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了。
秋高气爽的日子,裴凝莺将院子里的枯叶都剪下来,装进簸箕里,打算一起扔了。
她推开院门,发现一大堆人搬着东西往她旁边一所宅邸里去。
裴凝莺好奇开门,随便逮了个小厮问,“都在忙活什么呢?”
小厮见是裴凝莺,笑着答:“有位贵人买下这处宅邸,过不了几日就要搬进来呢!咱们在忙着布置呢。”
裴凝莺似懂非懂地点头,抱上簸箕往外走。
这一道上两侧栽满了红月季,月季的幽香浮动,花瓣随着秋风落叶起舞。
裴凝莺将枯叶倒掉以后,把簸箕放了回去,锁院门,一气呵成。
她走入街市,往盈累阁去。
浮桃正在兴致昂扬地讲故事,谈起书中所写的,金贵娘娘的故事。
她所讲,皇帝冲冠一怒为红颜,贵妃娘娘感动至极,两人恩爱伉俪。
裴凝莺收回注意力,不再去听。
刚重生时,浮桃讲的就是这个故事,那姓杨的娘娘宠冠六宫,国色天香,乃京城第一美人。那会所讲,是为开头。
此番浮桃所讲,则为结局。
裴凝莺笑了笑,走上二楼。
她一直待到黄昏,夕阳余晖之时,整个江南都被笼上金黄色的纱罩。
裴凝莺合书下楼,发现浮桃正在与一个男人说话。
那男人裴凝莺认识,是这些时日才搬来镇湖的一位商人,他并不知道裴凝莺的身份。
是以,他很大胆地跟浮桃提议要求娶裴凝莺,并为裴凝莺作下数首诗词。
恰巧,他在和浮桃说话时,往楼梯上瞥了眼,裴凝莺正扶着把手提裙下来。
他挥手,笑说:“裴姑娘,徐某此次,是想求娶您。聘礼束帛百乘,马匹二十,银钱八十担,如若您愿意,徐某愿明日就登门提亲。”
是很大的数额,裴凝莺有点心动,但也只有对钱心动了。
裴凝莺浅笑着摇头,正准备拒绝,“徐公子,我——”
话说一半,她看到书肆外有人影。
书肆门被推开,来人一袭绀紫云缎长袍,通体素色,唯有暗纹细边作饰。窄腰上系着一条流光溢彩的鸾带。
裴凝莺抬眸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射了过来。
她转回头,对着徐公子继续道:“徐公子,我非良人。”
徐公子抿笑,依旧不死心,“可徐某以为,多相处便可磨合。”
一只净白修长的手搭上裴凝莺的肩侧,随之,略显阴柔的一张脸落在她的另一肩上。
仇凛英轻笑一声,似在故意挑衅徐公子,“徐公子,给少了。”
徐公子见仇凛英上来便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一时有些震惊。
裴凝莺一把推开仇凛英,心里还在气他都不写点信来。
仇凛英盯着徐公子,勾起唇角,慢悠悠说:“聘礼银钱一百二十担,锦缎金丝一百二十匹,马匹三十,头面首饰十套。如此,才堪堪入她眼。”
徐公子闻言,面露难色,他犹豫开口:“那置办婚宴的钱?”
仇凛英:“自然都是你出。”
徐公子一听,又看见他离裴凝莺那么近,登时有些气,“你在说风凉话么?这么多,你给得起么?”
仇凛英牵过裴凝莺的手腕,将她向楼上拉,头也不回,淡声:“当然。”
徐公子愣了。
他就这么把人抢上楼去了!?
徐公子正要破口大骂,浮桃赶紧止住,“徐公子,我家主子她不喜欢你,请回罢!”
徐公子不肯走,浮桃只好派人进来将他带出去。
浮桃怯怯地望向二楼。
什么情况!掌印为什么来了!
裴凝莺向上瞪了仇凛英一眼,转身拉门,却被仇凛英覆着手强硬拽过身。
“不高兴了?”仇凛英步步逼近她,她逐步后退,直至后腰抵上门闩。
裴凝莺哼哼,“拉拉扯扯,谁高兴?”
五年,太长。
裴凝莺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属于少女的稚嫩。如果仇凛英不够了解她,或许真的会以为她很冷漠。
仇凛英问:“找到如意郎君了么?”
他近在咫尺,湿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额头,她别开脸,去看地,“将才那个不就是?”
仇凛英说:“那个不行。”
裴凝莺质疑:“为什么?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
你连信都不会写!人家还会写情诗!
仇凛英抬手,勾她耳边的发丝,在指尖绕了两圈,“我就说了那么点聘礼,他就接受不了,你嫁过去日子好过么?”
“你管他给多少聘礼!”裴凝莺抓住他的手,钳制他的动作,“你这连信都不会写的人,竟还敢管上我了,我们有什么关系么?”
仇凛英凑下头去,舔她的下唇,“是你先抛弃我的。”
门闩抵得裴凝莺后腰发酸,偏生前面这人还跟狗似的一直舔她。
仇凛英将右手探到她腰后,垫着她的腰身,“你就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你说走就走,压根就不考虑我和卫轼。”
“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考虑你?”
时至今日,也该她来质问质问他了!
“有关系,”仇凛英俯到裴凝莺耳边去,轻轻撕咬她的耳尖,“你与我共犯,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那酥痒的感觉有如一道细麻的电流涌进血肉之中,裴凝莺不自觉地呼吸加重,可她还是要说:“我是走了……可你也没写信给我……”
她越说越小声,几近嘟囔,“我也没觉得你多在乎我。”
仇凛英自然不会告诉她为什么不写信。
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他不停地靠近,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了阴影中。
仇凛英道:“在乎,很在乎。”
“哥哥不让我和野男人厮混,”裴凝莺推他,想跑。
她确实心虚了,她说走就走了完全没有在乎过他,她承认这是事实。
仇凛英强硬地将她摁在门上,“你哥哥嘱托我照顾你,这也算是野男人么?”
裴凝莺赌气:“姐姐也不让!”
“你姐姐也说过。”
裴凝莺:“……”
她瞥了眼仇凛英,瞬间被他发现,他勾着唇角,略垂眼看她。
仇凛英身上依旧是熟悉的熏香,窗外的金光余晖,照得他的面容半明半阴。
眸底,一动不动地映着裴凝莺的脸。
这一眼,她看了很久。
裴凝莺泄气了,她伸手,抱过仇凛英,将他抱了个满怀,“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气啦,我下次不会抛弃你了。”
“我没有生气,”仇凛英依旧勾着笑,蹭了蹭她的颈窝,“在镇湖过得挺开心的罢。”
裴凝莺趴在他肩上,想了一会,“开心,但总会觉得缺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她走之时,仇凛英那会的反应,又想起他说的话,她问:“你自请削官了么?”
仇凛英:“嗯。”
裴凝莺:“那你以后就是无职之人咯?”
仇凛英松开了她,抓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是。”
裴凝莺任由他牵着,跟着他下楼,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说:“那仇凛英以后没有俸禄了,可怎么办呢?要不要求求我垂怜,仰仗仰仗我?”
仇凛英走在前面,逆着满天霞光,裴凝莺听到很浅的笑声,他说:“好,那就求你垂怜,不求权,不求势,求你垂怜一口饭。”
.
裴凝莺坐在仇凛英的腿上,软成一瘫泥倚在仇凛英的身上,她有些累了,阖眼享受他的抚慰。
他的吻轻缓细腻地游走,卷着五年的克制与隐忍,露出来的只有对她的珍惜与爱护。
其实,是裴凝莺主动勾他的。
毕竟被一个好看的狗妖照顾了几年,突然分别,她心中到底是不舍的。
但她现在后悔了,好累!
“还要么?”仇凛英摩挲着她的脸,轻声问她。
裴凝莺憋红了一张脸,“不要!”
她真是想不出来,从前那个会耳红的公公去哪儿了!肯定被他一口吃了,连骨头都不剩。
裴凝莺掀开一只眼,在灯下,与仇凛英直直第对视。
她迅速闭眼。
仇凛英笑了几声,将她往浴室里抱。
裴凝莺打量着这间房屋。
早上她还在问是谁住,晚上,她就知道了。
裴凝莺趴在浴桶里,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侍奉。这时候,她总会想起最初的仇凛英。
老是凶她。虽然现在也会,但比之前好多了。
“想什么呢,”仇凛英突然问。
裴凝莺趴到他面前来,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很认真地说:“聘礼你真给得起?”
仇凛英有些无语,看她的眼神又重新带上了质疑的审视,跟看傻子似的看她,“削官不是清家产。”
“哦,这样子啊,”裴凝莺若有所思,“那明天和我回裴府罢。”
“怎么?太后想下嫁太监?”仇凛英拿过干帕,将她从浴桶里抱出,给她擦身子。
“不可以么?”
仇凛英手一顿,慢慢向上抬眼,看见她严肃的神情,他垂下眸,什么都没说。
裴凝莺以为他不愿意,有些急眼,“你给不起还是不想?你说话呀死闷葫芦!”
终于擦干了水,仇凛英为她拢上寝衣,“不是不想,是不行。”
娶亲结亲,三书六聘,哪一个能少,她早入了皇谱,万万不可能再改嫁。
听仇凛英讲完缘由,裴凝莺略感失落。
临睡时,裴凝莺越想越恼。
她坐了起来,推醒仇凛英,“我不管,你明天就要和我回裴府!”
他敢不应,那她也要偷,也要抢!
裴.霸道.凝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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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8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