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做了充足的准备,搜了教程买了原材料,按着步骤一步一步来,最后的成品却惨得不忍直视,饼干像路易十六头身分离,蛋糕烤糊变成煤炭一样的焦黑色,就连面包都仿佛被大锤碾压过的二维蚂蚁般扁平。
“……”许季舟盯着那堆参差不齐的歪瓜裂枣沉思,回头问宋姨,“你觉得怎么样?”
宋姨担忧地问:“能吃吗?”
“能,”许季舟信誓旦旦道,“肯定好吃。”
“你确定吗?”沈延刚下班回到家没两分钟就被拉到餐桌旁,随即被迫与那堆据说是甜点的东西相见,沉默了半晌,半信半疑道,“你真的要我吃这个?”
“对。”许季舟自信满满,他相信只要沈延尝一口就一定会被他高超又独一无二的技艺所折服的,书上说,想拿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这下好了,秒秒钟手到擒来。
沈延拿起那块黑色的蛋糕,敲了敲桌子,邦邦响,像砖头砸地。
方才还昂首挺胸的许季舟心虚地弯下腰。
沈延举起一块还算完整的饼干,轻轻晃了晃,咔嚓,头掉了。
许季舟又弯下一点。
沈延咬了二维面包一口,点评:“像粗糙滥制的口香糖。”
许季舟的腰终于折了。
“我不信!”许季舟执着道,“你瞎说。”
“你自己吃过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尝尝?”沈延斜眼睨他。
“不是你说的吗,我只能喝粥。”许季舟脸不红心不跳道。
“……”沈延罕见地无言以对,换个话题道,“怎么想起来做这些?”
“我要回去工作的呀。”
“工作?”
“对啊,”许季舟接过宋姨递过来的粥,吹了吹,“等我腿好,我就回蛋糕店上班,下周店里就要出新品搞活动了,我得赶紧练练手。”
沈延愣了一瞬,垂眸道:“嗯。”
然后看似不经意地问:“你们店只卖蛋糕吗? ”
“当然不是,你见过哪个店只卖一种东西的,”许季舟努力搜刮着记忆,“我们店卖很多,曲奇面包糕点……”
他话说到一半渐渐闭住嘴,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同沈延说这些,还没想明白就听沈延道:“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许季舟不解,但沈延没有要和他详说的意思,他只好作罢,乖乖埋头喝粥。
晚饭过后,夜幕降临,万物走向寂赖,许季舟躺在床上一边给好友打电话,一边偷偷听着隔壁传来的会议声。
小周举着报表郑重其事地汇报财务状况和新季度的业务目标,沈延则在和白医生讨论解决方案。
[接触社会和外界会对精神产生刺激么]
【实话说,会有一点,但影响不大】
[如果出现过激行为我需要怎么做]
【待在家,以及看医生。沈延,再重复一遍,我是医生,我得对病人负责任,如果真的出现你担心的那种情况,你必须带他来见我,没有商量。】
小周的声音滔滔不绝,像洪水般将沈延与世界隔绝成了两部分,眼前是过往的画面,他迷茫地站在这头,不知所措地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成徒劳。
会议开完是十一点半。
沈延出去接了杯水,回来看到许季舟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在门口站定,没有出声。
许季舟还在和周纪绪窃窃私语,丝毫没有注意到隔壁的动静,突然,门被敲响,沈延问:“还不睡觉?”
“马上睡。”许季舟看了看时间,慢吞吞回答,他在保命和快乐之间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前者,立马将电话挂断,左手拉过被子往脑袋上一裹,闭上眼睛开始数呼吸。
沈延回到房间,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小幅度地晃来晃去,夜幕上的星星闪烁,交相辉映,转眼星转日升,朝霞弥漫天际。
市区科曼集团办公楼。
毕晓黎坐在工位上,看着电脑周围密密麻麻的待办工作,先是叹了口气,为早八晚十多舛的命运感到悲哀,并下定决心下班后去前两天她想去但没去成的西餐厅征战。
旁边的同事戳了戳她:“欸,小毕,你上次买的面包是哪家的?”
“稍等啊,我给你找找,”毕晓黎拿起手机翻找消费记录,“……四季盐,好像是这个。她家都可以,现烤的,你盲买都不会出错,我早上来不及吃饭的时候就买的这个。”
“谢谢啊。”同事欲言难止,突然咳了一声,毕晓黎不明就里,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于是把耳朵偏过去,生怕错过劲爆的消息,结果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工作完成了吗。”
这声音化成灰她都能认得——全公司乃至全世界全宇宙最不近人情的老板,沈延。
在他那里自有一套法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管你是谁,不认同就滚蛋。
毕晓黎惊恐地坐直,慌乱随意地打开桌面上的文件,结果扑面而来的是她用来打发时间的文艺网络小说。
毕晓黎:“……”
完了,在那一瞬间,她已经想好自己卷铺盖走人的时候应该先迈哪只脚走出公司大门了,但意料之中的责罚没有如期而至,沈延只是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毫无关联的问题,仿佛炮弹炸得她措手不及:“你刚刚说的面包店叫什么?”
“啊?”毕晓黎愣了一会,反应过来急忙道,“四季盐。在公司附近,往西走三百米拐角处就是。”
“嗯。”沈延应声,随后便往办公室走去。
“帮我拟一份合同,”沈延叫来小周吩咐他,“内容照我说的写,下班前给我。”
“好。”小周点点头,忙不迭按要求拟内容去了。
回家后,沈延看着如临大敌依旧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的许季舟,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合同递过去,示意他看一看。
许季舟放下手里发酵好的面团,摘下手套,生怕他有什么阴谋诡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翻来翻去。
可当他看到第二页时却愣住了,倏然瞪大双眼,不确定地问:“什么意思?你想和我合作?”
“对,”沈延点头,“长期合作。等你上班以后,早上八点你将面包送到我们公司,但是——”
他话锋一转,一字一顿道:“你、得、亲、自、送。”
许季舟将要发作,又被沈延堵了回去:“协议条款有三条,这只是其中一条,你自己看。”
他从善如流地翻开协议条款望过去,如沈延所说有三条条款,但等他看清楚反应过来后,立马拍桌子抗议道:“你这是霸王条款!”
“第一条,许季舟需每日早上八点送面包至离四季盐三百米远的科曼集团办公楼,不得延误,不得委托他人,否则视作违约。”
“第二条,许季舟每日上下班由沈延接送,不得自行回家,否则视作违约。”
“第三条,许季舟需每两个小时打卡自己在做什么,不得故意遗忘,否则视作违约。”
“你什么毛病?”许季舟义愤填膺道,“干嘛掌控我的行踪?这根本就不公平!我是十八岁的成年公民!我有自由有权利否决你的提议!!!”
沈延轻飘飘地说:“先别急,你再看看下面。”
许季舟动作浮夸地甩了甩合同,定睛一看,协议三条下方有一行小字。
自合同生效后,任何人包括甲方都不得危害乙方的生命财产安全,如若违约,则以命抵命,且赔偿乙方五百万,净身出户。
许季舟:“!!!”
他反复琢磨着这行字,终于确定,只要他签了这个协议,沈延就不能伤害他,不仅不能伤害他,还要把他当祖宗供着。
虽然会丧失一点自由,但在生命面前不重要。
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决定好了吗?”沈延问。
“等等,我考虑一晚上。”许季舟故作深沉道,他决定先提前预支行使权利,所以颐指气使地向沈延说:“给我换个凳子。”
“原因。”
“这个凳子坐得我累死了,使都使不上劲,”他小声地抱怨道,“我还要在家练一个月呢,要是给我累坏了就没人给你送面包了。”
果然,如他所料,一提到合同沈延就会妥协:“行。明天。”
沈延从前怎么对他,他现在都要加倍还回来,恩怨相报何时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高兴得举起合同翻了好几遍,连晚上喝粥都不觉得郁闷了,反倒胃口大开,喝了整整两碗,把宋姨吓得以为自己做饭时不小心加了诱食剂。
许季舟将合同一页一页发给周纪绪,总共发了二十多张,对方看完之后,回复了一句没问题就不再多言,他松了口气,郑重其事地在尾页乙方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临近沈延上班前他把合同递给对方,嘱咐道:“凳子。”
沈延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下午许季舟就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新椅子,重操起做饼干蛋糕的旧业,接连一个星期饭桌上都能看到有不同程度折损的饭后甜点。
本来日子就这么不平不淡很快就过去了,但世事无常,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砸下巨石,而命运的长河也随这块天降巨石分岔流走,延出不同的支线。
起因是宋姨某次做好粥,刚要端走时想起沈延交代过的事,于是从橱柜里拿出药瓶撒了药却忘记放回去,刚好被路过厨房的许季舟瞥到,当即爆发。
≥﹏≤斯密马赛来晚啦~
明天满课,所以不一定能更,不用等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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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