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的前半生,
主打一个多难坎坷。
出生时,家里重男轻女,因此一出生就被扔掉,但父母还算有点善心,被送往了孤儿院,那个时候孤儿院管理还不太正规,经常出现缺吃短喝的情况,周围孩子没有父母管束,更容易接触社会阴暗面。
因此那种乱七八糟的人很多,原本好好的,结果被带坏的孩子也很多,当然也没人管。
然而就在这种大环境之下,宁溪出淤泥而不染一样,顺利的读完了小学,中学,大学,靠着自己打工赚得钱,外快,学校贫困生补助,校园助学贷款,整个过程堪称励志,是能够拍励志片的程度。
按照正常的故事来说,她应该配上一往无前的事业爱情双丰收的美好结局,再不济也是一个展望人生的独立女性。
但她并没有因此走上什么光辉灿烂的大道,
或者说,人活在世,并没有绝对正确的,完美的结局。
而是一道场无限通关的游戏,打完这关之后,暂且休息片刻,然后又是下一个关卡,
因为出生在一个高考内卷大省,高考录取是按地区的不同,决定录取比例的,因此最后只上了一所普通的一本。
专业的选择也需要技术,一个好的专业和坏的专业,毕业之后有着天壤之别。
然而很不幸,她选的专业十分一般,毕业之后之后进入了一所996的倒霉蛋公司,成为了众多社畜的一员后,才来懊悔专业选得糟糕。
但还好,虽然犯了这么多错误,但宁溪对自己的要求不怎么高,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比那些在孤儿院,后来去混社会的那些孩子好得多。
起码她有一份正当职业,虽然996但工资也高,卷不动了,就退下去换一份工作。她本身花费需求也不高,活得格外苛刻又节俭,唯一的坏处是因为承担了比同龄人太多的压力,以至于对社交这种事兴趣缺缺。
她一直认为,这是虽然并不圆满,但是她所满意的人生。
然而她并没想到,这样的生活居然会以难以抵挡的势头突然崩塌,突然之间,她失去工作,失去稳定的生活,甚至精神上变得萎靡不堪,惯常习惯被打开的窗帘被拉得紧紧的,原本明净、透亮的房间变得昏暗不堪,地下堆满了乱糟糟的生活垃圾,太多了,以至于难以下脚。
属于她的房间,变成一个垃圾堆。
而此刻,身为房间里最大那坨垃圾的宁凝,正在捧着手机,熟练的充当着网络垃圾的角色——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缩在被窝里面,双手捧着手机,手指不停挥舞和人无声对骂,对骂的理由千奇百怪,反正她现在看见什么都厌烦。
曾经努力阳光的她,现在变得颓废堕落,开始学习抽烟,喝酒,地下都是烟头酒瓶,屋内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烟雾缭绕。
只有存款在被一点点消耗,这是她完全没有料想过的,截然不同堕落的人生。
和人吵架之后,熟练的把对方拉黑,
情绪上剧烈波动,让她觉得疲惫,于是她甩开手机,将头埋进被窝里面,这种状态让她觉得空虚,但又安心,然而在这种诡异的安心之中,宁凝却发现过往意气风发的样子,在记忆里变得模糊,她甚至觉得,自己生来就在这个狭小阴暗的房间中,并且持续这种生活直到死亡。
人生到底是从哪里转折的,她迷茫回忆,视线最后定格在,同季漆相遇最初相遇的那一刻,她其实没想到过会遇见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对方长相帅气,也能言善道,看着她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看见主人的小狗,眼里是满溢出来的爱意。
她喜欢小狗,小狗忠诚,喜欢人类,虽然也会带来很多麻烦,但他有着对人类满满的爱,纯粹,毫无杂质而爱。
她被爱所迷惑了。
这是她从未获得过的东西,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所以她陷入了进去,并且以为自己能就此获得幸福。
但宁凝忘记了,这个世上没有绝对正确、完美的结局,而只不过是一道又一道的等待通过的关卡罢了。
于是她被背叛了。
她听见对方打电话亲口说道:“啊,这个女人啊,不过只是玩玩而已,没有什么可以上心的,也快玩腻了,就是这次亏了,上演了什么英雄救美的好戏,结果真吧自己弄瘸了,早知道就把她推出去算了。”
对方的声音戏谑、冷漠,漫不经心,夹杂着一点淡淡的轻蔑。
熟悉而又陌生,如同随处可见的任何一个男人。
而不是原本只属于她,只会热烈看着她的小狗。
倒霉的事往往是成堆出现的,她在听见对话的那天,原本因为事业受挫本质找季漆寻求安慰。
宁凝原本实在事业上升期,正在和别人争取一个同一个升职职位,只不过对方各方面优势明显一些,刚好这个时候有个提出更好待遇的公司挖她,于是宁凝再三衡量之下,选择了直接跳槽。
结果跳槽之后,不久就被辞退,之后再再三打听才知道,这家公司和同她争取同一个职位的人有点关系,所以联手给她挖了一个坑,而当时明明上面更意属于她升职的。
原本引以为豪的事业和爱情,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她无法接受,于是在听见对方的话之后,她逃跑了,逃出了这个属于他们的房间,宁凝不知道逃跑时有没有撞倒什么东西,发出什么声音,但当她在外面徘徊,两天之后,再回来的时候,
房间里面已经失去了季漆的身影。
爱如梦幻泡沫般消失,只剩下孤零零的她一个。
之后她也没有重新去找工作,而是龟缩在如常,却让人感觉十分冰冷的家中,自暴自弃,没办法面对现实。
作息、饮食不规律,让宁溪的意志变得薄弱,她在床上呻吟着辗转反侧,前所未有的痛苦袭击着她。
这样日复一日之后,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季漆他现在在干嘛,还找别的女孩玩吗?这样甩掉她,破坏她的人生之后,悠然自得的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玩弄下一个女人吗?
而此刻的宁溪盯着昏暗、乱七八糟的房间,原本痛苦的心灵,突然升起一种油然的愤怒,凭什么!明明你是造成一切的元凶,凭什么就能这样轻易的脱身,就留下我一个人,一句交代就没有,就这么轻飘飘的打发了我。
她从床上猛然坐了起来,用力的闭眼,又睁开眼,这次曾经灌满的迷茫都消失了,她要对方一个交代,至少是给这段关系一个交代,不体面的互撕也好,吵架也好,甚至闹的人尽皆知也好。
宁溪想要一个结果,有了结果才能彻底的结束,不然她会陷入这种无止尽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不断的回忆过往相处的细节,纠结到底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只会变成永恒的,且难以逃脱的噩梦。
对方给予她痛苦,那么,至少她也要让对方知道,付出些许代价,或者同等的承担这份痛苦。
这样,她才能真正的割舍这段关系。
能够在周围都是嘈杂、诱惑的声音中,坚持自己本心的人,是很难长久堕落的,他们本身自带一种坚韧属性。
而这种人一旦下定决心的时候,再次活动起来是很利索的,不过两小时之后,宁凝便久违的踏出房门。
人们总会在初恋上犯很多错误,但宁凝毕竟是从底层一路苦读上来的,见过各种各样的东西,对恋爱这种事,最开始也是格外警惕的,此种警惕包括不限于,
对方的身体检查报告,无负债证明,还有就是对方的家庭背景还有工作地点。
这是谈恋爱最基础的。
毕竟恋爱关系,是个陌生人发展起来的,最密切,而又最危险的关系,毕竟法律上,一旦是在恋爱里面的纠纷,甚至伤害,都容易以社会危害较小的原因轻判。
虽然宁溪总是觉得疑惑,连朝夕相处的家人都能随意伤害,不是更可怕吗?但既然法律这么规定就规定了吧。
不然既然如此,她觉得从此大家谈恋爱的时候,都应该审视自己,这是一个就算捅伤你也值得减刑的对象吗?
只不过,还是有很多人盲目的进入一段存在风险关系,只不过,就算她这谨慎,最后还是被人欺骗受伤,甚至失去工作,那是不是因为这种东西本身就是错误的?
宁溪徘徊在季漆的公司附近,有些茫然的发散思维,像一只脱离群体迷路的小鸟。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恋爱,她只粗略的要求提供,并没一一核实,她脑袋里面思考着如果见到对方的话该怎么做,如果没找到对方的话,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知道思考了多久,公司门口终于传来动静,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出来,英俊而冷漠的面容,身后跟着秘书,有着她熟悉的面容和并不熟悉的神态。
最重要的是,看起来很有钱,
和她记忆里面的热烈,真诚的贫穷小狗截然不同,虽然对方总是交友不慎,周围一群狐朋狗友,每次她看见他那群朋友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们不怀好意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像一群盯着猎物的野狗,
但每次都季漆忽悠过去,说他们就是好奇。
恋爱的时候,也谈到过他的家庭,但他也只是含糊过去,说有个姐姐,姐姐很能干,但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说过,加上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经常在上班时间来找她。
以至于她一直以为对方只是普通家庭,
但现在,她看着对方大楼上的公司名字,忽然想起,这个公司的老板姓季,家里有两个孩子,姐姐很能干,弟弟爱玩无所事事,偶尔会来公司上班。
这下一切都对上了。
她的心也彻底的沉了下去。
和光鲜亮丽的他相比,在家颓废了不少时候,仅仅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冲出房门的她,简陋的像是一个乞丐。
这种对比让她分外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