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名这个事情,是苏言从出来开始就深思熟虑的。
苏家少主的身份太过敏感,若是行走江湖用这个名字,保不了很快就会勾来程拓和郁尘书的注意。根据苏言的估摸,那二位因为自己的挑拨,这个时候许已经杠上了。双方都觉得自己可以拿捏,这才越过自己视对方为对手。但凡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在另辟蹊径已然有了脑子,指不定直接冰释前嫌,纷纷将矛头指向自己了。
所以苏言这个身份是不能拿出来的。
可要是隐姓埋名,也不妥当。他在云清遍地平乱,就是为了让百姓相信苏家尚有人在守卫这方安宁。这个在云清除魔卫道的人,但凡是别人那就是越俎代庖,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只怕不仅平不了乱,自己都会被当做骚乱。
苏言想来想去才觉得自己只用个苏字最为稳妥,既能够彰显苏家身份,又不至于被人那么快忌惮。只要行动迅速低调一些,不让人抓包,在各方对峙时,快速走一圈云清,找到那位凌空仙尊的未来弟子——赵景行,是分分钟容易的事情。
只是今日,苏言救完了少年,离开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犯了个错误。蓦地身姿顿在空中,任由腰间缎带被晨风吹拂,宛如白练。
“怎么了?”变为原形的沉月正黏在他背上,察觉到他的变化,聊聊问道。
“近日经过城镇,听闻有不明修士与各府的府兵找我,却从未有人传音往太古之地向我透露些什么。我怕这群人来势汹汹,并不是好事。”苏言沉思后继续道:“为了在回去之前免生事端,我都是低调行事。往常不管是我们除掉妖兽,重打苏家的落鉴印,用以震慑其他妖兽。还是分发粮财给灾民,都只留下了苏谨的名号,从未让人见过我真容。即便打听赵景行其人的时候,也是化身伪装其他,并未让人产生疑心。”
“可刚才我杀妖兽的时候,并没注意到方才的少年。待到注意的时候,又被他的身份吸引了注意力。”苏言有些扼腕道:“既见过我真容,又看过我除妖。已经知道得够多了。我怕找我的修士察觉到他,给他招祸。”
“那又如何?这些天,你满地乱跑,那伙想要追你的修士,也已经捉摸得差不多了吧?”沉月在清晨的风里用原身伸了个懒腰。青翠欲滴的嫩芽轻轻颤了颤后继续聊聊道:“真让他们追到了,你把他们都杀了不就行了。”
苏言:“……”沉月不喜人打扰,更不喜活人打扰。与其注定要被打扰一次,不如把他们都弄死吗?苏言自己忽悠郁尘书说“弄死他们”的时候,不觉得什么。这话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自己听到的时候,倒觉得果真是凶残。
苏言没有回应沉月的话,倒也没有继续停留下去。而是前往了另一个妖兽肆虐的地方。沉月的话糙理不糙。这些天的游荡,他打着化名苏谨的名号,在云清里除妖救灾,已然将名声打了出去。让人人都知道,苏家还大有人在。
只要再努努力,找到那位传说中的天骄赵景行。自己也不需要顾忌别人知不知道了。
要是真有人不长眼,率先倒行逆施。那也该惩戒了。
…………
只是郁尘书比苏言想象中成功的速度还要快。
古朴庄严的苏府里,和上次相比,已然焕然一新。郁尘书带着低调的洛文飞光明正大地踏进了正殿。听到离去的程拓幽幽道:“念在少主的面子上,苏府可交由你代管。只是,北林十方之外的地方,你得按照承诺,交由我不管不问。”
“当然。”郁尘书已然坐上了那正殿的首位,只招招手便应承了下来。这段时间,在他以苏言未婚夫的身份强势加入了这苏府的争夺中。有上次苏言大闹苏府时口口声声的事迹,以及赠给自己的护身玉,他的身份遭到认同后,便接手得格外顺遂。毕竟万事皆为利,只要许诺将云清的部分给他们,谁又愿意真地撕破脸?
倒是洛文飞有些看不下去,在程拓走后,牵着郁尘书的袖子,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搂着人的脖子忧心问道:“尘书,云清共有十二府,而今为了安抚他们,你已然将七府送给了别人。”
“要是苏家的公子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怎么?我尚未和他成亲,你便将他视为自己人了?”郁尘书极为享受地坐在这方主位上,一边握着洛文飞的手,似笑非笑道。“放心,他不会生气的。“
“若不是他不中用,自己不能整饬苏家,也不会让我来亲力亲为。我毕竟不是他,为了尽快平定苏家的事,也只能出此下策速战速决了。”
“你和我一起坐在这属于苏家的主位上,难道你不高兴吗?”
郁尘书都这么说了,洛文飞便将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半抚着郁尘书的脸,颇有些动情地吻了吻,暗示道:“我当然高兴,只是,你什么时候告诉苏家小公子,我已和你……”
“这件事情,不急。”一提到这件事情,郁尘书的脸上又一丝的凝滞,只是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平静,温声跟洛文飞道:“他现在尚在孝期,正无依无靠,极为依赖我。我怎能就此抛他而去?”
“你我在明知我和他有婚约之时情难自禁辜负了他。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更不能这么对他了。”郁尘书看到洛文飞失落的眼神,立马道:“奈何我真爱的人是你。你放心,待到这次替他安定了苏府,我们便还了他的情分,到时我一定告诉他我们的心意,和他分道扬镳。与你只羡鸳鸯不羡仙……只是,在此尘埃落定之前,你且忍忍……”
油腔滑调安抚了洛文飞,殊不知,他只是郁尘书眼前割舍不掉的工具人罢了。若不是歃血盟的助力,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入住苏府?洛文飞更不知道,郁尘书压根就没有想到要为了他放弃苏言。最起码在将整个苏府收入囊中之前。
…………
远在千里之外的深林中,正在与妖兽搏杀的苏言身形有些迟滞。原本要刺下去的剑因此误了时机,待到那赤面獠牙的妖兽将毒息差点吐他身上,他才反应过来,下一刻,只能反手一旋,飞身而上,用了十二分的力,直直劈向妖兽,忍着虎口发麻又溅了一身腥臭血液的恶心感,将庞大的妖兽一分成了两半。
伴随着妖兽“轰隆隆”倒下的声音,苏言清丽的眉微微皱着,剑身一挑,将内里已经结出的妖丹收集了起来。这才捏了洁身术,将自己重新弄干净。
“你在干什么?”远远望着的沉月,等着他干净了才靠近。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刚才苏言出剑时的迟滞,不满道:“方才那一剑,你使得很差!”
虽说苏言的剑招是从出了太古之地才开始研习的。可他原本就有原主二十年的记忆与修为,再加上太古之地内数不尽的心法招数,更不用说身边还有沉月这么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妖修从旁指点。这段时间,结合着实战,苏言的一套剑法也用得像模像样。从刚开始的偶有轻伤,到如今哪怕对战金丹期的妖兽也能优雅自持来说,已经进步很大了。与之相比,方才差点被这头妖兽伤到,确实有些丢人。
“没什么,刚才确实分心了。”苏言对于沉月的疾言厉色颇为重视,立马收了剑自省道:“我承认,郁尘书说三日后去云静山接我,邀我去苏府的事情让我很烦躁。”
“接你回去不好吗?你不是说他是个假仁假义的垃圾?回去杀了他。”
“回去当然好……”苏言沉着表情收了剑,清了清自己手腕上的血,喃喃道。他没有告诉沉月,这个时候回去,没有撑得起场面的大能主持公道,那自己也只能是郁尘书的傀儡罢了,万分不由得人。
可惜,哪怕任凭他跑遍云清也没有发现那位叫赵景行的修者。要是能够找到他,带回去,即便还没有碰上凌空仙尊,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得多。
只刚想到这里,突然一道灵光骤然显现,让苏言愣了愣。这段时间就那么萦绕在自己心中的名字突然和自己记忆中的人脸重合。他敛下心神,原本就清姿绝艳的脸上骤然展现出一丝笑容,那精致的眉微挑了一挑,跟沉月开心道:“不过,在回去之前,我需要做另一件事情。”
“我上次在弥阳山重新设下苏家印记之时,不小心将一点气息沾染在了那个看到我的人身上了。”
“刚才我感觉到了他有了麻烦,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