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痛感太过强烈, 徐慢手心紧攥,那条围巾快要被她揉皱撕碎。
如果不是这条围巾织得那样精美,她都要怀疑这就是上一世她送给江廷的那一条。
在短短几秒钟里, 她想到了千百种可能,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徐慢性格素来冲动,常常是想到什么就会立刻去做, 就像此刻,她甚至忘了向Niki请假, 拿着围巾立刻跑出了办公室的门, 走廊里都回响着她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
不少人都回头侧目, 但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等待电梯那一分钟的时间她都觉得是如此漫长, 跳动的楼层数字映在她瞳孔里更显焦躁。
走出公司大门,她在路边叫了辆车。
在出租车上她给周晁打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江廷现在在哪?”
周晁不紧不慢:“徐小姐,如果你有事可以先和我预约的。”
“OK, 那我直接打给他。”
周晁像是怕了她,开口道:“他在锦府别墅休息, 你——”
周晁尚未说出下一句, 徐慢就把电话挂了。
礼貌和教养, 她现在全都忘了。
她现在只想立刻见到江廷。
她需要一个答案。
半个小时后,徐慢出现在锦府别墅门口。
她不停按着门铃,极其焦躁,可始终没有人来开门, 她都怀疑周晁是不是故意在涮她,一下气得往门上踹了一脚,“咚”的一声重响, 却无法让她解气。
她正欲再踹第二脚,正是这个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江廷似乎刚刚醒过来,身上还穿着睡衣,胸口微敞露出领口的锁骨和肌肉线条,他原是眉心紧皱,但在见到徐慢的那一刻舒展开来。
江廷没预想到徐慢会主动来找自己,一时有些惊喜与意外。
但喜悦是那样短暂,下一秒,他就知道了徐慢来找自己的意图。
那条他早上送出去的围巾被砸到他身上,又掉落在地,他听见徐慢愤怒地质问:“江廷,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慢脸上的表情,提醒他似乎做了一件错事。
江廷不明白徐慢为何会如此暴怒,这更让他怀疑梦中那一切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条围巾难道真的是徐慢曾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
“江廷——”徐慢的情绪处在某个爆发点,似乎一点就着,上一世她的真心被这么践踏后,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寄给她这条围巾,“你这么做,是在故意羞辱我吗?”
江廷愣住,更加茫然。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徐慢冷冷地笑了声,眼底的反感已是十分明显,她看不惯江廷此刻还装作无辜:“你如果不是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这条围巾。你知道我当初织这条围巾织了多久么?为了赶在圣诞节那天送给你,我在学校宿舍里织了整整一个星期,可是最后你猜我在哪里找到它的?”
徐慢忽然停了下来,指着屋里的某处:“就在这个房子的垃圾桶里。江廷,你曾经就是这么对待我的真心的。”
上一世?
江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是这字字句句恰恰印证了他所做的那个梦。他记得在梦里徐慢送给他这条围巾,正是在圣诞节那天,和徐慢所说的,一模一样。
徐慢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以至于江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又继续往下说:“如果你是想借此羞辱我的话,那你成功了,因为我现在看到这条围巾就觉得恶心。它不停地提醒我上一世的徐慢有多愚蠢。”
徐慢如今想起来仍然会觉得心痛,她当时还以为江廷收到她送的围巾会很高兴的,她以为江廷会天天戴着它,可是一次都没有,除了圣诞节那天,她再也没见他戴过。
她向江廷靠近了一步,附在他耳侧轻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因为在上一世,我对你的爱已经和那具尸体一起死了。”
最后两个字,徐慢故意说得很慢、很慢。
江廷眼中盛满了震惊,一个猜想在脑海中迅速成形,这么荒谬的猜想,可是江廷却相信那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徐慢那么了解他,为什么徐慢无端地恨他。
他想起了梦里的雨夜,想起了警察局里徐慢的遗物,想起以前有一次徐慢和他开玩笑。她说,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梦里那些都是真的,如果徐慢说的都是真的……
有什么紧紧攥住了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顾不得徐慢挣扎,江廷立刻抱住了她,像要将她嵌入骨血之中。
他想起梦里跪在地上的男人悲伤恸哭,他已经失去了徐慢一次,以最惨痛的方式——生离死别。
“徐慢,对不起……”
在这一秒,连道歉都是苍白的,他终于知道了徐慢恨他的原因,而这个原因比他想象中要更残酷,是他先放弃了徐慢,是他让徐慢绝望地离开了那个世界。
那年在晋华寺,原来那位方丈口中所说的“宿命之缘”不止是在这个世界,在另一个时空他和徐慢也曾相爱,但他却伤害了她。
“你觉得我现在还需要你的道歉吗?”徐慢话中的不屑很显然,“这句道歉能换回我付出的真心吗?那个死去的徐慢,已经听不到了。”
“我不知道以前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徐慢,现在的我不应该就这么被判了死刑,”江廷仍想为自己辩解,“那天从云城回来后,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我梦见我们在一起做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很陌生,因为它们从来都没发生过,但每次醒来我都觉得像是真的经历了一遍那样的人生。”
那天他去看了心理医生,醒来后,医生让他画出他此刻想到的第一件事物,他想了想,在白纸上画下了这条围巾。后来,他让人按照画中的样子编织了一条相同的,他将它送给了徐慢。
他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会让徐慢误解,如果他事先知晓,必然不会这样做。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徐慢用力地挣脱他的桎梏,表情比刚才还要冷了几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在我眼里,上一世的江廷和现在站在我眼前的你,就是同一个人,没有任何差别。江廷,你觉得经过那些事情,我还能再爱上你吗?”
江廷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他始终无法把梦里的人当成是自己。
因为他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做出那么冷血的事情,就像他无法想象有一天,他会放弃徐慢,和别的女人结婚。
徐慢刚想离开,江廷就握住了她的手。
他还有最后一个疑问,这个问题萦绕在他脑海里那么多天,他想,这大概也是上一世的江廷一生的遗憾。
“登山遇害那天,你打的电话他当时没有接。你最后一通电话……是想对他说什么?”
当江廷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的声音也不自觉颤抖着,他看到站在他对面的徐慢瞬间变了脸色,在她素净的脸上,竟看到了些许报复成功的快意。
“你真的想知道吗?”徐慢弯了弯嘴角,笑得越发灿烂,看她的表情好像在说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其实,那天,在我彻底失去知觉前,我给你打的那个电话,是想对你说‘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要把当初你对我做的这些事情,完完整整地对你做一遍’”
“江廷,你看,果然这一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