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爹改造系统 第29章 状元爹

元翊亦看清了水中的倒影，奇道：“怎会毫无变化？”

“爹爹说，小神仙赠他的这个障眼法，单肉眼是看不出来的，想来在水中也一样，只有……”姜令仪顿了顿，轻咬贝齿，道：“它只能改变人的目之所见，却不能改变触之所及。”

“你是说？”元翊端详着面前的人，若有所悟。

姜令仪朝他伸出手，道：“王爷一握便知。”

和男人握手？元翊感到有些怪怪的，只能说服自己眼前人不过看起来像个男人罢了，实则是女儿身。他一闭眼，咬牙，伸手准备握下去，但——他怎么能握一位闺阁女儿家的手？！更不对了啊！

轻薄，非礼，卑鄙……一连串恶名冲进他的脑海，伸出去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僵在了当场。

姜令仪主动将手覆了上去。

元翊一下子睁开了眼，惊讶地看着她。

从手背上传来的触感细腻而绵滑，元翊悚然一惊，触电般迅速将手缩了回去。这绝不是一只男人的手！

“难怪从戎族携棺回来的时候，你们事事亲力亲为，说什么都不许外人触碰。”他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世间居然真的存在如此玄异之事。”

“臣女与臣女一家欺瞒了王爷，还请王爷治罪。”姜令仪再拜了下去。

元翊定了定神，道：“斯人已逝，如何治罪？罢了，不论他这缘法从何而来，都为我王府解了燃眉之急，为大楚立了大功。是功非过，我若再揪着不放，岂非恩将仇报？你且起来吧，在这障眼的法术消失之前，暂且就呆在这里，不要再见外人。”

这就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了？姜令仪有些不敢相信，道：“王爷，您不追究了么？”

“你能为我解释清你爹爹搞出来的这些异象么？”元翊反问，叹了口气，道：“我只担心有妖物作乱，如今知道你是人非妖，于我朝廷无害，我便放心了。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衣物被褥，一日三餐，自会有人送来。”

“那我娘亲——”姜令仪见他要走，急急起身追问。

“放心，她也一定安好。”元翊说着踏出了房门。及至到了室外，他才松了口气，颇有股重见天日的轻松之感。她惧他王权逼人，岂不知他也畏鬼神如虎。

“王爷，这就，不管啦？”玄明在他身后关好房门，问道。

“看看再说。”元翊料想既然姜洵已逝，那么她身上的障眼法术也必当渐渐失灵，直至彻底消失。只要确定了她是人，且无害人之心，他便诸事不论，放她一马又何妨。人生在世，谁无不可说之隐秘？只要不危及他人就好。他无意追究到底。

说到底，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而他，还有更要紧的事做。

“南边又有情况了？”走出一段距离后，他问玄明。

“是。”玄明道，从袖中掏出一卷书信，“为着替皇帝老儿寻美人的事，搞得各地怨声载道，还有那起子黑心肝的酒囊饭袋趁机鱼肉乡邻，南边最先坐不住……反了。”

元翊并不感到意外，只“唔”了一声便罢。

“王爷，不如咱们也——”玄明压低声音说，并无一丝恐惧，反而略有些激动。

元翊不置可否，还是那句话：“看看再说。”

他将姜令仪在书房关了十日。十日后，她身上时断时续的障眼法术彻底失了灵，露出了原本的一张倾国倾城貌，看呆了玄明。又过了十日，这张脸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再以狗血照面时，水中出现的也是这一张脸，而不是长有山羊胡的瘦削文士。

果然是人非妖，元翊放心了，将她放了出来。

姜令仪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看着他道：“王爷，臣女此前亦听到些消息，王爷想要的东西，何不以臣女换之？”

“什么？”元翊回看她。

姜令仪道：“王爷既然已经知晓臣女便是那画中人，何不将臣女献与皇上，以求一世安稳？想来皇上必定会龙颜大悦，重赏于您吧。”

元翊听后，沉默良久，才道：“我看起来，很像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么？”

他抬眼看着眼前有沉鱼落雁之容的美人，沉声道：“你太高看自己的作用了，姜小姐，也太低估皇上对我宁王一脉的痛恨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断不是区区一个美人能抵消的，饶是他可以，我也不能答应，否则便是对我父王枉死的背叛。姜小姐，容貌并不能胜于一切，哪怕是你，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抱歉。”姜令仪垂眸道：“我知道了。”

她只是不甘心就这样退守闺阁，再也无法于人前施展自己的抱负。为何上天偏要将她生做女子呢？明明男人能做到的事，她也一样可以啊，甚至还能做得更好。

如果不曾代替爹爹处理政务，她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可现在，再要她做回曾经那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却是万万不能了。

她不甘，她要在这个不公的世道，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爹爹，女儿如今已经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她心道，“这便是女儿的心愿。”

是不是只要她实现了这个心愿，爹爹就能重入轮回了？

可，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当夜，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经历了上一世的凄惨命运。惊醒后，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元翊也陷入了噩梦。

与现实不同，梦中的他并不认识姜洵一家。当戎族来袭的时候，他带领辖地军民付出了惨重代价才打退了他们，可他们的牺牲换来的并不是和平，而是朝廷几十万大军的围攻。当他们刚从敌军的战场上下来，身心俱疲，毫无防备的时候，朝廷一举剿灭了他们。

陪在他身边一起长大的小六，为了救他而被万箭穿心。而倍受他信赖的仲离、玄明，则在刽子手的刀下忍受着千刀万剐，就连仅剩下的几块残骨，也被扔进酥油里点了天灯。更不要说他封地的百姓们，为了维护他而被残忍地屠了一遍又一遍。

朝廷说，他是奸细，是逆贼，里通戎族犯上作乱，罪不容诛。他们肆意罗织着他的罪名，将数不清的污水泼到了他的头上。皇上知道他没死，故意放他一马叫他活着，好叫他亲身体会这番痛彻心扉的滋味。

他有心报仇，却无力回天，终于在一个硝烟四起的夜晚含恨而死，死不瞑目。

他死后，天下大乱。

挣扎着惊醒后，元翊面色煞白，冷汗直下。

怎么会这样？他踉跄着从床上爬下，摸黑找到茶壶，猛地灌了口冷掉的茶水，勉强平复着砰砰狂跳的心脏。他不敢相信梦中的一切，不信小六他们会离自己而去，更不信他就那么死了，既没有一展抱负，也没有报仇雪恨，就那么轻易地、憋屈地死了。

他死之后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他不知道。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姜令仪。梦中的他也是知道她的，但也只是知道而已。他们一个是边塞的王爷，一个是深宫的宠妃，距离太过遥远，他知道她，却无甚感触。他们唯一相似的，大约便是都背负着遭万人唾骂的恶名吧。

元翊忽而有些想笑。

他想安慰自己只是一场梦而已，可心里却很清楚地知道，假如没有姜洵来他这里赴任，没有和亲那一遭，那么梦中的一切很可能就全部都会变成现实。

他绝对无法接受的现实。

不，或许那才是现实，只是现在姜令仪没能和梦中一样进宫，而是来到了他的封地，这才逆转了一切。

看来，她才是一切的根源，也是这场局中唯一的变数。

“王爷，姜小姐求见。”玄明忽然在窗外高声说道。

这么晚？

元翊感到讶异，却不得不承认她来的恰到好处，冲淡了他残留的恐惧。他点燃烛火，将室内映照得通明，披上外袍道：“让她进来吧。”

姜令仪衣冠整齐，仍做男儿打扮，一见到他就拜首道：“王爷，臣女有一不情之请。臣女请王爷允许臣女扮作男儿，为王爷出谋划策，分忧解难。”

“姜小姐何出此言？”元翊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她的想法与自己的打算不谋而合，他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臣女做了一个噩梦。”姜令仪抬起头，直视着他说道。

“！”元翊心头一震，不着痕迹道：“是么，是个什么样的梦？”

姜令仪便将梦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与他讲了一遍。她有种奇妙的感觉，总觉得眼前这个王爷应当也经历过那些，并和她一样畏惧着它们的发生。

元翊听后果然面色大变，许久后，他说：“姜卿可知，本王方才也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他唤自己“姜卿”，姜令仪心头一松，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便将自己的猜测与他道：“或许那才是你我既定的命运，而爹爹偶然被小神仙上身稍稍改变了它。假如就此罢手任其发展，必将再次重蹈覆辙。”

“我，将重新背上遭人唾弃的妖妃之名；而王爷您，也同样会在绝境中凄然了此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