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枝被吼得一个激灵猛地站直身子。
“等、等等,什么叫偷.情?”绯枝努力维持镇定,“我可以解释的,其实——”
“你手都捧他脸上了,不是偷.情是什么?”
绯枝几乎听见了落玉衡咯吱咯吱磨牙的声音。
“你丢下我跑,就是为了来皇宫见这个小白脸?”落玉衡扣住绯枝肩头,咬牙切齿,“你的口味就这?”
“千里赴情郎是吧,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情深义重?”
“他是比我有钱还是比我能打?你说啊!”
说什么啊,你这话怎么好像我跟你是一对似的,果然疯狗该多读点书,学学用词!
“我过来还打扰你们两个啃嘴巴了是吧!”
肩头上的手一直在摇晃,绯枝感觉自己晕得要吐花了,“落、落兄,他是太子妃,我们——”
“你跟一个有夫之夫偷.情?!”
绯枝眼睛都开始打转了,气若游丝道:“你讲道理,你现在这样好像丈夫在捉奸......”
他都不懂这家伙哪来这么大火气,怕不是来之前被别的什么不长眼的人给惹到了。
肩膀上的手突然僵住,停下了晃动,绯枝终于缓过气来。
趁此机会,他反过来一把拍上落玉衡肩膀。
落玉衡一顿。
绯枝掷地有声,“落兄!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绝对绝对绝对不是龙阳断袖!”
“我要是喜欢男人,我就从皇宫顶上跳下去!”
他绝对绝对绝对不想再被苏煜念上一晚上了。
抬眼,却见落玉衡面色好像更黑了。
不是,到底谁惹这疯狗了,怎么后果让他来承担的呢?
落玉衡恶狠狠开口,“你——”
“落兄你的发带真好看,把你衬托得更俊美了,我根本移不开眼。”
绯枝打断对方即将出来的狂吠。
落玉衡声音戛然而止,呆愣在原地,下意识摸了摸那发带。
“真、真的?”
“嗯!”
“你喜欢?”
“嗯嗯!”
杀气消散无踪。
绯枝松了口气,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嘴甜最有用,尤其是对这条疯狗,顺毛摸就对了。
“刚才有几个人追杀我,他只是我顺手救下的,我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
落玉衡长眉一皱,“追杀,你被伤到了?”
“我哪有那么弱。”绯枝话锋一转:“不过我当时可害怕了,现在看到落兄,一下子就安心了,落兄就是我的依靠呀。”
落玉衡耳尖猛地红了,抱臂扭过头去,“哼,那是当然,这些小白脸我一根手指就能戳死。”
绯枝心想你长得更像小白脸,但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肩膀撞撞落玉衡的肩膀,笑嘻嘻挨过去,“是啦,落兄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我可都要靠你呢。”
对方却突然警惕,“你是不是又想跑?”
绯枝:“啊?”
腰突然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绯枝心头咯噔,一低头,果不其然是那条黑金色的龙尾巴。
尾巴还在收紧,光滑鳞片折射光泽,一时间给他一种被蟒蛇缠绕的错觉。
一旁的洵竹的确是十分识相,当即道:“小、小生还有事,先走了!”
“别走啊,洵兄,我们还要好好谈谈呢!”绯枝伸手试图挽留。
洵竹连滚带爬逃得更快了,他可没忘之前那两个男人是怎么被这个龙族少年一箭贯穿的。
“你还真是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刚认识,兄都喊上了?”
绯枝总觉得这条疯狗的火气大得很,现在说话都字字带刺,就因为他之前跑了?
可既然这么生气,发现他跑了之后又为什么要把乾坤袋的禁制给他解开?
“落兄,你——”
“绯枝,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跟我说,你就是要杀人放火掀翻这皇城我都替你干。”
落玉衡拧眉,有些暴躁地抓了抓他的头发,“但你干嘛老躲着我,我会吃了你不成?!”
看得出来,他真的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戾气,努力不要吓到跟前的人。
绯枝微愣,随后垂眼笑了笑,对方是真心,可见惯人性丑恶,他最不敢信的便是真心。
人心是会变的,不去信便不会被背叛。
“就算是落兄,也不能干涉皇族的事情吧。”
“不就是仙罚,我会怕这个?”
绯枝低头,手抚上缠着他腰的龙尾巴,掌心贴上凉凉滑滑的鳞片。
手感很好,宛若玉石。
落玉衡僵硬了身子。
“落兄。”绯枝刻意放柔声调,“你低头。”
落玉衡低头,语气凶巴巴的,似是不耐:“事真多,你要干嘛?”
绯枝取下对方发带上的装饰,晃晃从袖中取出的桃花枝。
笑眯眯:“假的哪有真的好看,落兄身边都有我这株真桃花了,想要桃花只管问我要啊。”
他专心致志忙着手上替换饰品的动作,余光却觉得落玉衡似乎始终直勾勾盯着他。
专注到他手都险些哆嗦。
随意找了个话题,“怎么突然想戴饰品了?”
跟前的人突然呼吸一滞。
绯枝不明所以抬头,落玉衡盯着他,耳尖似乎还有些红,缓缓道:“他们说戴桃花就能跟心上人在一起。”
“落兄有心上人了?”绯枝将替换好的发饰笑眯眯递过去,“恭喜呀,不知是哪家姑娘?”
这话问出口,总觉得对方看他的目光更凶狠了,腰上的龙尾巴也缠得更紧,绯枝心惊胆战。
怎、怎么了?
不能是对方喜欢的姑娘喜欢他吧,虽然他作为桃花的确总是招来一些“桃花”,但也不至于倒霉到这种程度?
“你就只想问这个?”落玉衡磨牙。
绯枝试探:“那......那姑娘生得如何,可也喜欢落兄?”
“呵,喜欢个头,我才没有什么狗屁心上人!”
“那你嘶——”绯枝猛地倒吸冷气,“疼疼疼疼!”
落玉衡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那四颗尖锐的犬齿陷入皮肉,隔着布料都感觉骨头要被咬碎了。
疯狗!
磨咬半天,落玉衡抬起头,变作竖状的瞳孔冷厉,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一把攥住那发饰,松开龙尾巴,转头就走,马尾险些拍绯枝脸上。
“你就是个蠢货、傻子!”他怒骂。
绯枝又疼又傻眼,他一向很能揣度几位债主的心思,可近来不知怎么了,这几人变得越来越难懂了。
现在他就不懂落玉衡为什么突然翻脸。
嫌他问太多了?
不是他让自己问的吗!
低头一看,肩头的布料被咬穿了四个洞,好险没咬出血。
——
洵竹作为太子妃,因为尚未成婚,当前居住在一处名为月枝的宫殿。
绯枝品了品这名字,还怪雅致的。
“洵兄怎么不开门啊,难不成是怕我跟你算账?”
立于殿门外,绯枝敲门,似笑非笑开口。
几息后那门被打开,洵竹小心翼翼向着绯枝四周张望,发现某个可怕的人不在之后狠狠松了口气。
连忙将绯枝迎进屋内,歉意笑了笑,“抱歉啊,绯——”
对上绯枝吃人的眼神,他猛地改口,“小生还未请教姓名呢。”
“禾子季,非文斐,季斐。”
“季兄。”
......罢了,鸡胸就鸡胸吧。
绯枝坐到桌案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当即灌了一大半下去。
哄疯狗真费口水。
搁下杯盏,抬眼打量起坐在他对面的人来。
面容清俊,带着几分书生的端方。虽比不上他那几位债主,在凡人里面也已经算得上是容貌出色者了。
“那些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洵竹也不隐瞒,温声答道:“大婚过后,皇帝会退位给太子,那些人应该是大皇子的手下,杀了小生,大婚就会推迟。”
绯枝挑眉,“你知道你未来的夫君夜夜笙歌吗?”
“噗咳咳咳!”洵竹惊得没端稳手上的杯盏。
擦了擦衣襟上的茶水,他轻笑,“季兄都知道了,小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真的是自愿当太子妃的?”绯枝支着脸。
“......”洵竹垂下眼,几息后才轻声缓道:“自愿与否,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陛下选中了小生,要小生辅佐太子,除了顺从,小生别无选择。”
许是终于碰上一个能够让他倾诉的对象,洵竹抿了口茶,一点点叙述起来。
“季兄你知道吗,小生本是科举的金科状元,入殿拜官。”
“本以为能够施展抱负,为这黎民苍生大好河山献一份力,却因为这张脸被太子注意到......”
“分明是男儿身,分明饱读诗书,却只能委身于人,困于这高墙深宫,一生不得自由。”
他握着杯盏的指尖用力到苍白,声音也带上了微微的颤抖,“小生怨啊,寒窗苦读十数载,却得来此番下场。可小生要为家人考虑,不能连累了他们。”
绯枝倒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故事,他看洵竹一身读书人气质,原来是状元。
微微眯眼,试探道:“洵兄就不曾想过反抗?”
洵竹握杯盏的手一顿,苦笑,“如何反抗,除非小生能推翻整个皇族,否则终究逃不开这座牢笼。”
这话没错,绯枝在修仙界待惯了,习惯的是师尊那般一剑断山裂天的力量,一时间忘了对凡人来说,皇族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刚打算象征性安慰几句,呢喃伴随着剧痛毫无预兆在脑中出现。
绯枝面色顿时煞白。
[杀了皇族]
[宴仙]
[毁了玉玺]
[见到他]
......
呢喃的声线呕哑嘲哳,粗糙凄厉,叫人心头发寒。
“季兄你怎么了?”洵竹担忧,“你面色好差。”
桌案角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快要被惨白的指尖捏碎。
绯枝极力克制身体的颤抖,缓缓松开捏着桌角的手。
为了防止自己惨叫出声,他几乎将舌尖咬断,口腔中的血腥味浓郁到令人反胃。
咽下血腥,抬袖装作不经意地抹过唇角,擦去溢出的血。
“无事......”
发觉对方还看着自己,绯枝艰难扬起笑意,“只是觉得洵兄的名字很好听。”
“洵字一诺千金,襟怀坦白;竹字清雅脱俗,坚韧不拔。”
“为洵兄取名的人一定对你抱了很美好的祝愿。”
洵竹猛然怔住,回过神后轻轻笑起来。
他低眼,声音极轻,“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这样说了......”
“虽然不知季兄缘何来皇宫,但小生还是祝季兄得偿所愿。”
绯枝快要疼晕过去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强撑着再恭维几句,然后借口还有事离开月枝殿的。
所有的感知都被剧痛占据,就好像被一片片撕裂,蚕食血肉,痛不欲生。
踉踉跄跄寻了处偏僻地,身子就软绵绵栽了下去。
“绯枝!”
彻底昏迷前,绯枝模糊倾倒的视野中映出落玉衡焦急的身影。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安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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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