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港岛风头最劲的两大家族,两位公子哥——
东方的哥哥冷峻桀骜,西方的未婚夫优雅贵气……都等着江月棠跟他们回家。
但她却独自坐上了红色的出租车。
维港大道上霓虹闪烁,她按下车窗,驶入车流的瞬间,潮湿的晚风灌进来……
她说,那是自由的味道。
两位公子的手机同时响起,简讯十分官方:
「尊敬的孟/Caspian先生您好,月棠给自己放给了五天假 for mental health(精神健康)。请不要去找她。」
霓虹倒映在车身,她目光落在窗外,正好看到那个蓝底白字的路标,清晰地写着:
「All Destinations 所有目的地」
远处天桥上人流熙攘,游客举着相机拍摄,俨然是港岛新的打卡点。
近几年,很多港硕的学姐毕业后,这个路牌会变成她们朋友圈的封面……
通往世界的每一条路,都在港岛交汇。
这条车水马龙的主路,可以带她去任何地方。她看着车牌在眼前一闪而过,忽然勾起唇角,在手机上敲下一句话:
——无论去哪个目的地,唯一不能做的,是回头。
她的心跳在加速。来不及收拾行李,没带走任何人给她的东西,但她终于带走了自己。
江月棠知道,自己回去的原因,远远不止“想逃”。她要去找一个人,能回答她所有问题。
她心里已经预感到,这会让她的世界彻底改写。
重返华陆,她特地没有买飞机票,而是坐火车。
她喜欢这种脚踏实地感觉——听着滚滚车轮带着她一点一点到达目的地。
然而,她不曾预料到,要解开腕上的枷锁容易,逃离心牢则太难。
无论是嘈杂寻闹的站台,环境清幽却封闭的软卧车厢……都有她和孟长洲之间的回忆。
而且,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越轨”。
-
火车驶入隧道,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自己微弱的倒影映在玻璃上。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手指无意间触碰到腰侧,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一瞬间,七年前那个夏天,她被桌下的那只手轻轻触碰的感觉,猝不及防地浮了上来。
高考后的那个漫长暑假,还只是“哥哥”的孟长洲,曾经陪她回过一次黍城。
返程之前,江月棠的母亲张季苗,请他们吃饭。
她穿着一条露腰、修身的小裙子,和他并排坐在狭小的炒菜馆里。
席间,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
他淡定自若地继续和长辈交谈,语气不疾不徐,甚至还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她不以为意,继续听着家人寒暄,可就在下一秒,她察觉到——
他的左手,在桌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后腰。
像是无意,又更像是故意的。
她一怔,猛地回过神时,他已经收回了手,依旧沉稳地和长辈敬酒。
她的耳根无可救药地变红,他却只是轻飘飘地说:“后墙上凉,别贴着。”
她强烈要求返程的路上,坐一段火车。
她想去硬座车厢凑热闹,孟长洲却执意买了软卧。她在餐车瞎逛,手机震动了一下。
【过来。】
他当众忍得辛苦,现在要她“补偿”回来……
她被紧紧箍住,像待宰的羔羊,却还清纯又无知地问:“哥哥,你生气了吗?”
哪有心思端正的“哥哥”,会不顾她的挣扎和惊慌,大手扣在“妹妹”的腰上,把她按在门板动弹不得?
哪怕车轮在铁轨上轰鸣,就像天边炸响的惊雷,也不管不顾地,把鼻息埋进“妹妹”的颈窝?
七年后的今天,江月棠再次看着车窗外无边的夜色,再想起那个夜晚。
她原本以为,自己心里会充满恨意。
却意外地发现,她只能想起年轻的男人,在那晚辛苦的隐忍。
以后来她对孟长洲身体的了解……那晚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只是抱着她入睡,很难想象他忍得有多辛苦。
她抬手,轻轻按住自己的心口。
心跳很稳,一切都仿佛很正常。
可她的指尖,却停留在腰侧,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已经遗忘。
七年前,他的手指划过她后腰的触感,依旧鲜明得让她指尖发烫。
如果忘记一个人的开始,是忘记他的坏,想起他的好……
那么,她已经忘记孟长洲了,不是吗?
可是……
为什么会忘不掉他冰凉的尾戒,和滚烫的掌心,轻轻擦过皮肤的感觉?
她的身体,为什么还会想起他?
-
「张季苗」。
她甚至不敢备注“妈妈”,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
通话记录显示,他们上次联系,还是半年前的农历新年。
江月棠盯着屏幕,思索了几秒,最终还是敲下了一条消息——
【妈,我回黍城了。】
【去看看你。】
点击发送之前,火车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开着盖子的水杯倾泻而下,胳膊瞬间被烫红了一片。
江月棠甩干手上的水,慌忙擦拭屏幕的混乱之中,她不小心按到了绿色的发送键。
既然是天意,也好吧——毕竟要她自己做决定的话,还要纠结更久。
她指尖滑到输入框,敲下几个字:
【我回去以后,能见你一面吗?】
屏幕静止了很久。
父母离异后,她几乎和母亲断了联系。尤其是后来,她知道张女士已经重新组建了家庭,有了“全新”的一双儿女。
如果不是想当面问清自己的身世……江月棠即使经常会想念母亲,也不再会去打扰她。
晚上九点半,张季苗会在做什么呢?还是在打麻将吗?
她一直很感激自己的母亲,虽然家境一般,但母亲还是会带她去美术馆、送她去学音乐。
她的母亲会让她学舞蹈,说女孩子要懂得控制自己的身体,走路要有自己的姿态。
她家里的书柜里,放着不少关于中西方艺术史的书……
她一直很感激自己的母亲,让她在孟长洲面前、在那些真正站在权力中心的人面前,从未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
然而,江月棠的消息发出去许久,半晌都没有任何回复。
只有Caspian,他不仅在WhatsApp上给她发了几条问候,甚至还专门更新了ins,晒出来她们的甜蜜合影……
背景是酒店的海景露台,灯光温柔,她侧头靠着他,角度暧昧。
配文很简单——
「终于有假期了,和我的宝贝。」
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勾起。
这条ins,一定已经被某个人看见了。
至于某个男人,会如何操作呢?
江月棠摸了摸手机,果然正在奇怪地发热,便知道又是那老一套的方法。
她打开后台的操作,果然看见又各种奇形怪状的安装包在自动加载……
不用问都知道,孟长洲又在“保护”她了。
孟长洲这个家伙啊,果然根本不会给她“休假”,很不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才行。
江月棠盯着那些自动加载的代码,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叛逆的冲动。
以往,她都会第一时间删掉这些东西,或者换个新的手机号,试图让自己“消失”一段时间。
但这次……她不想删了。
莫名其妙地,她生出来一点叛逆的心思,她想反将一军,她这个妹妹也要倒反天罡一次。
她知道孟长洲看到这个……会是什么表情。
反正也跑不掉、逃不脱,她不如就此挑衅他:「别费劲了,哥哥。」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她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停在定位共享的按钮上。
然后,她点了下去。
但凡有点权力的人,都擅长用沉默磋磨下位者的耐心,让他担心、焦灼、忐忑,最终崩溃。
这是一种隐秘的心态霸凌。
江月棠以为,这种明晃晃的挑衅,孟长洲一定会冷处理她。
她甚至猜想,他会故意拖个几天,等她自己主动认错,或者等她忍不住再向他发一条消息。
但他没有。
她刚放下手机,消息弹出。
是已读提醒。紧接着,她看到了对话框上面“对方正在输入”。
这不像孟长洲的风格……
她本能地想象他此刻的表情。是漫不经心的,还是冷漠的?他亲自回复的吗?还是助理代发的?
不管怎样,她觉得无所谓。
她已经挑衅了孟长洲,他不理她,她反而更轻松。
她随手把手机丢在床头,拉上被子蒙住头,闭上眼睛。
反正她已经暂时离开了港岛。
不管,睡觉。
-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港岛,已经炸开了锅。
网络上爆料疯传——
「港岛某豪门掌权人,并非合法继承人,而是杀人犯的儿子?」
出现这样惊天的丑闻,孟氏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控制舆论……
是孟长洲的势力出现真空?还是有劲敌出手?
所有人都预测,明日港股开盘之后,金港集团的股价肯定会暴跌。
邻座的女孩低声议论着——
“你看新闻了吗?”
“对啊,说是掌权人的身份有问题……”
“真假?难道是港岛狗血剧?”
“我看照片还挺帅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江月棠太累了,已经进入了梦乡。
根本没有意识到,这趟夕发朝至的列车,正慢慢驶向风暴的中心。?
半夜,列车临时靠边停车,江月棠起身去列车的连接处接水。
她看见一对儿母女。
女孩透过窗户,仰望着满天星光,有无数个问题,叽叽喳喳地牵着母亲的手。
江月棠其实不敢看手机,不知道是害怕看到孟长洲的回复,还是害怕被母亲张季苗拒绝见面……
车厢中存的热水有限,她把杯子在龙头下面一直举着,直到手酸,也才将将接满一半。
那对儿母女牵着手,慢慢走回了已经熄灯的硬卧车厢。
江月棠犹豫再三,还是点亮了手机屏幕,让冷光映在自己的脸上——
此时,列车猛然启动,她被摇晃了一个趔趄。
张季苗回复道:「来了再说吧。」
此时,一道强光手电突然从她身后打过来,穿着警服的男人问她:“小姑娘,请你配合调查。你见到有一对儿母女经过吗?”
江月棠点点头,下意识用手指了下一节车厢。
下一秒,乘警的手电又照了回来。
乘警的手电扫过她的脸,照在她握紧的杯子上。
“你一个人?”
他声音不大,却让她后背微微发冷。
江月棠点了点头,忍不住攥紧了手机。
乘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声提醒:“小心保管好贵重物品,注意安全。”
光束一闪而过,江月棠被晃得低头……
后来想起,她觉得那场景,就像命运猛然回头,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