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观纹 第42章 第 42 章

一入水底，叶芝猝不及防喝了好几口水才调整过来，等她回身去看时，顾宴初不在她的身侧，已经下沉了一些距离。

叶芝心口一滞，想起他不能动的左腿，连忙潜身下游，想过去将他捞起。

只是顾宴初离她还有些间隔，等她终于拉住顾宴初时，气息也已经用尽了。

她难受眨眼，只觉得眼球都在慢慢充血，游动的姿势也渐渐慢了下来，鼻前更是开始冒出细密的水泡，显示出她气竭的模样。

顾宴初凤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前的梳着少女发束的人，好像和记忆中那个毫不犹豫弃他而去的人分开了。

还不等他继续欢喜，就觉少女拉住他的力道开始变轻，顾宴初双瞳睁大，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单手环住少女腰身，一手轻掐她脸颊两侧，迫她张嘴，然后，轻轻将唇贴了上去。

有气息传入自己口腔，叶芝强烈的求生本能再次苏醒，她睁眼，对上的就是男子闭上的双目，还有他不住颤着的眼睫。

叶芝心突突跳了一瞬，不过眨眼就恢复过来，摈弃这些旖旎心思，摄及到了足够的气息，她开始重新划起双臂，向上游划起来。

顾宴初练得内家功夫，屏息的时间很长，每在叶芝快要没气时，顾宴初便会给她渡些，靠着这，叶芝终于带他冒出了水面。

一出水面，叶芝就猛地吸了几口气，看她吸着空气的样子，就同饿了数天的乞儿吃到了美味佳肴一般凶狠。

顾宴初苍白着唇，脸上却冒着绯色，想到刚刚双唇相触的感觉，只觉耳朵都要被烧掉了。

叶芝本想忽略此事，可一转眸看见他这样子，脸也不自觉发烫起来。

她眼珠转着看向四周，想转移些注意力，正好看见了河面漂浮着的一块木头，顾不得害臊，她正色道：“抓住那根木头。”

顾宴初也侧头看了过去，配合地点头。

顺着木头漂浮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浮木碰到了侧边的岸上，力道使然，最后老实停在那里不动了。

叶芝见状，忙手脚麻利的爬上岸，也顾不得姿势雅不雅观了，谨慎的趴在岸上，一手扒着浮木怕它漂走，一手伸向顾宴初，让他借力也过来。

顾宴初虽然受了腿伤，不过他力气还在，借着叶芝的手，他在用另一只手撑在岸上，两相用劲，就直接用臂力将自己给挪了上去。

这时天色还是乌漆的黑着，也不知画舫行驶了多久，又不知浮木漂了多久，现在河边两侧的岸上，已经不是居民的房屋，而是茂密的树林。

沾了水的衣裳被风一吹，叶芝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顾宴初看了她一眼，接着又打量了下四周，最后还是道：“先离开这里。”

他们身上没有火折子，现在又是夜里，在树林里到底不安全。

叶芝扶着顾宴初，朝着顾宴初指的方向走，直走的叶芝脚掌止不住的疼，走路都一瘸一拐时，顾宴初才终于松了口：“前方有个山洞，就先在这儿歇歇吧。”

借着月色，看清了山洞口处布满了浮尘，顾宴初猜测里面没有野兽，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让叶芝深入，二人就停在了入口里面一点，好歹算有个挡风的地方了。

终于能歇一会儿了，叶芝也顾不得脏，直接坐在了地上，但她还记得顾宴初的伤腿，摸了摸胸前，那里的帕子还在。

将帕子拿出，叶芝看着四四方方小帕子蹙眉，这不够长，连给男子的小腿围上一圈都勉强。

顾宴初见她盯着帕子出神，猜出了她的想法，从她手里拿过帕子，将帕子展开，正中的地位置对着山体突出来的一块石头磨着，等帕子磨掉了封边，他一使力，就将其一分为二了。

到底男女有别，又怕她看见伤口会吓到，顾宴初看了叶芝一眼，想让她转过身去。

叶芝却没想那么多，反而直接上手掀开了他的裤脚，等看到他那本被烧的血肉模糊的腿，现在已经被泡的发白，顿时心里一阵难受。

从他手里夺过帕子，叶芝就着细微的光给他的腿重新包住，心里不断盼着有人快些来寻他们，不然即使她不懂医术，也知道这样时间久了，是会化脓的。

在水里漂了这么久，又走了这么长时间，叶芝本已吃的饱腹的肚子这时又有些饿了，正咕噜着发出了响声。

静谧的夜里，这细微的声音也很突兀，叶芝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头，顾宴初则是轻声道：“睡吧，等天亮了就有得吃了。”

叶芝点头，她从没累成现在这个样子，本就眼睛有些发涩，听他这样一说，便趴在自己膝盖上睡着了。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了。

顾宴初睁着有些泛红的眼，知道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他扶着墙壁起身，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叶芝，正思索着怎么给她留下讯息，他去摘些野果，叶芝就有所察觉一般醒了。

“你做什么？”叶芝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困倦的问。

顾宴初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叶芝的眸子渐渐清明，她站起身，想要将他给按回去，却被脚下给疼的眼泪汪汪。

她用手背擦拭了下鼻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虽然疼，可自己却不是娇气的人，平常在府里是因为条件好，娇养些也无妨，可现在这种的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调整好自己，叶芝忍着脚疼，让顾宴初重新坐下，“你是不是饿了？等着，我去摘些野果子。”

说完，她就打算转身离去，却被顾宴初拉住了手腕。

男子凤眸微红，出口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你不认得野果子，也不识得回来的路，留在这儿等我。”

叶芝一把挥开了他的手，“这季节野果子还多着呢，我捡认得的摘，你别再多话了！”

这次一说完，不给男子反应的机会，她就提起裙角快步离开了。

顾宴初拧眉，看着她快步走出的身影，蹒跚着也走出了山洞。

叶芝不敢乱走，只在附近的林子处转悠，顾宴初说的不错，她方向感不太行，怕走远后就不知道怎么回来了。

她一边走，一边将身上能系的东西绑在显眼的地方，也算她运气好，这一片原先就是附近人包的山林，专门用来种果树的，现在虽然荒废了，可隔三差五步的，也有几个果子。

虽然长得歪瓜裂枣了些，但是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好了。

叶芝的荷包小，装不下几颗果子，见山里也没旁人，干脆就掀起裙摆将果子兜着。

见摘的差不多了，她也不敢多待，顺着系的布条又回去了。

来到洞口，没见到顾宴初，叶芝心里一跳，兜着果子的手猛地捏紧，她环顾着四周，紧张的想要唤人，却听山洞外面有动静声传来。

来人正是一瘸一拐的顾宴初，叶芝一见到他，心跳才渐渐平缓下来，说出的话难免带了不满：“你怎的现在这样还往外跑，万一遇到什么东西了呢！”

顾宴初好脾气的笑笑，目光移到她兜着的裙衫处，他连忙移开眼睛，可想了想二人现在的情景，也没有必要如此避讳，顾宴初才道：“外面寻了东西，你要不要同我去看看。”

叶芝想了想点头，刚准备将果子先放下，顾宴初又道：“那里有一处溪水，可以将果子洗一洗。”

叶芝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知道他爱洁，现在有条件，她自然也愿意干净些的。

绕着山洞走半圈，后面就是一处小溪了，顾宴初自己已经收拾了一番，叶芝将果子放在一边，也开始净手净面。

顾宴初不好盯着她看，便坐在一处平整些的石块处，伸手拿了果子洗。

等叶芝觉得面上身上好受了些，睁开沾了水后湿漉漉的眸子，就见一颗橙黄色的果子被举到了眼前。

黄橙橙的果子沾了水，正湿哒哒往下滴着，只不过却没有落在地面，反而顺着圆滚的果身，流在了男子指节分明的掌上。

很平常的一幅画面，叶芝看了却莫名有些热，她接过后没好意思抬眉，低着头细细啃着。

眼角余光见到男子拿了一个青皮果子，叶芝顺着那只手看过去，见那人垂着眼正往嘴里送，忙出声阻止，“诶，等等！”

可是男子也已经饿了，往嘴里递送的速度并不慢，在叶芝出声阻止时，果子已经被他一口咬开。

叶芝睁着眼看他，顾宴初本平静无波的面上渐渐变了，浓眉蹙起，眼睛也眯了一瞬，面皮还隐约可见抽了几下。

知道叶芝在看他，顾宴初慢慢咽下口中果子，尽量若无其事道：“水灵。”

叶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阴云覆盖下的内心也一扫而空，眉眼弯弯道：“可不是水灵吗，我看你口水都流下来了。”

这话说的男子一愣，后知后觉抬手去擦唇角，见他如此呆愣，叶芝又笑了，“骗你的，你不是一向厌吃酸吗，怎么还拿那青皮果子了。”

一句寻常的话，顾宴初却听得唇角勾起，低低‘嗯’了声，接着拿起果子又咬了一口，等再次咀嚼完咽下，他才凤眸带笑，低着头道：“好像也不是那么酸了。”

叶芝也怔愣，迟缓眨眼，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意味不明。

难以言说的氛围弥漫在二人身边，最后，是一声刺耳怪叫声划破长空，打破了这股沉静。

听到声音，顾宴初抬起指节放在唇边，也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哨声。

“这是在做什么？”叶芝从没有在他身上，看见过这样幼稚的动作，不禁问他。

顾宴初示意让她看向身后，有一颗树干比直但枝叶较少的大树上，被他系上了一根长长的白布条，现在北风吹着，正好将布条扬的更高。

“这是我同小舅幼时玩的游戏，谁输谁就系上一条白布，然后学老鹰叫，现在我行走困难，只能用这样的举措，来当做寻人的标识了。”

“你知道他在这附近？”叶芝抿了抿唇，又小心道：“他不会水，郡主当初掉进水里，还是我救的，他们......”

顾宴初沉吟片刻，“上次郡主落水回京后，听说定中王请了很多凫水好手入府，最后也被留了下来，昨晚见郡主，不像惧水的样子了。”

叶芝点头，说完了这些，二人又等了好一会儿，果然见视线中有两个人的身影往这边走。

越来越近，直到能看清他们的样貌，果然是安福郡主晗月和王峻安两人。

四人碰面，彼此都松了口气，安福郡主面前的刘海又被她重新绑到脑后，王峻安则是来到顾宴初身前，抬起一只胳膊想要查看顾宴初的伤腿。

顾宴初伸手挡住，敏锐察觉到不对，“你胳膊怎么了？”

王峻安抬起一只手挠头，另一只胳膊轻轻动了动，“没事，就是掉下船时，被东西割到了。”

现下他们一个腿受了伤，一个胳膊受了伤，只有叶芝和安福两个女子，身上还算完好。

走了这么远的路，即便安福自小喜武，运动量也比寻常女子大，这时也懒得动了，往地下一坐，呼出一口气道：“昨晚我爹没见到我，现在肯定在四处寻人了，我们就在这等一会儿吧！”

她实在不想在动了，一路上王峻安都惦记着瘸了腿的顾宴初，二人上了岸后，就一直边走边寻人，她现在都觉得嗓子要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