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古代人这些之乎者也对她来说还是很好理解的,但是,听张良在堂上讲了半节课,陆瀼瀼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也没有跟得上,倒是周围的学生,全都摇头晃脑的,读的津津有味。
张良抬眸间就看到了一脸愁容的某人,便开口道:“子瀼,你把这文章读一下。”
陆瀼瀼屏住呼吸,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张良,那张俊脸上写满了肯定,也就是说这件事她必须得做,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三师公,我……我不是本地人……”
她想借此机会传达一点信息给张良,让他好好的想起来,自己是他们远在“大洋彼岸的同胞”,张良也很聪明,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有些为难的开口:“那你就读到你不认识为止。”
这秦朝的字都像是鬼画符,她只能依稀认得几个字而已,那里能读?
见她嗫嚅着唇瓣,始终没有开口,张良试探性问道:“怎么了?”
陆瀼瀼羞愧难当:“都……都不认识……”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张良也忍不住抬高嗓音:“都不认识?”
“也不是,也不是。”
许是觉得这样太过夸张,陆瀼瀼赶紧给自己找补回来,她站起身,拿起竹简,指着其中几个字道:“这个是何,对吧?这个是以,这个是之……”
“够了!”张良只觉得头疼,原先还觉得这丫头聪慧过人,见她识文断字的,谁曾想,不认识秦朝的文字,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有的熬了。
被打断的陆瀼瀼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自小不说成绩名列前茅,好歹品学兼优,现在倒好,回到几千年前,愣是成了个睁眼瞎。
“罢了,你先去我书房等我。”
得到命令的陆瀼瀼只能乖乖执行,也没办法,她只能这样来充实自己,不能真的当个文盲。
说实话,小圣贤庄教的课还是挺丰富的,除了君子六艺以外,还有剑术课,她原本还真是期待的很,结果,上来认字这一关不过,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也不知道张良那堂课上了多久,陆瀼瀼觉得无聊,恰巧看见他的书案上有一些丹青,便沾了水墨,在后方书柜的侧面开始了自己创作。
陆瀼瀼和现代很多的学生一样,小时候被逼着上了很多的才艺班,为此吃过很多苦,琴棋书画她样样都会,但就是不精通,在美术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水彩了,看着这颜料还不错,这木质的书柜没上油漆,也能吃色,她便一画而不可收拾。
“你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张良的声音,陆瀼瀼惊吓的缩回手,他走上前,看着自己书柜上的画,那潦草几棵的紫竹画的栩栩如生,笔法简单,但技法堪称一绝。
“你会作画?”
陆瀼瀼笑道:“学过一点,你要是不喜欢,我调个色,把这书柜的颜色还原。”
“什么意思?”
不回答张良的话,只见陆瀼瀼用毛笔在其他的颜色上各蘸了几下,先用水将原本的紫竹擦个大概,再用调好的颜色涂上,那颜色调的非常准确,不一会,水迹干了后,就像是没有画过一般。
这惊人的才能,确实让张良大开眼界,看得出他眼里的欣赏,陆瀼瀼骄傲的拍了拍胸脯:“我学画画那会,老师还夸过我色感非常好呢,只是后来就没学了。”
“为何?”
“因为学业繁重啊三师公,在我的家乡,学美术是很难混饭吃的。”
这番调皮的言论,听的张良忍俊不禁,他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转身从书架上拿出一卷竹简,递给陆瀼瀼,她拧着眉,艰难的看着上面的书名,依稀能分辨的出来。
“楚……辞?”
张良点点头,语气里略有惊讶:“嗯,这两个字认得?”
“这还是好认的。”陆瀼瀼皱着眉,这家伙感情是把她当文盲了?她还是有些不服气道:“我不是不认字,我是不认识你们这的字。”
“所以才让你从楚辞的第一篇离骚开始背起。”
天呐,离骚从上学的课本里还是有一些的,只是背起来不好背,课本上有那么一两篇,就那么一两篇能把陆瀼瀼的命搭进去,可是怎么办呢?已经穿越了,再不认字,真的会寸步难行,她打死自己也不会想到,同为穿越者,她身穿就算了还他妈要上学。
“哦。”
看她捧着书就要走,张良无奈的摇头,伸手就拽住了陆瀼瀼的后脖领子:“你能看懂吗就走?”
“看不懂。”
这是成的模样,也是让张良没辙,他拿过陆瀼瀼怀里的书,摊开在桌子上,一字一句道:“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
“慢点慢点!”
陆瀼瀼发现,自己这十几年学一定是白上了,离骚里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生僻字她是不认识的,只能在张良读到哪个不认识的字时,就写拼音备注,这奇怪的符号倒是让张良好奇了起来。
“这是什么?”
“你读你的,这玩意只是方便我记忆罢了。”
跟一个古人解释这么多,他听不懂,还徒增陆瀼瀼自己的烦恼和来历不明的嫌疑。
陆瀼瀼抬起脸,蓝色的杏眼看起来十分灵动俏皮,但表情倒是认真,不错,这丫头倒是实在人,张良心里倒是微微赞许了她一下,便继续教学。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良竟然不知不觉的就教到了傍晚,他发现,这丫头的记忆里真是很不错,他但凡读过一遍的,再加上她独特的记忆法,能认识个差不多了。
“子瀼,你真的很聪明。”
陆瀼瀼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夸奖,心里还是有些小开心的,她不好意思的笑道:“过奖过奖,现在只是眼熟,听说读写还只过了第一关呢,真正记下来才算数。”
这般不骄不躁的模样,有些小憨态的感觉,颇为可爱,张良浅笑了一声,后知后觉的看向窗外,外面的天色已然低沉。
“我们过了进食晚膳的时间了。”
本以为陆瀼瀼会愁眉苦脸的哀嚎起来,因为小圣贤庄不设有厨房,过了饭点就是过了饭点,就只能饿着,谁曾想这丫头朝他调皮的眨一只眼:“有我在,饿不着。”
后山,夕阳西下,张良坐在岸边,就看着小河里,陆瀼瀼挽起裤腿,扎在腰间,又撸起袖子,手拿自制的木质鱼叉,猛的向水里扎去,可惜落得一场空,鱼儿游得迅速,她是一点没有碰到,这让她懊恼的鼓起腮帮子,眉头紧锁,这般鲜活的模样也着实是给张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河边有着茂密的芦苇荡,风一吹都弯了腰,金色的晚霞洒在陆瀼瀼俏丽的侧脸上,看起来既美好又安宁,看她因为抓不到鱼而越来越着急,张良淡笑一声,捡起身边的一块石子,运足内力投了出去,一瞬间便砸昏了一条鱼。
陆瀼瀼也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那条鱼,随后满脸的不可置信:“子房,你会武功?”
这一声子房唤的他一愣,旁人不是没有这样唤过他,只是听她这样唤出来,有种莫名的亲昵感,张良温和一笑:“自然。”
陆瀼瀼哈哈的笑了几声,没想到历史上的张良和她现在见到的还真不一样,不仅俊朗非凡,还会武,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大佬牛逼,一条鱼不够吃的,子房,再来一条!”
这丫头敢情是点上菜了?
张良也没听懂什么叫大佬牛逼,他也不问,这丫头嘴里说出的新鲜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还是顺从的又打晕了一条鱼。
陆瀼瀼抓着两条鱼,上了岸就开始给鱼打理打理,冲洗干净就架火烤,晚秋的河水还是有些凉的,她点着火就一边烤鱼一边烤自己,张良目光接触到她修长白皙的小腿和玉足,脸色一红,尴尬的别开视线,他忍不住规劝。
“子瀼,女子的身体,不可在外男面前展露。”
陆瀼瀼被他们这古代的条条框框弄的这两天确实是烦躁,她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气:“私下里你叫我瀼瀼就行,子房,身材好就大胆展现出来,这才足够自信嘛,人生短短数十载,什么都要按照迂腐的规矩来,也太无趣了,你我这么年轻,干嘛活成老头了?人不轻狂枉少年啊~”
这番言论,光听起来就挺颠覆他的认知的,张良转动了一下架子上的鱼,笑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家乡究竟是什么样的?”
陆瀼瀼仰头望着星空,提到家乡两个字,声音里不免有些惆怅:“我的家乡啊,那是一个你们遥不可及,几乎可以视为天堂一样的地方。”
身边的人神情变得怅然若失,蓝色的美眸满是失落,眼眶微红,那双眼明显有些蓄了泪水的样子,她却突然地眨眨眼,将眼泪憋了回去,再度开口也轻松了不少:“对所有人而言,家乡都是最好的,不是吗?”
这番话说的颇有意境,家乡都是最好的,包括他已经被破了国门的韩国,那是他祖孙三代都生长过的土地,也已经被秦国一举歼灭了,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曾经的家乡。
“没错,家乡是最好的。”
“俗话说得好,失去的才是最好的。”陆瀼瀼起身前感叹了一句,她拿下那两条已经烤好的鱼,递给张良,她的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子房,我知道现如今是乱世,纷争危险四起,你我不易,但仍需砥砺向前,今天是我第一次在这里抓鱼烤鱼,往事暗沉不可追忆,愿我们来日之路光明灿烂,来,吃鱼!”
陆瀼瀼生的十分的平易近人,她的美貌不具有任何攻击性,那是一张你看一眼就觉得岁月静好的脸,肤如凝脂,蓝色的杏眼在星空的衬托下更像是另一片星空,她此刻说出的话,配上那抹甜甜的微笑,生生的把张良看的愣了神,心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掠过一般,泛起层层涟漪。
他轻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