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松瞳孔一缩,一阵寒意自脊背而起,浑身一个激灵。
薛青柏单手撑起,呼吸急促:“只怪我眼盲心瞎,没有早点结果了你,事到如今偏不让你如愿....”他挣扎起来,一头往墙上撞去,可惜只有一只手臂,加上重伤力气不济,还没碰到墙边就直直滚落到了地上,“赫赫”喘着粗气。
陆氏大仇时隔十四年终于得报,他心中那口气一泄,整个人摇摇欲坠,连站也站不稳。
宫人连忙上前搀扶,他身子微微后仰:“尽快治好薛太妃的疯病,另派人看着他们,他们要有个好歹,他们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守卫噤若寒蝉,口中应是,人走后过了许久才起身。
在牢里心绪起伏,贺孤玄出来后捂着胸口咳嗽不止。
“圣上保重龙体,万不可再劳心劳神了。”宋时远刚从山上下来,听闻宫里变故,换了身衣服就匆匆赶来。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忧心忡忡,受了这么重的伤,何苦这个时候来此。
“朕知晓。”这么多年,“让陆氏在天之灵等的太久!”他知道自己暂时死不了,不惜拖着伤体也绝不让他们好过。
薛氏倒台,空出来的职位得有人填进去,跟薛氏沾亲带故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漠北的军队也要易主了。
他现在还不能休息,正准备回去处理,眼角余光瞄到,一个圆脸眼睛小的出奇的人正巴巴望着他,注意到他的视线那双小眼蓦的瞪大。
这是哪来的人,宫里的断不会如此不懂规矩,贺孤玄没在意。
薛崇光大步上前,吩咐下去:回吧。
宫人小心抬起步辇。
薛崇光跟宋时远一对视,两人都松了口气。
贺孤玄朝他门看去一眼,什么事情让这两人如此遮遮掩掩?
“等等。”他忽然想到什么,缓缓转头去看。
圆脸小眼男子正是李平,见状“哐”一声跪了下来。
薛崇光叹气,就不应该放他进来,李家的管家这个时候进宫能有什么好事。万一引的圣上激动,岂不是伤上加伤。
他有很不好的预感,薛崇光做事一向以他为先,除了李家的事,还有什么能让他不惜触怒自己也要瞒下。
李平跪倒在地,微微梗咽:“二老爷说,要是今晚再醒不过来就要准备后事,大老爷让我进宫一趟...”
贺孤玄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张一合的嘴,似乎听到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
自从那天她被带下去后,他刻意不去打听的她的情况,没想到....
薛崇光就见他脸色难看,捂着胸口一阵猛咳,突然咳出一大口血来!
“圣上!”宋时远一个箭步上前,“快传太医!”
直到天黑,贺孤玄才幽幽转醒。床前跪了一地,众人七嘴八舌,无外乎:圣上保重龙体!
“去备马车。”他的语气不容质疑。
李书颜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耳边尽是哭哭啼啼吵闹声,她烦不胜烦,用尽全力掀开眼皮。
床前围着一圈的人,基本上她认识的都在。个个眼睛红红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告诉大家别哭了,可是实在没有力气。
方若烟几乎不错眼的关注着,捧着药碗的手止不住颤抖:“你...你...醒了。”
见状,大家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李不移已经从宫中赶了回来,急急跑过来搭脉。方若烟后知后觉的放下碗,去摸另一直手。
李书颜脑中迷迷糊糊,想跟他们说话,问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来不到听他们说什么又陷入了黑暗。
众人屏气凝神,就这片刻的功夫,见她又闭上了眼睛,李书行吓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忍不住出声:“怎么样?刚刚明明醒了的。”
“怎么回事?”他问的小心翼翼。
李不移收回手,方若烟仔细的替她拉好被褥。
“脉象平稳,能醒来就好。”李不移抹了把濡湿的手心,“现在应该是睡着了。”
谢瑶咬着下唇,紧紧掐着孙拂晓的手臂:“李大夫是说睡着了吧,你是不是也听见了。”
孙拂晓犹带哭腔:“是睡着了,我听到了!”
“能醒来就好,”李不移从出事开始到现在像被架在火上煎,他是第一个被送下山的。宫里跟李家两头跑,双眼熬的通红。
他脚软的几乎站不住,还是方若烟扶了他一把才没直接摔到地上:“我没事。”他扶着椅背站稳,眼下总算从鬼门关把她拖了回来。
方若烟看他的样子出声提醒:“你去歇着吧,我守着就是。”
还有这许许多多的人,“你们也先回去吧,她能醒过来就好。”这些年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子,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的罪,方若烟一边抹泪一边往外走。
考虑到病人需要休息,孙拂晓跟谢瑶准备告辞。谁能想到一起上的苍山,回来时会变成这样:“我们过几日在来。”
方若烟把她们送到门外:“不急于一时,你们也回去好好休息。”
侯在门外的宋彦跟李如简听说她已经醒来,终于松了口气,宋彦道:“我送你们回去。”
“好,”孙拂晓随口答应,这个时候她脑子空空,什么也没想。
李如简客套了几句,就匆匆出了门。门口的那位一直不肯进来,听说伤势不轻,要是在李家出了事,李家万死难辞其咎,好在李书颜有惊无险。折腾大半宿他总算能去报告这个好消息。
李如简想的比较多,人死了或许会有赏赐,可若是活着,这可就难料了。
他心绪莫名激动,快速向外走去,快到时才收敛了表情。
马车里一片昏暗,贺孤玄就这么坐着,听到她可能活不过今晚的消息,他竟不敢去见她最后一面。
马车被露水打湿,融进了夜色里,宋时远戳了戳薛崇光,用眼神示意让他去劝劝。
薛崇光不为所动,他是不苟言笑不是傻,这时候让他去触这种眉头。他目光直视前方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意思很明显,那人是你放进来的,要去你自己去。
宋时远没法,慢慢挪动着,准备劝说他先回去。李家突然有了动静,他立马缩了回去。是那两个姑娘,还有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薛崇光的眼风扫了过来。
宋时远来不及有动作,李如简接着出来了。
贺孤玄察觉到自己的手控制不住的僵硬,黑暗中抓过边上的茶盏握在手中。
李如简的声音自车外传来:“得圣上庇佑,她已经转危为安,刚才醒了片刻又睡了过去。”
手中茶杯“啪”一声被捏成碎片,看着碎片掉在地上,手上后知后觉有些痛意,声音嘶哑似换了个人:“知道了。”
车外李如简等着下文,圣上会不会下来坐会,要是这样李家会不会招待不周。他胡思乱想着,就见马车开始移动,掉了个头扬长而去。
李如简站在原地目送,怎么这么突然,不过这样也好,最近李家因为李书颜的伤也不适合接驾,不急于一时,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贺元琳是在第二天才收到消息,那时李书颜已经清醒过来。
傅长离伤的惨不忍睹,身上全是血窟窿,好在是自己下手没伤到要害。
不单是他,还有贺孤玄也是伤势惨重。她这几日要兼顾宫里跟府里,劳心劳神不说,还得日日担惊受怕。
所幸大家都还活着。
三人一间的下人房肯定是不能住了,傅长离被移到了厢房里。
贺元琳过去时,侍女拿着瓢羹正在喂药,吞咽不及时,黑色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傅长离醒的很早,只不过伤口全在上半身,起卧不便,便是简简单单的喝药也能弄的狼狈不堪。见到她到来更是难堪,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贺元琳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刚刚还看到他在喝药,怎么突然就睡过去了,她上前坐到他边上,见他脸色苍白,转头吩咐道:“去宣太医再来看看。”
想起那日情景,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到今日想起来还是背脊一凉,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成一团。
看到他露在外面的手,贺元琳伸手去触碰,果然冷的惊人,掀开被子一角把手塞到里面。再抬头时就见他睁着双眼静静注视着自己。
“你醒了。”她声音透着惊喜。
“伤口疼吗?”她又追问。
该不会前两日烧傻了?贺元琳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视线跟他的撞在一处,傅长离没说话,伸出手来覆在她手上。
贺元琳怔住,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没傻就好,至于其他,以后再说吧,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
她没收回手,任由他抓着。
没一会,太医就来了,看过后:“傅公子失血过多,好在都没伤在要害,眼下伤口并没有什么问题,好好养着就行。”
太医走后,侍女重新热了药端过来。
傅长离不自在的轻咳了声。
贺元琳起身走到一边让出位置,侍女行了一礼,端药上前。待碗中的药稍稍放凉才送到他嘴边。
眼前人嘴边紧闭,竟是不肯配合。侍女又试了几次,“扑通”一声跪下请罪:“刚才还好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贺元琳看向他,他垂下眸子躲避。
看见侍女垫在枕边的帕子上满是脏污,他是突然见到自己到来才不肯喝药,她突然福至心灵:“不关你事,再去试试。”
侍女诚惶诚恐,连声应是。
“我晚点来看你。”贺元琳朝傅长离方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