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侧过身将头埋在被中,可即便如此,还是有窸窸窣窣的水声传来。
越听耳朵越热,叶芝干脆闭上了眼。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身侧的床忽然动了。
他们假扮夫妻,被分到的屋子又不大,只有一张床,所以两人每日都是躺在一起,只不过分了被子盖。
叶芝没淋到雨,只是裙角湿了。顾宴初洗好躺在床上,隐约觉得头有些晕,他闭上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响没听到动静,叶芝竖起耳朵仔细听,耳边却传来男子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睡着了。
轻轻地转过身子,叶芝的目光就这样放在了男子的面上。
几日的海风一吹,他的唇角就不如往常那般湿润了,只不过面色倒更加晕红,让叶芝看的奇怪。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看越觉得不对,叶芝伸手抚上男子的额头,触手是一片滚烫。
这是起烧了!
想到这个可能,叶芝立马坐起身,想要去请大夫,但她刚来这边几日,还不清楚大夫住在哪里,只能急的趿着鞋子,去敲隔壁大门。
‘砰砰砰’的敲门声淹没在磅礴的雨中,叶芝急的不行,大声喊着舵大娘。
舵大娘家的汉子还没回来,也是心里记挂着,依稀听到些动静,她就连忙过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舵大娘惊了,“你咋来了?”
叶芝抹了把面上的雨水,“我家郎君受了风寒,现在浑身滚烫,大娘您知道附近大夫住哪吗?”
“大夫在东边呢,离这还有的走,”舵大娘扯起嗓子,才在雨夜里传出声音:“现在外面狂风大雨的,天都黑了,没人带你根本找不着,我倒是能带你去,可到那了,人家也关门了!”
这可怎么办,叶芝心里着急,只恨自己当初没多读几本医术。
想到躺在床上的顾宴初,叶芝抿唇,还是道:“就是人家关门了,我也过去看看,也许人家歇在医馆呢!”
听她语气决绝,舵大娘也不劝她,进屋拿了两件蓑衣递给叶芝,“走,你不识路,我陪你一道去。”
叶芝抿唇,点了点头,记住她这份情。
还不等她们动身,舵大娘的汉子回来了,见到自家男人,舵大娘面色一喜,有男人在家看着,她就更能放下女儿了。
汉子冒着雨往家跑,见自家婆娘穿戴整齐,旁边还有位拿着蓑衣的年轻姑娘,心里嘀咕,问起自家媳妇:“你们这是干嘛?”
“妹子她家相公起热了,我带她找老李头,正好你在家看门!”
“找老李头?”汉子抹了把脸,皱眉:“他女儿昨日生产,今儿一早得信就走了,没有几日也回不来。”
“啊?那可咋办?”舵大娘也急了。
叶芝捏紧手中蓑衣,同样着急。
“我上次拔了些田草在家,就在灶屋柜子里,我去给她拿!”汉子一拍脑门,想起来自己上次采的药。
很快,汉子拎着两个油纸包来了,“有一包里面是姜片和红糖,你多熬些姜水喂他。”
叶芝接过油纸包连连道谢,舵大娘也想起来一件事,连忙抱了坛酒来,“你把这酒掺些水倒在盆里,给你家男人擦擦身上,上次我闺女也是高热,擦了酒才好。”
来不及同他们客气,叶芝谢过她两好意,抱着东西回了自家屋子。
她先是在灶上熬着田草,又另起一锅熬热水,等水开了,她端起一个木盆将酒倒入盆里,放些热水,连忙端着木盆进屋去。
这么一会儿,顾宴初的嘴唇就裂开了口,红的要滴出血来,叶芝给他润了润嘴,看着他身上的衣裳犹豫片刻。
手握成拳定了定心,叶芝坐在床边解顾宴初衣带。
将里衣给扒开,她没有把衣裳全部都给脱下,怕露的多了容易着凉,只露出他胸前的皮肤。
男子本就白,因着平日练武,身上看起来肌肉结实,也不知是不是发了热,他胸前两处,此刻更是红的显眼。
叶芝避开视线,稳住手脚拿巾子给他擦拭胸膛,又不过意,将他腰腹处也给擦上酒水,她动作流畅,看起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面颊和耳朵尖却如男子殷红的唇瓣一般。
擦好上半身,趁着酒水还热,叶芝抿唇将顾宴初的里裤从裤脚处给卷了上去。
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一个,毕竟她再淡然,也不好给他的里裤直接脱了。
腿上和脚都给擦了擦,叶芝将自己那床被褥也给盖在顾宴初身上,才去灶房端熬好的田草。
三碗水的田草已经被熬煮的只有一碗浓褐色的汤汁,叶芝回到床前,拿汤匙将药汁搅拌均匀,然后趁着汤药热着,小心的喂在男子唇边。
她刚刚看男子的唇瓣干裂却只给他沾了沾水,为的就是让他渴一会儿好能将汤水喂进去。
果然如她所想,缺水的唇瓣一碰到水便自动张开,一碗汤药很顺利便喂了进去,因着举动,男子的唇瓣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干裂了。
叶芝不敢睡觉,又怕自己也病倒,索性给自己熬了些姜汤,换身干净衣裳,整晚守在了顾宴初床前。
夜里顾宴初发了很多的汗,叶芝不停的用温水擦拭着,等二更天后,等她再一次伸手摸向男子额头时,那种滚烫的感觉消了不少。
战战兢兢一夜过去,叶芝又给顾宴初喂了一次汤药,才再也撑不住趴在床头睡着了。
等顾宴初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屋外的日头不错,透过窗子洒在叶芝的面上,将少女长长的睫毛照出一片阴影,好看的如画中的人一样。
若是她眼下的青黑能够消去,恐怕会更加炫目。
看看自己身上的被褥,还有床前的木盆和巾帕,顾宴初也知道自己昨晚起了热。
身上出了汗黏腻腻的,顾宴初躺不下去,起身想将叶芝给抱在床上,可看着铺被也被他给弄湿了,索性把被褥铺被都给拆了,换上他原本备着的暖褥。
一切收拾好了,他伸手将少女抱在床上,然后才去烧水沐浴。
等他消失在房间,叶芝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经意间已经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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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日头只晴了一天,接下来的几日天气还是阴沉沉的,渔民们都是在这儿住久了,习惯这阴晴不定的天,也知道这样的日头不能去码头做活,人人都闷在了家里。
叶芝在做针线活,她绣活女工这类不差,只是第一次做鱼皮手套,皮质软弾触手奇怪,下针就有些偏差。
也在这时,她家屋子被人敲响了,叶芝放下针去开门,门外是同样拿着针线筐的舵大娘。
舵大娘一家对叶芝不错,叶芝心里感激,看见她来,扬起笑赶忙给招呼进来。
将家里的果子茶水拿出,招呼舵大娘吃:“您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她们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屋子,另外便是灶房了,顾宴初今日也没有去码头,在拉了帘子的屋后看书,听到动静,他放下书准备起身离开。
“这几日我当家的不去码头,也不用给他送饭了,丫头也去找三生了,我一人在家也急,干脆来找你叙叙话。”舵大娘坐下,捏了颗果子吃。
“对了妹子,”咽下嘴里的东西,舵大娘搓了搓手,拿起针线边干活边提醒叶芝道:“接下来这些日子,你最好不要去太远的地方了!”
“啊?”叶芝睁大眼,好奇道:“为什么?”
“我们这儿神憎鬼厌的人回来了,那家伙最不要脸,喜欢调戏貌美小娘子,你长得这样标志,被他看见了,定不会放过你!”
叶芝一愣,帘子里面的顾宴初也停住了脚步。
“渔民村民风淳朴,遇到这样的人不把他抓去报官吗?”叶芝问。
“哎,谁能不想呢,”舵大娘说起这个,气的活也不想干了,停下手里动作,准备正儿八经给叶芝说道说道:
“刚开始的时候,那苟大户调戏小娘子,被她家里人给捏送去官府,可官府将人关了两天就将人给放出来了,那小娘子家人去官府门前一看,好嘛,这人看着不仅没事,反而红光满面出来了,你说这事气不气人!”
叶芝听得直蹙眉头,“他家里有人?”
“是啊,我听说这个苟大户的来头还真不小呢!”舵大娘给叶芝一个神秘眼神。
“他有官职在身?”叶芝猜测。
“那哪能呢,”舵大娘在面前摆了摆手,一看就嫌弃的不行,“就他那吊儿郎当、不干正事的人能有什么官身,不过是京里有个四品官的叔父给他撑腰,所以他才敢这样放肆。”
“诶——”舵大娘一拍脑门,又想起一件事,“前几日他刚从京里回来,我家男人就看见他又去调戏我们村的新妇了,人家男人哪里愿意,然后那苟大户就说......”
舵大娘想了想,道:“说她和她相公长得像是在逃的罪犯,非说人家两口子是对兄妹,要将人给下大牢呢!”
叶芝抬起眼皮,“罪犯?兄妹?”
“是啊,”舵大娘点头,“隔壁红漫村跑了两个罪犯,上面派军队来找呢,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苟大户在这边一般人也不愿得罪他,借军队的威风,谁要不如他意,他就说人家长得像罪犯,所以你最近可要小心些才是呢!”
叶芝垂目,若有所思点点头。
在舵大娘拿起线之前,赶忙问了最后一句:“那大娘您知道他的叔父是谁吗?”
“哦,他叔父啊,具体在京里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叔父姓董,是四品官,其余就不清楚了。”
“姓董......”叶芝喃喃自语,想到在红漫村李岸说的那些话,眼神闪了闪。
舵大娘看她不说话,误会了:“苟大户的叔父原先也姓苟,不过考中进士时被人给榜下抓婿,人家大官就只有一个女儿,所以让苟大户叔父改了姓,随他们董家了。”
这些事,按理说舵大娘不会知道,一切都是听她女儿说的。
叶芝和气笑了笑,“我知道了,多谢大娘告知我这些,最近我一定小心注意着。”
心里却已有成算,改过姓氏的董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