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观纹 第35章 第 35 章

南嫣是小辈，她的生辰宴上，若是按照往常来说，来的多是与她相好的小姐妹，所以这次不仅是南嫣自己散帖，连她母亲也用了自己名义给各个相熟的夫人发去了帖子。

夫人们都不是傻的，拿过信一看，在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对于通政司副使这个级别的官员，她们之中的有些人也并不怎么看在眼里，不过她们同副使家的夫人交情不错，又想着副使年纪算轻，以后有发展下去的可能。

参宴时，也都带了族里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给足了王婉的面子。

叶芝在这一日，天还没亮就已经起来了，她本就还没调整好心情，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顾家的人，在加上好奇南嫣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早早就洗漱好，带着同样激动的睡不着的王梨珂一起出门了。

二人来到的时候，天色刚刚亮起，平府的门房揉着惺忪睡眼打开门，二人刚好也下了马车。

叶芝没来过平府，门房看见人一时不知怎么招呼，他目光一扫，倒是认出了顾府的马车，心里顿时有了底。

“这是芝小姐吧，小的一时眼拙，差点没认出来。”门房笑容满面，将两侧的门彻底推开，躬身邀请她们进来，“两位小姐快些进来，我们姑娘昨日就吩咐了，等你们来，直接给带到她屋子里。”

叶芝点点头，王梨珂当作壁花，一切都听她的。

平府的面积不算很大，跟着领路的丫鬟穿过游廊，迈过拱门来到了后院，叶芝就看见枫竺正在敲着门，神情还有些焦急，这下不用人说，她也知道那间屋子的主人是谁了。

“小姐，都已经卯时末了，辰正宾客就要迎门了，快些起来洗漱吧！”

无论她怎么敲，屋里都没有动静，枫竺急的跺脚，咬了咬牙威胁道：“您要是再不起，奴婢就去找夫人来了！”

屋里顿时响起了窸窣声，枫竺微微弯腰，将耳朵附在红木隔门上细细听着。

叶芝好笑，她走上前，迈过两层台阶，拍了拍枫竺道：“我来吧。”

枫竺先是一惊，看清了人后，接着喜得勾唇，她嗯了一声，退后两步，让叶芝上前。

叶芝没有放轻手劲，不轻不重拍了两下，“赶紧起来了，你上次答应给我的惊喜准备好了没！”

屋里又是一阵窸窣，半响，那人才像反应过来，传出困得含糊声道：“芝儿？”

“是我，快些起来洗漱，我和梨珂等着你呢！”

“梨珂和你一起来的？”那人问出声后，接着就是重重脚步声，“那她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从里面打开了，南嫣伸了个懒腰，眼皮还有些稍肿。

听到提起自己，王梨珂也不当壁花了，她往叶芝身边一挤，眼睛弯弯道：“带了，当然带了，这些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呢！”

这话也不是王梨珂吹嘘，她带的确实是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当初在宫里得到赏赐后，可是一直没舍得带呢！

倒是叶芝听了话后，睁圆了杏眼，“这些？”她缓了缓，又问：“你带了几样？”

“没有几样，”王梨珂一挑眉头，“只拿了两样。”

样样都是她心头之物啊！

几人都是小姑娘，又不是拘礼数的人，可没有礼物散宴后再拆的想法，南嫣听得好奇，连声道：“快些拿出来，我拆开看看！”

“小姐~”枫竺听得急不可耐，抬头看了看日头，“这都几时了，再不梳洗可就来不及了！”

叶芝也劝道：“是啊，快些梳洗。”

金秋九月，日头已经不在毒辣，但今日天气恰逢不错，南嫣的那件专门准备的百花七彩裙正好可以上身，等她梳妆打扮好，换了七彩裙出来，叶芝和王梨珂都眼前一亮。

“真好看。”叶芝赞道，绕着南嫣走了几圈，“不过感觉少了些什么？”

南嫣双臂微开，晃了晃半臂袖，“有吗？我感觉还挺美的。”

王梨珂也绕着南嫣转了半圈，最后将目光投在了她露出的光洁上臂上面，又扭头看了看自己放下的礼物盒子，嘴角一勾，喜道：“我知道了，你胳膊上太素，少了个缠金臂钏！”

听她这样一说，叶芝和南嫣都看向了她白皙上臂，叶芝情不自禁点头，“是啊，还是梨珂眼光好。”

“可是现在我也出不了门了，哪里有时间去买。”南嫣收回手臂，一只胳膊平放，一只胳膊竖起托住腮边，愁眉道。

“我出去给你买，”叶芝拉住王梨珂，“梨珂眼光好，让她陪我一起去。”

“哈哈，”王梨珂收回了自己的手，在叶芝疑惑的目光中，转身走向了南嫣屋里的圆桌，将放在上面，自己的礼物拿了出来。

两个不大的檀木盒子被她递到南嫣面前。

“打开看看！”

南嫣也猜到这是王梨珂准备的礼物，迫不及待掀开盖子，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件重工打造的蛇形缠金臂钏。

明明是让几人都怕的野物，可这样被打造出来，看起来却无端生了股妖异之美。

南嫣不自禁顺着蛇金臂钏的纹路摸了摸，真心叹道：“好美。”

叶芝也凑近了些看，同样点头，赞道：“是啊，太好看了。”

不过，叶芝收回目光，看了看南嫣的衣裙，总觉得这个看起来格外妖异的臂钏，不太衬这件烂漫裙衫。

南嫣稀罕够了，也发觉了这件事，她重重叹了口气。

王梨珂却毫不意外她的反应，她又道：“还有一个盒子呢，你打开看看。”

南嫣娇嗔道：“哪儿有生辰送人家两样东西的，就仗着你是宫里出来的！”

话是这样说，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她动作麻利打开另一个檀木盒，里面赫然也是一个臂钏，只是同刚刚那种摸着就有沉重感的蛇金臂钏不同，这是一个打造精巧，统共也没有多重的鎏金碎铃臂钏。

圆形织金网打造的臂钏主身，下面垂着细细金链绕着臂钏一周，其间点缀着颗颗金铃，看起来精细极了。

这样的臂钏，叶芝和南嫣都是第一次见。

王梨珂看她们两怔愣，心情大好，取过臂钏，让南嫣微微打开手臂，然后将臂钏戴在了南嫣的手臂上。

原本觉得空落的手臂，这次倒是正好了。

叶芝伸手，捋开因为垂链很多而缠绕起来的臂钏，笑道：“这个正好，很衬表姐。”

王梨珂也是满意点头。

看她们两态度真挚，南嫣心花怒放，满脸愉悦，一手挽着一个出了屋门。

这次来给南嫣庆生的，多是夫人带着公子小姐来的，她这种小辈过生，基本上官员们是不会来的。

中厅，南嫣的母亲正和诸位姐妹们寒暄，她们都是长辈，坐的位置是在中厅的正前方，中厅的后面，则是南嫣自己的小姐妹。

她拉着叶芝和王梨珂，刚准备先送她们入座，再去给上方的长辈问好，可谁知路过厅子正中间，那道分割长辈和小辈的界限那端，一位夫人看见了她。

“呦，这位姑娘在今日穿的这样好看，便是平大人的爱女了吧！”夫人笑着道。

南嫣嘴角带笑，朝她点头行礼，“是的。”

夫人的身边坐着一位少女，看她二人亲昵态度，就知是母女没错了。

少女从南嫣一进门就看见了她这一身装扮，眼里已经闪过惊艳和嫉妒的神色，这时见母亲叫住了她，连忙问道：

“姐姐，你这身衣裳哪里来的？看着可真好看，还有你这胳膊上戴的臂钏，怎么如此造型如此奇特，能和我说说哪里来的吗？”

南嫣没当回事，只以为她如叶芝二人一般在赞美她，笑着回道：“衣裳是盛华街的芳绣娘织的，至于这个臂钏，是我这位朋友送的！”

南嫣指了指王梨珂，想给她在这个场合撑撑脸面。

少女果然顺着她的所指看向了王梨珂，她原先只注意南嫣的装扮，并没有注意到她身边还跟着两人，这时见了叶芝，虽然觉得她长得娇俏，可也不至于让她酸溜，倒是看见了王梨珂那张脸蛋，少女忍不住抠紧了手。

妒火在她心中燃烧，再看看这人身上所穿戴的皆是好物，更是觉得酸涩，她强扯笑意：“这两位姐姐是谁？”

南嫣指了指叶芝，“这是我永国公府的表妹，”又指向王梨珂道：“这是我邀请来的朋友。”

“永国公府？”那少女有些吃惊得看向叶芝，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也不知是什么心理，她将自己所想的问了出来：

“永国公府不是只有位嫡世子吗，公爷也未听说有过纳妾，难得......这位姑娘，是通房所生？”

少女的声音不算大，可她本身就随着母亲坐在厅子正中的分割线处，这一问话，不仅是邻桌的小姐们听到了，连坐的近些的夫人也听到了。

叶芝眼神一冷，收起面上一直温和的表情，她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看不出意味的笑来，夸赞道：“这位姑娘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耳目可真通灵，连父亲有没有妾室这种**，都能打探的清楚。”

“我！”少女一噎，脸瞬间气红了，“你胡说什么呢，谁在乎你父亲纳不纳妾了！”

“哦，原来你不介意啊，”叶芝了然点头，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父亲高大伟岸，这位姑娘你......”

“你！”少女原本还能坐得住，听到这句话，顿时忍不住站了起来！

她这突兀一站，所有人的余光隐隐都看了过来。

那夫人原本也被叶芝的话给气住了，这时见女儿忍不住站起，她连忙将自家女儿拉着，重新让她坐回去。

面色不那么好看道：“果然不是正室所生的，和长辈说话如此无礼，这性格可要改改，不然以后嫁了人家，旁人都会看婆家的笑话了。”

这话不可谓不恶毒，在座的诸位皆是家中有子的人家，带了子侄过来，本就存着相看的意味，她这话一出口，显然让许多不明所以，未听始末的人起了排斥的念头。

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档次比那少女不知高了多少倍。

南嫣的面色渐渐落了下来，叶芝见状，忙扯了扯她的衣袖，不让她这时说话。

叶芝眼神暗暗扫过厅堂，果然这边的动静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连坐在主位的平夫人王婉也扭头看过来。

叶芝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死死抿着双唇，睫毛颤的如同展翅高飞的蝴蝶，好不委屈地给夫人屈膝行礼，又给少女行了一礼，声音大了些道：

“是晚辈的错，晚辈不该和夫人家的姑娘顶嘴，哪怕她一直盯着我父亲的后院，哪怕她看不起我永国公府，晚辈也不该在夫人面前回嘴，毕竟她是您家的姑娘。”

‘腾’一把火在夫人心中窜起，她好久没被小辈顶撞，气的手都抖了起来。

她颤抖着抬臂指向叶芝，还想在说些什么，王婉已经走到了跟前，笑盈盈地朝叶芝招手，“芝儿，快，来姨母这儿。”

叶芝乖巧点头，莲步走到王婉面前，甜甜唤了声，“姨母。”

“好，好，”王婉摸摸她的脸颊，面上布满疼爱，语起却有些责怪：

“让你今日过来露个面，怎么还穿的如此单薄了？上次你母亲说，要让织造坊的梅姑娘给你做云锦小披，怎么这次来也不知道穿上挡风？”

她这轻飘飘的话，落入众人的耳中，效果截然不同。

本已经有些信那夫人的话，以为叶芝是个不知礼数还不受宠的丫头，这时也转变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