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看着拿着药瓶寻声质问咄咄逼人的许季舟,束手无策,可怜她在别人家操劳大半生,吃了没文化的亏,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给沈延打了个电话,把前后来龙去脉道了个支支吾吾支离破碎。
沈延在电话那头听得头成两个大,不禁按了按太阳穴,他就知道放任许季舟一个人在家相当于放了个不定时炸弹,一不小心便炸得功亏一篑,枉费心机。
他告诉宋姨自己马上回家,挂断电话后,沈延叹了口气,想了想叫来小周,吩咐道:“让毕晓黎来找我。”
等到他从办公室出来回到家也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许季舟拿着药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宋姨则不安地在厨房里收拾,时不时地探出头瞄一眼客厅的情况。
沈延走到他跟前,许季舟看也不看,往旁边挪了一下。
沈延往前走了一步,他又往旁边挪了一下,虽然没挪动。
“别闹了。”
此言一出,导火线彻底被点燃,许季舟“砰”地一下,把药瓶摔到桌面上,大声喊:“我闹?!我没有闹!是你们,我早想到你们是一伙的,但我没想到原来你在粥里给我下.药!我喝死了怎么办?”
喊到最后声音竟有些沙哑,沈延抬眸看去,对方不争气地抹着眼泪,使劲眨着眼,依旧大吵大闹着:“我死了你就轻松了,对!你恨不得我早点死,死得越早越好,那能怎么办,你已经和我签合同了,你就是说话不算话,你这是违约!”
许季舟说着说着就语无伦次起来,火气冲上头,他根本不管逻辑,也不管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一股脑地发泄,想到什么就骂什么,主张以数量取胜。
沈延无奈地蹲在他身前,微微仰视他,拿起那瓶药,语气和缓道:“这是维生素。我让宋姨放在你的粥里,是怕你不吃药。”
“真的?”许季舟停下动作,半信半疑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沈延无语凝噎,“我说是维生素你会吃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
“不行,你证明给我看。”许季舟还是不信他,万一不是维生素呢?
沈延和他对视了两三秒,然后拧开药瓶,往掌心里倒了一粒,二话不说就吞了下去。
现在好了,要死大家一起死,许季舟勉强放下心来,看在沈延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选择网开一面,一瘸一拐蹦到餐桌旁,心无旁骛地喝着那碗凉了的白粥。
好不容易把许季舟哄好了送回卧室,沈延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宋姨递了一杯热水给他,内心忐忑无比,突然,沈延道:“宋姨,这次是意外,你心里别有负担,许季舟那边我会处理好。”
宋姨连连点头说好,擦擦手捡起药瓶,转身走到厨房藏在橱柜上方许季舟看不见也够不着的地方。
沈延觉得头有些晕,先行回房间休息去了,不休息不要紧,一休息就搞出了个程咬金,打得他措手不及。
七月初夏,白天闷晚上燥,许季舟喜欢开着空调睡觉,但自从被沈延抓到他开十六度还不裹被子之后便没收了他的空调自主权,并和他约法三章,承诺在许季舟盖被子且确认无误时才开空调。
于是许季舟仍然裹着被子乖乖等着空调打开,但沈延头晕得似乎忘了这茬,直到天明许季舟被热醒,才发现昨晚沈延没给他开空调。
他怒气冲冲走出房门准备兴师问罪,可对方已经上班了,明火顿时成了哑炮,点了也炸不响。
许季舟一直对着脖子挠来挠去,直到洗漱时才发觉不对劲——他的脖子上居然长满了一圈红痘,又密又红。
他耳边倏然“嗡”了一声,止不住颤抖,果然,沈延昨天就是在诓骗他,然而他真的上当了,不仅上当了,还把下了药的粥吃的一干二净。
难怪身上长这些红斑点,他该怎么办?
去看医生?怎么去?蹦着去?
哇塞,那他真有毅力。
求助?找谁?谁会在?
宋姨出门去超市了中午才能回来,等她回来自己早就毒发身亡了吧。
沈延就是算好的,对方知道现在没有谁能够回来救他,他就是想让自己死得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但他不会让沈延得逞的,就算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他一步流三泪地走到小院里采了朵野花,视死如归地走到餐桌边,丈量了一下高度又走到茶几旁,将东西移到地毯上,缓缓躺到茶几上,闭上双眼。
既然敢毒死他,那他就要用自己的本事让沈延知道什么是凶宅。
沈延下班回家时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景象,许季舟盖着白床单,胸口放着一朵他万分熟悉的野花,他差点发火,压着脾气小心翼翼将许季舟拽起来,冷冷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许季舟仍然闭目,充耳不闻,保持沉默。
“问你呢。”沈延道,“说话,别逼我发火。”
“我还想问你呢,”许季舟莫名感到委屈,明明都是他的错,凭什么沈延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他偏开头,扬胳膊打掉沈延的手,拒绝交流。
沈延看到他因动作幅度过大而露出来的脖颈,蹙眉问:“你脖子怎么了?”
许季舟不说话。
“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这么说话,”沈延不走心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许季舟冷哼一声,没什么好气地说:“你在粥里下.药,我吃了之后就成这样了,你到底有多恨我?为什么三番五次想置我于死地?”
沈延:“?”
“想杀我也得有个理由吧,厌烦我?我可以走,想离婚?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民政局,还是说你有精神病反社会型人格?那没办法,杀吧。”
“你究竟对我误解有多大?”沈延扶额无奈道,刚想继续说,恰巧宋姨去超市采购回来了,她换了鞋提着东西走进来看到许季舟脖子上的红痘,惊讶道:“季舟啊,你脖子那块怎么捂出痱子来了?昨天晚上你没开空调呀?我女儿夏天也经常捂出痱子,抹点药就好了,回头我给你搞一搞,我那药老方子,好得快。”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愣,沈延反应过来,诚恳认错:“我昨天晚上忘记了,怪我。”
“那我要求收回空调自主权。”许季舟开始蹬鼻子上脸。
“……驳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理由。”
许季舟不管他,高高兴兴跑到做饭后曲奇,依旧执行着一三五曲奇二四六面包的政策,沈延对此只有一个要求:别在饭前端上来。
他欣然同意,而沈延看着饭后黑成一团焦炭的曲奇,忽然有些脸疼,心想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还是给了点面子,尝了一口含糊地说:“还行。”
“还行是多行?”
“比垃圾强点。”
“……”
这样每天小打小闹被迫品鉴美食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在合同的加持下,许季舟和沈延的关系还算可以,可喜可贺,总算不再是水火不容你想我死我想你死的关系。
一个月后,许季舟在医生的仔细勘查下获得了活动准许证,当天下午就取了石膏,许季舟仔细瞧着两条腿,戳了戳沈延小声问:“你看我两条腿是不是不一样粗?我怎么感觉这条腿比那条腿细一点。”
“这是正常的,”医生听见解释道,见他看的认真顺便开了个玩笑,“这腿啊,跟脑子一样,不用就萎缩了。你多走走就恢复了。但是记住,这条腿不能太用力,伤筋动骨一百天,听见了吗。”
许季舟垂下头,高声说道:“知道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有点兴奋地扭来扭去,一会开开窗,一会敲敲腿,沈延全部看在眼里,趁着等红灯,他偏头问:“高兴?”
“啊。高兴!”许季舟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过了一会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
“下周。”
“下周?你不是说我腿好了就可以去上班嘛?”
“你今天下午刚拆掉石膏。”沈延提醒他。
许季舟不甘心地强调:“那我刚刚还从三楼走下来了,我一个人。”
“下周。”沈延不容置喙道。
许季舟立马像烈日下蔫巴的瓜苗,也不动了,就静静地看着窗外,试图用冷暴力逼沈延改口,但沈延根本不管他,自顾自地嘱咐:“以后我每天接送你。”
恶心的车。
“我早上要起很早,”许季舟隐晦又委婉地拒绝,“我怕打扰你休息,要不你别送了吧。”
“我不送你你怎么去?走过去?七公里你走过去?”沈延看他一眼,“不履行合同条款算违约……”
“那我可以骑电动车啊。”许季舟反驳他。
“亏你想的出来,”沈延说,“你有钱吗?”
怎么又嘲讽他?
“没钱就老老实实坐车,上回没长记性?”
一提到三轮车,许季舟就感觉自己下半身尤其尾椎骨的地方疼痛万分,尤其难忍,再联想到上回坐车的惊奇体验,他决定听沈延的话,准备老老实实蹭专车上下班,毕竟免费的司机白占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来晚了抱歉,周三不更(*^@^*)周四更,隔日更[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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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维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