不断唤她,叫她回应了十几遍之后总算是不再搭理他。
胸口热溢而出的爱意像是烈火,不断灼烧他的肺腑浓烈惊人,只唤她的名字不过是堪堪能够缓解一些酸痛。
剩下的藏在海面之下的汹涌怕惊到她,不敢开口向她吐露分毫,幸好她也迷糊的厉害,不曾看见他眼中难以掩饰的炙热情绪。
“陛下……”她沉沉的唤他带着勾连的黏腻,两个字拐了七八个弯。
他闻言垂头抱住她紧贴在一起,脑袋抵着她肩膀缓解急迫,汗湿成珠落在她身上顺着锁骨的弧度渐渐淌在了床榻上。
“我……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吉雅被他抱着腰,整个人都弓成一道紧绷的弧线,胸口喘不上气连带着脑袋也渐渐昏蒙,热血倒流一般冲至头顶,晕的她不受控制的抓着他的胳膊。
“怎么了?”
他终于发觉她的不对,将人放开轻抚着她的脸,指尖的温度烫的惊人。
“怎么这样烫?”
他探了又探总算是察觉她脸色的不对劲,帷帐被慌忙掀开,他手忙脚乱的下了床,甚至来不及罩上层薄衫,冲出门去便唤了御医过来。
吉雅在满眼昏黄的帷帐内侧头瞧着那人的背影,甚至发觉自己根本追不上他的行踪,耳朵浸了水似的逐渐失真,最后看到的一眼是他重回床前,掀开帘幔将她抱起的焦急面容。
这一夜南书房内外都忙作了一团,直到四更天天色蒙蒙发亮还没歇去灯影。
吉雅闭着眼能感觉到周围人在身侧的行来过往,却一点也睁不开眼,像是具被困在躯壳里的魂灵,只闻其声却做不得一点行动。
额头上蒸腾着热气不断涌汗,她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蒸炉上反复煎烤,浑身燥热难耐恨不得将自己这层皮面扒了去。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难忍,抹去热汗的手停在她额角带来了些许凉意,吉雅蹭着这点清凉,躁动难安的热气才总算消散几分,逐渐睡了过去。
——
再睁眼,眼前明媚的秋日阳光溅在脸上好生暖和。
吉雅躺在原地恍惚着好一会儿,突兀感觉到掌下绒绒草茎带来的些许刺痛,她无措的翻身爬起来,发现自己所处的这片草地辽阔无垠,举目望去甚至看不到边际。
她还以为自己是到了什么梦中仙境,惊诧不住的捂着脸。
这片草原如此熟悉,比之如今变了样的家乡更叫她魂牵梦绕,吉雅跪在原地许久,双手插进草隙间不断摩挲,微微清风抚动着她的扎满红缨的发辫,发顶的宝石叮叮当当彼此撞击摇晃作响。
一切都美好的像是昨日重现,吉雅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草原忍不住痛哭出了声。
她太想念这一切了,这里自在的风无忧无虑,漫山遍野的鲜花带来阵阵香气萦绕在怀,她在这里不必机关算尽,不必小心翼翼,睁眼望到的一切都尽是自由的,这才是属于她的故乡。
她深切期盼日思夜想,如今终于再回来止也止不住的泪泣。
“怎么哭了?”
突兀的一声男音像是自天际传来,吉雅慌乱的转过头去。
只见不远,牵着红鬃烈马站定的男子,褪去一半衣袖敞露着胸口,脖子上还挂着一整串蓝红缨穗。
他高束着发,墨黑的缎发在风中织起罗网,将她的所有视线拢在他深邃的眉目之间。
“担心我拿不了第一?”
他又开口,松开了缰绳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便是那些汉子如何骁勇也赢不过我!”
绝对的自信却又莫名叫人信服,吉雅跪在地上怔怔的看他蹲下身来,近在咫尺的鹰目凝视着她仿佛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离得这样近,见她还是没有回应,那人皱了皱眉轻抚她眼下干涸的泪痕道。
“还在生我的气?我说了那些姑娘扔过来的锦袋我一个没接,草原上的姑娘太过直率,纵是我外族人身份也挡不去这些。你又不是知道,怎么还会为这点小事伤神?”
冰凉的指尖在眼下一触即离,吉雅恍惚的看着他高束的墨发突然发觉,这一幕她好似隐隐见过。
八月草原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上,来自汉朝的皇子打马出场便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本是比赛骑射弓马,摔跤夺青的盛典反倒成了他一个人专场。
清容俊雅的外貌同草原上的野风很是不同,轻易勾得草原姑娘的芳心,向他抛去的锦袋成了阵红雨,这位殿下每走过一处,身后遍地留下的皆是对他的属意。
因着这点,从来自信的草原公主没料到他这么受欢迎,忍了半天的开场欢舞之后还是一气之下离席跑了出去。天高地广的原野,任谁也跟不上她打马的矫健身形,终是叫她一人不知踪影的独自赌气去了。
然而,他却找见了她,甚至亲自骑马过来请她回去。
吉雅意识到这点面色通红,被他扶起来时脸上堪比落下的红日,更是无法隐匿少女那点羞怯的情思。
他从上到下将她瞧了又瞧,确认她没有受伤,抬手便拂去了她发间夹杂的草叶。
吉雅赧然却也奇怪,“殿下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闻言面色不动的笑了笑,将人牵着领到一边高些的山坡上,抬着下巴指了指远处正在一处吃草的两匹马。
“你送我的那匹马好像与你的是一对,每每我驾马出去,它总是不自觉朝你那匹靠近。若是不牵着缰绳,它自己就凑过去了,今日亦是。”
半坡山野上,一棵胡杨歪歪扭扭的长在河岸边,两匹马相互伴随着幽幽行走,仿佛早已经确定彼此的心意。
但山坡之上,马匹的主人却还犹豫挣扎,咬着唇什么也说不出,两相比较起来甚至不如它两个直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