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只想作死 第10章 人不红但是非多（10）

宋繁因诡异地觉得尴尬，感觉自己在抢话一般。他低下头，避免和杨为乐进行眼神对视。

杨为乐好笑地看着他。他被宋繁因在太阳下更显白皙的皮肤吸引，那过于洁白的肤色将他与周围的风景区分开，自然而然形成美丽的侧脸。

宋繁因今天穿着一件短袖花衬衫。夸张的笔迹在衣服上蜿蜒，显得他更像一位轻佻、肆意、奔放的艺术家。杨为乐凑得离他更近了些，像是要好好观察。

左手不自觉地抓着右手用力。宋繁因感觉那股尴尬劲过去，清了清嗓子，又准备说话。

杨为乐起了坏心眼。在宋繁因说话的瞬间，他也跟着开口。只要语速略微调整快一点，看起来就会像是刚才的情景再次上演。

宋繁因狐疑地看着他。一次是巧合，两次也是吗？他试探性地发出一个音节。

钩咸饵直。但杨为乐逗够了宋繁因，他只维持着淡淡的、柔柔的笑，像一朵真正的小白花。

他却立刻知道杨为乐是故意的。幼年时宋繁因热爱上课回答问题，很多时候老师并不是非要有人回答，只不过是自说自话。宋繁因不一样，他会跟着老师的话说。所以他最清楚——只要跟的够快，两张嘴也能发出同一个声音。

“你故意的。”宋繁因笃定。杨为乐坐的那一方正迎着太阳。当他扭头看杨为乐时，便只能虚眯着眼。

杨为乐却突然做出一个恶意的表情，撕破了他的假面：“宋哥，你比我想象的有趣。”

宋繁因去抓长椅低矮的扶手，却被烫了一下，他没有收手，反而抓地更紧，带动身体向后靠。他闭眼时，因阳光的照射，眼前呈现出红色，如同灼烧的恶意。

“你确实适合当演员。”他夸赞时，还在努力用手阻挡太阳的攻击，最终放弃，“如果要聊，我们去阴凉处？”

杨为乐有些看不懂他了。不过，观察的乐趣就来源于未知。他主动说：“我知道个地方，就是展导不容易找人，去不去？”

“去。”宋繁因毫不犹豫站起身来。黑长裤吸饱了热量，如果继续在这同杨为乐耗在这，他怕自己的腿都熟透。

他和杨为乐并排走的时候，实在养眼。杨为乐长了一张清秀脸，身高却一点不逊色。宋繁因更不必说，他走在哪，聚光灯就在哪。

自然有工作人员注意到他们，譬如老陈。打完招呼后老陈问两人要去哪。

杨为乐极其自来熟地向前半步，同老陈笑：“我和宋哥去上厕所。”

宋繁因在杨为乐身后点了点头。

老陈等两人走远后，还乐呵呵，丝毫没意识到这两人走的方向有问题。

杨为乐像是对这熟得很，七拐八拐把宋繁因带到一处小巷。这里很狭窄，开不进汽车，三个人并排都有些难进入。所以几乎没有人来。两侧的楼房很高，挡住了太阳。

灰尘都是寂静的。宋繁因熟悉这种氛围。或许他也曾在小巷子里安静地活，像一颗种子一样活，像一颗野草一样活。

他放松下来，惬意地倚着墙。瓷砖还是凉丝丝的，贴上去舒服得毛孔都张开。只可惜不一会儿，这块地方就被他捂热了。

而这落在杨为乐眼里，却如同风格前卫的照片。在摄影课上，老师说，“拍摄主体要清晰，背景最好不要选在线条多的地方，这会带来严重的分割感。”这些百年来适用的规则，好像都被打破。

说来也奇怪，晒太阳时，人还有点困，到这里，反应清醒过来。

“你要说什么？”

杨为乐笑：“我和邵旻没什么，看起来你和展导有什么了？”

宋繁因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清醒过来。他用温度降下来的手捂住眼睛，试图理清楚杨为乐绕口令似的什么。

他区分出两个人在杨为乐心里的亲疏远近后，目光淡淡地睨他：“嗯，你和邵旻没什么。我和展祷言也没什么。”

杨为乐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要是我和邵旻有什么，宋哥岂不是和展导……”

他未说尽，但意思十分明确。眼见宋繁因要恼，才改口问：“展导的屏保是怎么一回事？”

“好看吗？”宋繁因举起手机，给他展示自己曾经拍过的一些照片。

这一出让杨为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皙的指在屏幕上滑动，杨为乐其实不太能注意到内容，他点点头：“好看。”

他没再往后翻，按下开关，手机息屏。黑色的屏幕隐隐约约能让杨为乐看见自己。

宋繁因说：“我去赚钱了。展导是我的第一位客户。”

杨为乐点点头：“明白了。所以宋哥和展导没什么，他们误会了。”

宋繁因收好手机，思索一二：“我会澄清的。”

事情已经聊完，宋繁因不想耽误拍摄进程，他往回走。走到一半，发现少了个人。回头一看，杨为乐正如他之前一般倚在墙上。

他嘟囔着：“也不凉啊。”又迎着宋繁因笑，还是他招牌的无害的笑。

宋繁因皱眉：“怎么还不走。”却并不显得不耐。

杨为乐冲他挥了挥手：“宋哥，你先回去吧。我来这是为了躲懒，现在回去走的路不就白走了？”

宋繁因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他也不走了。

风如同任性的理发师，不停地将两人的头发顺着一个方向吹。宋繁因看见杨为乐的眼睛被挡住了大半，不停用手指将头发理回去。他笑出声：“我们好像两只栖在树上的蝉。”

杨为乐没法理解他的幽默，只是附和地笑笑：“宋哥，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宋繁因摇了摇头，他讨厌焦油的味道。这里虽然有风经过，但他们离得太近。而且，风总是先经过杨为乐，再抵达他。

“介意。”

杨为乐也不恼，他停下找寻的动作。他又一次深深地觉得宋繁因其人有趣，有趣到他已经不想再做邵旻的生意。

杨为乐的手机震动起来，一看，展导。他接了电话，但是把通话音量调到最低。

“宋哥，该回去了，展导找。”

宋繁因一看手机，足足三个未接来电，也不知把展祷言急成了什么样。又懊恼，自己常年开静音这个习惯真是改不了。

他今日份炮灰任务还没完成，就要偃旗息鼓。宋繁因深吸一口气：“小杨，你过来。”

杨为乐二话不说快步走到宋繁因面前，眼睛亮亮的，又让他幻视一条小狗。

宋繁因把杨为乐好不容易理好的头发再次弄乱，又捏了捏杨为乐的脸——什么印子都没留下。

杨为乐觉得痒，又或许不是痒，总之他忍不住想躲开。

宋繁因啧了一声：“别动。”

倒真有点恶毒炮灰的影子。

宋繁因不太愿意用劲，怕真把杨为乐弄疼了。因此两人足足僵持了五分钟。看着杨为乐一块红一块白的脸，宋繁因很满意，这下可以交差了。

等二人回到片场，展祷言气得直跺脚。偏偏他对二人都无法说出责备的话。最后，无奈地说：“这是拍摄期间，你们俩能不能有点数？”

杨为乐乖乖点头认错，一幅乖学生的模样，红里泛白的脸、凌乱的头发，像被欺负了一下。

展祷言一脸怒容，谁敢在他的组里欺负他的演员？！

”你的脸怎么回事？”

杨为乐转头看了看宋繁因。这是最高明的镜头语言。展祷言的注意力随之移到了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宋繁因身上。

灿烂的阳光，之于宋繁因不过就是背景光。他未曾在意二人，脸上没有表情，更显得漠然。

展祷言想对宋繁因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从最开始他对杨为乐的回护也不过是出于对邵旻的敬怕。对于杨为乐这种底层人，他们一向是不在意的。如今，他更不会为了杨为乐对宋繁因说些什么。

“小杨，你去找兰姐遮遮。”

杨为乐看出来展祷言想把自己支开，只是娱乐圈里，就算不给自己立好人形象，也不会这么乱来。这要是被哪个剧组人员看到，或者被狗仔拍到，宋繁因的璀璨星途也不能继续了吧？

所以，他才刻意配合宋繁因，演了一场拙劣的戏。

杨为乐眯着那双同宋繁因很像的眼，却如同刀上的血槽，看似小巧无害，实则伤人性命。

展祷言看着杨为乐走远，才低声问：“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邵哥？”

他看见那点漠然褪去，漏出鲜活的一张脸，会笑、会哭、会喜、会悲。

宋繁因似笑非笑：“你要阻止我吗？”

展祷言低下头：“……不。”

这句话对宋繁因根本无足轻重。他要做的事，从来不会被一个人改变。所以，他说完这些就离开了。

展祷言也知道。但也只是知道。

他低头站在片场中央，失去了感知一般，只觉得人间好远。自然，没能在意天上的太阳。

有工作人员在他耳边呼喊，见展祷言没什么反应，怕他中暑，连忙将他转移至阴凉处。

随组医生来看过，说他确实有中暑的症状，只是很轻微。展祷言问完注意事项，决定把时间往后推，先放半天假，还每人都加了钱。

但他发送这些消息时，话很少，也没带什么表情。这支由展家组建起来的团队都是个顶个的人精，立马觉察出来大少爷情绪不好。也没什么人敢再去打扰少爷休息。

因此，宋繁因敲门的时候，展祷言只是冷冷地说了个“滚”字。

宋繁因笑吟吟地说：“那我就滚了？”

其实经过一道门的阻隔，他的声音是很模糊、很轻微的。

但展祷言居然捕捉到了这一点细微的声响。他一边委屈，宋繁因怎么笑得出来呢？一边恨不得自己能去给他开门：“门没锁。”

打开门，冷气不要钱似的往外涌。这间休息室比所有人的休息室都大，展祷言确实会享受。休息室里放满生活用品，宋繁因甚至还能看见一只玩偶兔。但他们在这拍摄的时间也不过十天。

展祷言瘫在躺椅上，空调出风口在他脑袋的斜上方。他好像怕冷似的，还在胸口处搭了一角空调被。

宋繁因走到他面前，将快坠到地面的空调被轻轻拉起：“空调不能对着头吹。”

展祷言愣愣地看着宋繁因：“好，好。我说我头怎么越吹越晕。”

展祷言起身把躺椅推得远点。宋繁因想帮忙，却被拒绝。年轻人身体好，现在生龙活虎起来。

“我这肌肉，可全是抗摄像机扛出来的，结实！有力！”他拍了拍自己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得意地向宋繁因展示。

刚才的谈话一下子离展祷言好远。反正宋繁因也没和邵旻在一起。他这样也没什么。

宋繁因深刻体会到为什么男人和小孩共用一套心理机制：“看得出来你大学期间拍片子确实很努力。”

这一通商业吹捧吹得展祷言兴高采烈。往常也不是没有人用更夸张的语言夸他，好像他是电影之神转世。可没有一次，他的心情是如现在一般激动的。

宋繁因等展祷言忙活完了才说：“我看今天没有我的戏份了。展导，我去赚钱了？”

展祷言正准备扫榻以迎，脸上的笑都还没加载完成，进度却已归零。他走到宋繁因面前，正好挡住宋繁因的去路：“就不能不去吗？这大热天的，你中暑怎么办？”

宋繁因本就只是告知，而非商量。面对展祷言的关心，则解释了两句：“我带了解暑药。而且我可不会什么都不做就在太阳底下烤着。”后面的话便有几分促狭了。

听得展祷言红了脸——真是丢人至极。

展祷言讷讷：“好吧，你注意安全。”但他还是没让。只是在宋繁因想要绕过他的时候，扯住他翩飞的衣摆。

宋繁因被这阻力绊住，他疑惑地看了一眼他。展祷言却似被烫了一下，松手了。

宋繁因安抚性地对他笑笑：“好好养病吧。”他掩上门，没锁，好让新鲜空气能进去些。

展祷言看着这一小条缝，阳光斜斜地打进来，形成一道格外耀眼的光斑。盯久了，眼睛开始酸涩。

他好像总是在看。从前自诩为艺术家的观察天分。他心里却有个声音说并非如此。他只是常觉自己太过孱弱，无法承受参与进这个世界可能会遭遇的一系列事件。因此他常常用自己所信奉的观念安慰、说服自己。

现在——他他竟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做错了。

唯一没做错的事，大概就是听从邵旻的建议让宋繁因来试戏。让蝴蝶不仅在荧幕、也在现实中挥舞翅膀，掀起风暴。

门被敲响。展祷言已经恢复平静：“请进。”他以为是工作人员来送饭，可映入眼帘的是邵旻的脸。

邵旻身后还是跟着助理。他们一进来，展祷言感觉空气都变稀薄了。

展祷言现在对邵旻的观感有些复杂。他又想缩回那个打造了十几年的壳子里去，把眼睛蒙起来就可以不用面对。

邵旻习惯先发制人：“宋繁因哪去了？”

展祷言低下头，不敢面对邵旻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我也不知道。”

邵旻自行坐下，助理在他身后站定。展祷言腾地站起来，他感觉自己犹如回到了学校时期面对教导主任。

“那我们就来谈谈你知道的。”

展祷言头更低了。他不说话，便显出几分固执。

“照片怎么回事？”

展祷言透心凉，他就是忍不住炫耀了一下，本以为再大这件事也传不出剧组。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邵旻手眼通天，不说新来的冯溪，就说这组里原本的人也有不知多少是和他有联系的。

他负隅顽抗，却忘了邵旻从来不是他不说话就会轻易放过的人。

助理四处扫视，在办公桌上找到了展祷言的手机，再恭敬地递给邵旻。

邵旻点亮手机屏幕就知道这确实是宋繁因拍的照片。

宋繁因很爱拍照，在一起后他拍出的所有照片都会发给邵旻。先是拍的时候，删数十张留一张，再在邵旻的聊天框挑挑选选，最后才能在宋繁因手机里待下去。

宋繁因时常会和他共同进行选择，邵旻虽能分辨出每张照片的细微不同，却无法抉择。在他看来，各有各的好，所以他永远都说，多买一部手机专门放这些图片就不用纠结了。

宋繁因通常就觉得他碍眼了，要和邵旻割席。若他和宋繁因坐在一起，那宋繁因就是要坐在沙发另一侧坚决不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的。

这时邵旻一般不同宋繁因争辩，他会直接过去把宋繁因搂在怀里，一节一节地抚摸他的脊背，直到挣扎都变成细细的喘。

最后，喘息连同亲吻烧成一个绮丽的夜晚。

后来，邵旻分不清宋繁因爱的薇薇安·迈尔、马丁 ·帕尔，独独能认出宋繁因的作品。

宋繁因爱拍一切风景、爱拍生活琐事，唯独不爱拍人的正面。所以他们俩没有合照，宋繁因手机里也不会有他的人像。

邵旻从前想，把第一张合照留到民政局拍也很不错——

他聚精会神地看，导致一直提醒面容识别失败。长臂一探，手机到了展祷言面前。展祷言迟钝地眨了眨眼，手机已解锁成功。

邵旻调出相册删除照片还不够，还点进两人的聊天页面将照片删除。

展祷言终于意识到邵旻在干什么。他忍不住冲出自己的保护壳，红着眼睛要求：“还给我。”

可他刚向前，助理便沉默地将他阻挡。

邵旻示意他不用阻拦。

展祷言顾不得怕邵旻，伸手要去抢邵旻手里的东西。

他刚抓到手机，就意识到自己和邵旻在力量上存在巨大的差距。他使出了浑身的劲，在空调房中将自己热出满身的汗，但手机纹丝不动地被握在邵旻手中。

反观邵旻，他仍然保持着悠闲的状态。手往回勾，展祷言就被他带着向前走。

展祷言不服气。他继续用力，发现手机朝自己移动了一点，喜不自胜，以为马上就能得到。却又一次被邵旻拿回去。

最后，展祷言失力，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额头上的汗流进眼里，他也顾不得擦，只是狠狠眨了几下眼，试图把盐分排出。

可是他越眨越想哭，他一直知道自己抢不过邵旻，而且他对很多东西本来也没什么执念。他从不跟邵旻抢。为什么邵旻就不能让让他呢？他也很喜欢、很喜欢宋繁因。

展祷言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哭腔：“宋繁因不是手机，不是靠抢就可以的。”

他努力放着狠话，在助理眼里却像是小狗崽像雄狮挑衅，显得很滑稽。

邵旻把手机还给他说：“宋繁因是我的。”

展祷言看出来邵旻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甚至不配和他谈论抢不抢这个问题。

邵旻大致猜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在开门前告诫展祷言：“不是你的，最好连想法都不要有。”

展祷言终于忍不住泪。流完泪他却不打算放弃，就像他一意孤行要考导演系一样。

知道宋繁因是要当兼职摄影师后，他一面让助理联系在A市的摄影工作室询问最近是否有新人加入，一面驱车去A市的景区。

A市旅游资源发达，也不知道今天他能不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