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从良记 第6章 第006章

宋家的后罩房里，宋茜桃正堵了宋胭脂在屋子里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撇着嘴说道：“我说大姐，好歹咱们也是亲姐妹，一母同胞，你也给妹子我留条后路不是？为着你不成亲的缘故，我如今十八了，还待嫁在家。那刘家的小子听说是外头寻了野女人，怕是连野种都有了。你不说心有愧疚，如今竟还要毁了宋家女眷的名声。你自己个儿不要脸不想活，不若寻了根绳子，夜里偷偷儿吊到了梁上便是，何苦还要拉着咱们都活不下去？”

宋胭脂听得这番难听恶毒的话，哪里还能寻到半分的姐妹情谊，只是自觉理亏，到底是因着自己的缘故，这才耽误了这丫头的婚事。于是忍了怒气，冷冷看着宋茜桃道：“门在那里，你给我快些走，若是再多啰嗦，小心我一拳头砸断你的鼻梁骨，到时候刘家的小子就不只是在外头寻野女人了，便是你想嫁，人家要不要你还要再说。”

“你！”宋茜桃顿时柳眉倒竖，可看着自家大姐额上青筋直跳，一双手搁在妆台上也是紧紧攥成了拳头，一时间倒是胆寒起来。

她晓得她这大姐生来就是个力大无比的，能轻易把个壮年男子一拳砸晕，似她这般娇弱如柳的，又哪里能抗得住她那铁拳头。也知道自家大姐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便是满腹的委屈恼怒，如今也只能闭上了嘴巴，恨恨冲着宋胭脂剜了一眼，这才愤愤不平地掉转身走了。

等着宋茜桃愤怒地摔门而去，宋胭脂满心肺的迷茫难受，这时候才一股脑儿都涌上了心头。

周家的管家奉了周家大老爷的命令前来赔罪送礼，态度是相当的真挚诚恳，如今又改了婚期，将原本定在夏末的好日子，提前到了三月二十六。又许了更多的彩礼，说了一筐子的好话，一番作态，真真是巴不得她赶紧进门的模样。倒也好，如今她是真个儿死了心眼儿，绝了旁的心思。许这就是她的命，命该如此，也怨不得旁人。

因着周家的殷勤和周到，这个年，胭脂娘过得极是顺心如意。便是胭脂爹，思及女儿竟是得了周家大老爷的青眼，想来便是嫁过去，有大老爷护着，那日子也必定是好过的，如此，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便是看着胭脂娘给宋胭脂置备嫁妆，也不似以往时候，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心头跟刀割了一般的疼。

于是整个宋家，除了宋平安和宋富贵，竟是没一个人能体会了宋胭脂如今心若死灰的悲凉绝望了。

“姐，再过一个月，便是你出门的日子了。”宋富贵坐在脚凳上，手里掰着橘子皮，心里很是难受。

宋胭脂坐在炕上，正认认真真地绣着盖头，闻言莞尔一笑，道：“你和平安商议好了没，到时候你们哪个来背我上轿？”

宋富贵闷闷不乐塞了一瓣儿橘子在嘴里，嚼了两口，忽的抬起头道：“姐，你就依了我，跟我偷偷儿跑了吧！那周武不是个好东西，是万万嫁不得的。”

周武不是个好东西，她哪里能不知道。

宋胭脂想起这些日子，那个该死的周武，竟是隔几日便要来她家里闹上一回。虽都是进了大门，在家里头闹的，可次数多了，隔壁邻居又哪里没个察觉的。风言风语的，倒也少不得要说上几回。

偏那周家也是奇了，那周武前几次来闹，她还能忍着，可后来她怎么也忍不得了，每回前来，那周武都是被她狠狠揍了一顿，才脚步蹒跚或是龇牙咧嘴的离开了宋家的。可那周家却总是第二日便要送了礼来，还是那个赖忠，亲自来赔礼道歉，然后说了一车的好话，竟是一副他家的少爷，随便她宋胭脂拳打脚踢一般。

想到此处，宋胭脂停了手上的活计，苦笑道：“都这时候了，我还怎么跑？”又忍不住叹道：“原先还想着那周家见得他家少爷吃了亏，必定是要反悔，可如今看来，怕是那周武没人管教，周家的大老爷见我是个性子厉害的，专门娶了我回去看管那周武的。”说着又禁不住一阵苦笑：“也罢，好在未来的公公瞧着是个明事理的，既是那周武任由我打骂，这日子，倒也不是过不下去。”

这话听得宋富贵心里酸得要命，只恨他是儿子，当不得家中父母的主，竟是要眼睁睁看着姐姐，就要往那火坑里头跳了。

宋胭脂因着要绣嫁妆，整日待在屋子里，日子虽是枯涩无味，倒也平顺。如此这般，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五。这一日，宋胭脂的亲叔叔宋老二，却是从外头投奔来了。

说起宋胭脂的这个叔叔，却是个和周武一般模样的混账羔子。他自是想要不劳而获，当个寄生虫一般长在亲哥哥的身上。可无奈哥哥是个怂包，娶了个女霸王直接就把他给轰走了。

当时年纪轻，心说到哪里不是活，就轻而易举的掉头走了。等着经历了一番风雨，才深切知道，当初便是被那霸王似的嫂嫂每日里踩在脚底下碾压，也好过出门去风餐露宿，过的那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如今好容易寻到了哥哥一家子的消息，宋老二却是打定了主意，这后半辈子的活路，就都要靠上了这个哥哥来养。

当时在老家那里，哥嫂一家还只是操持着一间小门面，卖些胭脂水粉的，如今眼见着两进的大院子都有了，宋老二如何不眼红，立时就埋怨起来：“哥哥真是好狠的心肠，自己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过的好日子，可怜弟弟孤身一人，却在外头饥一顿饱一顿的，连个遮风避雨的破草屋都没有，好不可怜！”

胭脂爹虽是厌恶他这弟弟不务正业，是个懒惰鬼，可到底是亲兄弟，听得这话，也不禁涕泪连连。又见宋老二面黄肌瘦，一身的破衣褴褛，心一软，就想要说上几句亲近话。

只是胭脂娘却哪里肯，闻言先是冷冷一笑，伸手将欲要往前走的胭脂爹往身后一扯，继而讥笑道：“若是破草屋倒也不难得，不说旁的，便是咱们八宝镇，没人要的野草丛多得是，只可惜二弟你素来是个懒货，便是东西近在眼前，只怕也是情愿风吹雨淋，也懒得起来动动指头，去搭建一间草屋来。”

宋老二如今是历练出来的，这些话压根儿不能伤及他分毫，只是厚着脸皮腆着脸，哭得好不可怜：“嫂子也真是长了一条毒舌，眼见弟弟我如此落魄，竟还要出口伤人。”然后就忽的疾步上前，竟是手脚利索的，伸手就扯住了胭脂爹。

触手就是滑溜软绵的绸缎衣裳，宋老二不禁红了眼，抬起头就是涕泪连连：“哥哥也真是好心狠，嫂子不是亲的，自是不关心弟弟死活。可哥哥却是亲的，如今弟弟投奔了来，若是哥哥不肯收留，弟弟便寻了绳子，吊死在哥哥的家门前。”

胭脂爹哪里能受得住这种话，立时抹了眼泪就说道：“兄弟不必寻死，既是有我一口饭，自是要分你一半儿的。”

胭脂娘火冒三丈，揪住了胭脂爹的耳朵就尖声喊了起来：“你这没心肝的，你可忘了，当初你为甚远了他，这种德行不修的惫懒货色，你把他留下来，岂不是要引狼入室！”

这事儿说的却是当年宋老二言语上冲撞了胭脂娘的事情。

胭脂爹一面躲开了胭脂娘的辣手拧耳，一面涨红了脸低声叱道：“当着孩子的面儿你提这事儿干嘛？恁的有光彩吗？”又道：“也不曾说要他住在家里头，咱们的宏兴记后头的库房不是缺了个守门儿的，正好儿，就叫他住在那里，也不算是白吃干饭不是？”

胭脂娘不肯，道：“万不可叫他去了咱们的铺子，若是叫他去了，岂不如老鼠进了米缸，包子扔给了饿狗。那铺子可是咱们家吃饭的营生，绝不许他去祸害！”

胭脂爹满脸不悦，嘀咕道：“又不是管金管银，只是个看门的罢了，好歹是我亲弟弟，这般冷酷无情，却又把我搁在了哪儿？”

胭脂娘顿时大怒，箭步而上一把就揪住了胭脂爹的耳朵，咬牙切齿拧了个圈儿。

胭脂爹吃不住疼，捂住了耳朵就跺着脚喊了起来：“要命了要命了，要死了要死了……”

眼见着双亲越闹越凶，宋平安和宋富贵忙上前拉架。

宋富贵扶了胭脂爹一旁低声劝慰，宋平安则低声劝道：“娘，好歹也是儿的亲叔叔，不看僧面看佛面，娘也瞧瞧爹和儿的脸不是？只是叫他看个门儿，若娘不放心，咱们再寻来一个老实可靠的，两人搭在一处，也不怕他们各自偷懒。”

胭脂娘眼见胭脂爹虽是不敢再多言，只是一脸的不平委屈，又见两个儿子瞟向那宋老二身上的目光皆是含了一抹悲悯，不由得心生凄然和愤怒。心说到底都是姓宋的，一家子骨肉何苦她来做这个恶人，于是恼道：“既是你们两个小子也这般以为，行，便叫他去看库门，只等着他背着你们，把那库房里头的要紧东西都偷卖了出去，你们便知道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