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从良记 第7章 第007章

因着宋胭脂的婚期将至，故而鲜少出门，都是躲在屋子里头绣花儿绣鞋子的。

这日，宋平安因着身子不适，就在家中休息。病榻上忽的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因着自己行动不便，就叫丫头把宋胭脂从屋子里头叫了去。

“你是说，把这东西交给爹？”宋胭脂将桌子上的一叠账册拿起来：“还有旁的吗？”

宋平安道：“没了。”又认真嘱咐道：“这账册要紧得很，寻了旁人去我不放心，只得劳累大姐了。”

宋胭脂笑了，过去在宋平安额上挨了挨，见得不烧，心下大安，缩回手笑道：“你这小子最是见外，咱们姐弟之间哪里还用得上劳动二字。我这就去了，你好生歇息。”

见得宋平安听话躺好，宋胭脂才转身去了。

岂料去得不巧，胭脂爹正好出门刚走，管事笑道：“老爷走时说是去去就回，大姑娘不若去二楼上歇歇脚，喝口茶。”

宋胭脂就拿着账册往楼上去了，茶水才喝了半盏，忽听得楼下一阵喧闹，期间还有脚步凌乱，重物落地的声响。

她心中不安，又担心再毁了名声，不好下去抛头露面，只得蹑手蹑脚下了几个楼阶，才觑得缝隙里头，却是那宋老二喝得醉醺醺，正和管事纠缠不清，细听两耳，恍惚在要钱财。

对这个好吃懒做无赖一般的二叔，旁的弟妹或是记不得，可宋胭脂却还有些印象。不但偷卖了他们家的家当，还不要脸，说话冲撞过她娘。

于是宋胭脂没忍住火气，“蹭蹭”几步下了楼梯，柳眉倒竖冷声道：“正是做生意，哪里容得下他在此胡闹，还不快把他架到后头的库房去。”又挤出笑脸，同店里受惊的客人们赔礼，这才拉着脸，也往库房里去了。

因着前头生意离不开管事，宋胭脂便叫管事往前头招呼客人。哪料到这宋老二已是好几年不见女色，眼下喝得醉醺醺，躺在地上一抬头，一双迷醉小眼睛里头，正是一张如花似月的脸，虽是满面愠色，然则美若天仙，似若仙子下凡，不由得春心荡漾，身子猛地往前一扑，就抱住了宋胭脂的一双脚。

宋胭脂先是惊了一跳，忙捂住嘴把喉管里的尖叫噎了回去，还不曾挣开，就听那宋老二开始说起了醉话。

却是不三不四的调戏浑话，甚个小娇娘咱们春风一度，或是叫你看看我老二的本事，必定叫你□□之类的。把个宋胭脂听得满脸紫红，周身上下全都是愤怒的火焰，又是羞怒，又是悲愤欲死，弯腰拎起了那宋老二，一拳头就砸了上去。宋老二连哼都没哼，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因着这事儿，胭脂爹也不待见自家亲弟了，胭脂娘更是盘腿坐在炕上，细细数落宋老二在宋家库房里头偷卖了几袋粮食，又偷了柜上几回钱财，把个胭脂爹说得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半道儿就出门去，蹲在屋门口，抹起了眼泪来。

平安性子软和，披着大衣，叹着气就跟了出去，细言细语安慰着胭脂爹。可富贵却是个炭火脾性，听自家娘数落了一半儿就已经气得半死，再看自家爹也伤心了，这火气拱上头来，提了两个拳头，就往门外头去了。

胭脂爹蹲在门口，一眼瞅见富贵绷着个身子，就跟那夜叉一样往外奔，晓得这是要去寻他那不争气的弟弟算账去了，先是想拦，后头又觉得没脸拦，迟疑片刻，眼见富贵就要不见了身影，忙就提了嗓子喊道：“打几拳解解气儿就罢了，莫要打伤打残了，还得咱们家出汤药钱！”

宋平安忍了忍，没笑出声来。心说他这爹果然被他那混账弟弟伤了心，不然也不会想起汤药钱来。

那宋老二才刚从昏沉沉的梦境中醒来，就觉得鼻梁骨那里火辣辣抽疼得厉害，哭爹喊娘嚎叫了一会儿，却也没人理会他。

“跟个死猪一样，莫不是睡死了不成。”宋老二咒骂着同屋临床上睡得纹丝不动的戚老三，一面抬起手，想去摸一摸伤口。岂料这伤口却是碰不得，只轻轻一挨，就疼得他好似揭皮剜肉一般，立时又鬼哭狼嚎起来。

戚老三是宋平安专门寻了来的老实可靠之人，虽是从来不理宋老二那一茬，然则为人过于木讷，性子有些死板，不然也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被宋老二偷盗出去了几袋米粮，却还浑然不知。

只是此时，便如戚老三这般呆讷之人，也不耐地将被褥往脸上拉了拉，使劲儿堵住了耳朵眼儿，心里把个宋老二骂了个狗血淋头，直说自己倒霉透顶，才寻了个这般晦气的活计。

那厢宋老二终于嚎够了，这才冷静下来仔细想了片刻，隐约记得，好似昏厥前见过他那大侄女，正寻思着莫不是那丫头打伤了他，便听得屋门被人捶得震天响。

宋老二被吓了一跳，立时就恼羞成怒，扯着喉咙骂道：“哪个短命鬼夜里不睡觉来寻你爷们儿的晦气！”

宋富贵听了个清楚，拳头攥得更紧：“戚老三，给爷开门儿！”

本是床上挺尸的戚老三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把个宋老二气得够呛，骂道：“你个含鸟猢狲短命鬼，果然装死人挺尸，竟敢不理会你老子！”

戚老三被骂得脸上通红，却是脚下不停，去打开了门。宋富贵一阵风就卷了进来，提起床上还在骂骂咧咧个不住的宋老二，一拳头就砸了过去。

那宋老二正是逞着嘴皮子英雄，不防被人拎起衣襟就从床上拽了起来，吓得咋咋呼呼刚尖叫了两声，只觉迎面一阵硬风袭来，接着他就清楚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响，同时而至的是令人窒息的酸疼，他连叫都没叫，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为老不尊的淫贼，这般不经打！”宋富贵气呼呼将宋老二扔在地上，面带狠厉地吐了口吐沫，骂道：“待你醒来，再来揍你解气！”

戚老三虽是呆傻，此时却是极有眼色，躲在门外头，抱着膀子靠墙角蹲下。宋平安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就见那憨子浑身一抖，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先是问了一声：“见着你家二爷没？”

戚老三忙站起来：“在里头。”

宋平安点着头就往里头奔，嘴上说道：“若是着凉，明个儿抓了药来吃，帐记到我头上。”一进门儿，却是惊了一跳，见那宋老二跟个癞皮狗一般瘫在地上纹丝不动，旁边的富贵却是喘着粗气儿正在弹衣袖，立时唬得三魂去了七魄，一面低声问了一句：“莫不是把他打死了？”一面上前蹲下，竖起两指就放在了那宋老二鼻端上。

“放心，没死呢！”宋富贵气哼哼道：“不过挨了一拳，这厮真是不经打！”

宋平安晓得没出人命，这才安了心，起身骂道：“你这小子，便是要打了解气，也不该这般正大光明的来。寻几个泼皮无赖，赏几个铜板，就叫他得了报应，何苦你亲自上手，授人把柄。”

宋富贵晓得哥哥的话有道理，只是心里不甘，回道：“找人解气儿不如自己下手来得痛快！”晓得有宋平安在，他也揍不得那宋老二了，于是脚下生风，转身就走了。

宋平安无奈地看着自家弟弟怒冲冲而去，只得叫了戚老三进来，两人一起把宋老二抬到了床上。

戚老三老实胆子小，见那宋老二本是包好的鼻梁骨上，白棉布又沁出了一大片血渍来，哆嗦了一会儿，小声恳求道：“大爷行行好，今个儿叫小奴家里睡吧！小奴胆子小，不敢和二老爷睡在一处。”

宋平安平素也是个体恤下人的，哪有不肯的，就依了。只是宋老二这里也不能没人看着，只得叫戚老三送了信儿回家里，叫家人送一床被褥过来。

却是胭脂爹扛着被褥过来了，铺了床就要撵宋平安走，只说自家要住下来，要亲眼看着宋老二。又嘱咐宋平安给戚老三结了工钱，等着宋老二鼻梁骨的伤养好了，这里的库房，就只交给戚老三去看。至于宋老二——

“管他死去哪里！”胭脂爹说了这句，就把宋平安推出了门外。

眼下才开春，屋子里还烧着炭火盆，暖洋洋的，熏得一旁挨着胭脂娘的宋茜桃昏沉沉将要睡去。耳朵却是一字不差，听那宋平安把库房里的事情清清楚楚说了个遍。待听到宋富贵把宋老二打了，鼻子里哼了一声，唇角勾起就露出个讥讽的笑。

胭脂娘听得那声讥笑，又见宋平安眼底溢出不悦，暗地里就掐了宋茜桃一把。

宋茜桃立时大叫起来，瞪着胭脂娘恼道：“娘做甚掐我？”

胭脂娘要被这闺女的蠢劲儿给气晕了，狠狠点点她的额角，骂道：“你这呆傻蠢笨的，还不赶紧睡觉去！”

宋茜桃自觉无端被骂，心里不快，拉着脸甩着手就走了。

胭脂娘这才收回眼光，瞥了眼宋平安，将信将疑：“你爹果然这般说的？”撇撇嘴续道：“你爹那性子自来黏糊糊扶不上墙，今个儿说得狠，怕是明个儿就要变卦，信他才是个笑话。”

宋平安笑道：“娘这话说得忒是狠了点，爹该拿主意的时候，也很是精明利落的。”

胭脂娘瞅见儿子这般维护那个不争气的老头子，没说话，只把嘴巴又撇了撇，才收拾了铺盖，准备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