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尔看南雪 第4章 没有完成的任务

罗敷坐在塌上许久，迟迟不见今日的新郎。她轻声叹息没有伸手摘下盖头，只是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珍珠面的绣鞋上，小巧又精致。

空气中传来一声‘咕噜咕’的声音，罗敷垂头看向自己的腹部。肚子已经一天没有进食，现在开始闹起了脾气。

罗敷的拳心紧了紧，让自己努力压下因为饥饿带来心中的不满和躁动。

“啧。”罗敷不满地暗啧一声，心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找人教训一下这小子。

就在罗敷陷入情绪的漩涡时，身边突然多了一声爆笑。

“哈哈哈哈......我以为你还能再装一下，没想到这就沉不住气了。”

顾世杰的声音就像是鼓槌不断地敲击着鼓面，一下下地牵动罗敷躁动的情绪。

罗敷眸色渐深，克制着自己舒缓已经捏僵的手心。

她心中冷嗤道：好得很。

顾世杰凑到罗敷身前，伸手挑开她的盖头，对上的就是一双沉着冷静的双眸，仿佛刚才心中不爽的人不是面前的少女。

罗敷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口中吐出两个字：“无聊。”

她伸手想要推开凑到自己跟前的人，但对方似乎有所察觉，一把抓住了罗敷的手腕。

顾世杰垂眸看着自己握着的那如藕玉般的一截手腕，不禁松了松。他长舒了口气，抬眼时说道：“你知道，赐婚非我本意。”

罗敷颦眉，拍了下顾世杰的手，示意对方将自己的手松开。

他作势松开罗敷，只是他在挪开手时不自觉捻了捻自己手指。

和她手腕的触感不一样。

他心道。

罗敷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说的话。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眼睛盯着喜桌上的食物。

顾世杰注意到罗敷的目光，朝着同个方向看去，发现对方盯的是桌上的吃食。

“想吃啊？”顾世杰不由得好笑一声，将身体侧开一步的距离。

罗敷收回自己有些炽热的目光，目光淡然地看向对方。语气不咸不淡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突然出现就为了说这两句话？”

顾世杰张了张口，哑言。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长一句话。他摆了摆手，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无聊，眸光下垂看向罗敷的眼睛，说：“没什么。”

“你最好是。”罗敷一把推开顾世杰，径直朝喜桌过去。

罗敷顾不得那人盯着自己的眼神，自顾自的坐下。她拿起放置在木托盘上汤匙，小口小口地吃起桂圆莲子羹。

想来也是顾着新娘子在房间内挨饿特意备上。

罗敷吃得很认真，看了眼坐在自己前面的顾世杰，又继续埋头吃着桂圆莲子羹。

顾世杰撑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罗敷吃食入口的动作。

“好吃吗？”

罗敷抬眼后又低下头去，手上的动作不减。

见她没有搭理自己，顾世杰将手伸了过去。

罗敷似有所觉，迅速将手中的碗筷换了个位置，这才抬头看向顾世杰。

“我答应你，互不干扰。”罗敷突然说道。

顾世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说出来的话，下意识地问：“什么？”

罗敷没急着回答，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中的汤匙，捻起一旁的手巾仔细的擦拭手指。

顾世杰收回自己的手没任何动作，瞧着对方慢条斯理的行为。似乎是觉得她的行为过于刻意，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他心道：似乎也不是想象中的无趣，也不知怎地就被外头传得那般端庄有礼。

顾世杰手指动了动，开始摆弄起身上的玉佩。

端庄是挺端庄，有礼也足够有礼，不过这一切在她身上体现得太过刻意。

做完这些的罗敷，目光直视着对面坐着的人。一字一句道：“既然你非自愿，我们没有必要捆绑在一起。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我不会过问，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顾世杰摆弄玉佩的手指顿了顿，也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他顿道：“你……似乎和外头传言的有些区别。”

罗敷蹙眉，不满对方的话，不耐烦的情绪全部表露在脸上。“你没必要把外头的那些话安在我身上。”她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想了解我，随意。”

顾世杰听着她的话微微错愕，可下一刻却突然鼓起掌来。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罗敷瞪了他一眼，默默吐出两字：“有病。”

顾世杰也不恼，好笑的看着罗敷。

她被盯得有些许的不自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在自己身上打量，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

“你现在应该想想，你该如何同你父亲交代，该如何同陛下交代。”罗敷说话毫不留情。

“这就不劳罗……”顾世杰顿道，“不用劳烦夫人为我担忧了。”

顾世杰不似说假话，陛下向来为顾府着想，连赐婚这事都紧着顾世杰来，挑得还是从全京城中有名望的贵女中挑选的。

罗家算不得京城内最顶端，可养出的女儿却是最拔尖的女郎。

这次的赐婚不仅是有利于罗敷，更有利于罗家在京中的地位上了一个层次，连带着驻守在塞外的罗氏兄长也受了恩惠。

顾世杰瞧着对方的心思不在自己的身上，起身拂了拂自己的袖口。说：“夫人早些休息。”

罗敷只是瞧着他，没再搭理他的话。

顾世杰也不在意，说罢他便离开了喜房。

罗敷看了眼桌上摆放的两杯喜酒，没什么情绪起伏。

她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户。

她屈着手指，长哨一声。

罗敷看着天上挂着的下弦月，目光微凝。口中喃喃一句：“兄长。”

而此时得到指令的卫澜和封昀嵘，面面相觑，心下也有了主意。

“封叔，走吧。”卫澜拍了拍封昀嵘的肩。

封昀嵘弹了弹身上的灰，漫不经心道：“这小子也真是的，惹谁不好惹了这小祖宗，下手太轻太重都不好交代。”

“早去早回，醉月谷那批人还在找小姐。既然小姐要教训一下他，不要留下证据。”卫澜不笑时表情冷冷淡淡。

而封昀嵘笑起来时，面上的疤就随着他的面皮抽动，看起来狰狞不已。

“你小子还指挥起我了。”

卫澜不语，只是默默的和封昀嵘拉开了距离，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臂。

“啧。”封昀嵘冷啧一声，“等任务结束，我得找机会教训一下你。”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卫澜说话不会因为对方比自己年长就留情面，说：“你打不过我。”

“你小子！”封昀嵘似乎是被气极了。

卫澜伸手拦住了封昀嵘，蹙眉道：“在那。”

封昀嵘看向下方被一群莺莺燕燕簇拥走进花楼的人。

“这小子比你还混蛋，竟然还这么对那小祖宗。”封昀嵘说话时，声音几乎是贴着牙缝出来。

卫澜不动声色，掩饰自己的身形。道：“你想怎么做？”

“肯定是上去暴揍那小子一顿，让他三天下不了床。”

卫澜对他说的话没有搭腔，不过还是抽出余光睨了他一眼。

“你知道为什么小姐每次都让我们一起行动吗？”

“什么？”封昀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你太容易受情绪牵动了，按理说你这样的是不可能跟在小姐身边。”卫澜说话时还带着疑惑。

卫澜确实只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们这些跟着姑娘的人，无一不是沉着冷静不会靠着情绪行事。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要把一个莽夫带在身边，但是底下的人并不会出声去置喙姑娘的决定。

“你！”封昀嵘恶狠狠地看向卫澜，怒火全被转移到了面前人身上。

卫澜淡淡地看了眼封昀嵘，也不在意对方的恼羞成怒，道：“我们先进去，你收敛一下气息，不要让人发现了。”

卫澜顾虑的东西很多，他不相信一个顾王府的小公子出门会一个人都不带。

封昀嵘哑言，一股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最后也只化成了：“等结束后，我们打一架。”

“随便。”说完，卫澜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封昀嵘无奈跟上，谁叫罗敷让他在外头听卫澜的决定。

卫澜的话他不想听，但是罗敷的话他得听，罗敷让他听卫澜的话，那他就得按照对方的指示行动。

封昀嵘不紧不慢地跟在卫澜身上，小声道：“你小子不会夹带私货吧？逛花楼的钱应该不会找小姐掏吧？”

卫澜的目光追随着顾世杰的身影，一边抽空回答封昀嵘：“你想多了。”

没等封昀嵘说话，卫澜突然停下了步子。他紧紧蹙着眉心，语气沉沉：“人不见了。”

封昀嵘也发现了不对劲，声音有些不善：“我们追着进来的，人就这么消失在眼前了。他发现我们了？”

现在好像也只有这个理由说得清楚。

“不知道，回去吧。”饶是封昀嵘此刻也发现了卫澜情绪不对劲。

“你在想什么？”

卫澜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青筋皱起。“没什么。”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没有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封昀嵘看着他的紧绷的侧脸，谁也没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