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知道郁离在意,在意未洲剑,也在意之前送给他的决明。
决明没了,未洲岂能再消失。
可郁离没有显现出过多的欢愉之色。
[剑固然重要,但毕竟是死物,你应该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不行,自己甚至未到而立之年,怎么能总说这种话,老气横秋,郁离摇摇头。
官居的改变让郁离一惊,即便他现在叫着郁离“叔父”,言行间有的是距离而不是对于长辈的敬畏,他们,郁离突然想到官居这是把他当至交好友了?竟然这般细致,特意为他找来未洲。
“叔父,不喜欢么?”
郁离神色变幻官居都看在眼里,郁离一会皱眉一会豁然,却迟迟不接下未洲。
“多谢。”
曾经是有多喜爱未洲,郁离才会在触碰它那刻产生了一种共鸣。
未洲,也等他很久了。
“很喜欢,”
郁离抬眸凝视官居,重复了一遍,“谢谢。”
枝城。
旧时一场大火烧毁了大半个云起,再建时花了不少心思。原本少时官居特意在山门口放的两只石狮子染上绿意,凹凸间丝丝绿线缠绕,底座处已和青苔不分边界。
只一眼,江辰便无奈摇头:“定是余启又偷懒了,这孩子,之前还和我保证会好好照看石狮呢。”
话音刚落,一个少年挥舞着手兴奋地冲过来:“师父!师父!你回来啦!”
身后扫帚被他拖在地上,发出“唰唰”的巨响。
余启最后停在不远处,一手叉腰,一手立着扫帚:“我眼皮儿从今早就一直在跳,他们还觉得我神神叨叨,都不信我。
瞧,这不是你们回来了嘛。”
“这几位是?”
余启愣了片刻,慌忙把扫帚藏到身后,暗道晚了,竟然让客人看到了他这副样子。
余启瞄着几人,他们不会以为云起山庄的人都怪笨的吧?
“余启,这是你官居师兄和云师伯,”江辰抬手对上人,依次介绍,“这位是你师兄的好友。”
“他是余师弟两年前带回来的,不,算是救回来的,余师弟管理山庄上下太过辛苦,这才拜了我为师。”
上山路是一条长长的石阶,秋霜打过,两旁的树木大有枯黄之势,黑黄相接的叶子落了一地,台阶上亦不能幸免。
寻常时候山庄里的弟子晨练时都要来这石阶上跑上几轮,冬季将至,训练免了一部分倒也叫余启开始偷起了懒。
“你啊你,”江辰最后点了点余启额头,“先别扫了,带陈少侠去客房休息。我和颂歌去看看你们趁我不在是不是又松懈下来了。”
“师父,没有松懈的。余师叔可严格了。”
余启顺口为余光年说起话来。
“知道了,去吧,”江辰摆摆手,与陈不休点头示意后才转身对官居道,“官居,你先和师兄回去,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微微点了点头,官居引着郁离向松风院去:“叔父,你与父母亲分居两院,他们在留鹤院,而你是在松风院。”
留鹤院种着许多花草,温馨雅致,松风院却是简洁平常。
想到什么官居快步上前拦住要去主屋的郁离,却还是晚了一步。
郁离推开门,房间里空空荡荡,极似家徒四壁。
分了个眼神给官居,官居少见的支支吾吾。
官居说主屋住的本是郁离,现在看来大抵也是官居恨他的紧,他的一切都要销毁。
郁离也能理解,回过身走向院子中的小池。
“叔父,你今夜先睡我的屋子,我去睡别的屋子……”
官居和平常说话时无甚区别,郁离还是从中听出了紧张。
官居来时云之仪担心照顾不好他,就让他跟着云简初一块居住,后来官居选了离云简初卧房最近的一间屋子。
“来年,这池子里还会再长出荷花么?”
“会。”
虽不知郁离为何突然这么问,官居稍加思索也作出了回答。
“这样啊,我想去后山看看。”
思绪千回百转,官居才明白郁离可能想起了什么。
后山山上种着许多枫树,远远地,可以看到一片灼人的红还有夹杂的绿以及那蜿蜒的小路。
云简初连续几年会拉着官居的手,带他来后山看枫叶。
进了山里,所见之景不如远观来的奇妙。云简初就等在某棵枫树旁边,闭眼感受着斜阳照在脸上带来最后些许温度。
睁眼时,官居会捧着几片最好看的枫叶送到云简初面前。
官居笑的时候很好看,云简初曾叫官居多笑笑,别小小年纪就像个小老头一样。
那时,官居也常常对云简初绽开笑颜。
“叔父。”
郁离应声回过头,恰好阳光直照眼睛,抬手遮住刺目的光,缓了缓,方将手搭在眼睛上方。
而青年已经长得足够高大,身形挡住了大片阳光,逆着光款款而来。
走近了,官居背在身后的手才拿了出来。一手把枫叶递送到郁离面前:
“给。”
最好不过将喜欢的事物送给喜欢的人。
如记忆中那般,郁离有些调笑意味,道:“怎么不笑了?”
嘴角动了几次,官居至多能僵硬地笑出来。时机不对,也是难为官居了。
郁离伸出手抚平官居轻轻皱起的眉头:“笑不出来就不笑了。”
视线下移,官居对上那双似是盛满亿万星辰的眼眸,只得默默叹了一句:
还是喜欢。
云之仪夫妇的婚姻最初算不得你情我愿,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郁离对于情事方面的东西也不会了解得更多。
官居的喜欢,郁离或许永远都不会察觉,这份喜欢,没有结局。
郁离最终还是在松风院寻了另外一间屋子将就住下。官居只得赶紧找人来收拾了主屋,一并清理了后面引水来的一处温泉。
一个月时间将至,郁离药浴时已无当初彻骨的痛意,闲暇之余再泡温泉也是好的。
是夜,月光自窗棂倾洒而下,黑暗中隐约可见枫叶的轮廓。
脑海里是余晖落到郁离侧脸上的模样,官居眉眼不禁染上笑意,将红枫小心放在枕侧。
“哐当”一声,应是野猫翻倒了花盆,官居披上外袍,出了门。
屋外月色皎洁,照得昏白一片。
抬眼望去,郁离的屋子还有亮光。
子夜过半,官居只当郁离是起夜,随即回了房里。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心口一紧,官居飞也似的出去:
“叔父?叔父?”
房中被子掀开了一角,却不见半个人影。
“叔父?”
“郁离!郁离!”
扶在门边微喘着气,官居抿着唇,抬脚就要去茅房。
“呃……”
闻声,官居不由屏息凝神去辨别着方向。还有细微的水声,似乎是主屋后面的位置。
“叔父?叔父?”
所有声音都在看到温泉池里那抹白色身影后戛然而止。
月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银辉似乎都只为了那一人而留。
“唔嗯~”
那人似是没有发现官居的闯入,依旧做着动作。官居止步不前,那是郁离么?
忽然那人肩骨向后拉紧,纤细的脖颈微微后仰,唇间溢出几声低吟。
而后竟是要命似的大口大口呼吸。
官居应是看不清的,但他总觉得郁离此时耳根红透。他不知,郁离还会做这种事情。
可细细想来,郁离长他六岁,若不出意外,也早已结婚生子。何至于……
想到郁离可能会和他人做最亲密的事,会将他人抱在怀里呵护,官居心脏止不住地抽疼。
郁离这般,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也有机会?
“叔父?”
“谁?”郁离的反应比平日里要慢上许多,回身见是官居,不觉先把方才作恶的双手背在身后,才道,“官居,你来了。”
不是疑问为何这时候他来了,而是隐隐约约抱有期待,等着官居的到来。
官居觉得郁离此时大概是不大清醒的,总不会又被下了药?
下了池子,温热逐渐包裹全身,官居不断靠近郁离。
“叔父,可是病了?”官居方要伸手碰到郁离侧脸,便被郁离抓住。
平日清冷的脸上浮现起异样的春色,郁离缓缓笑道:“没有。”
“但是我难受,官居。”
郁离倾靠在官居怀里,又仰起头寻找着官居的目光,随之右手扶上官居肩膀,借着力亲吻在官居唇角。
如蜻蜓点水一般,又快又轻,直教官居恍惚。
“叔父,你这是?”
心脏好似就要跳出来,官居眼眸微暗,紧紧盯着郁离,他想要郁离说出那句话来。
“难受,官居~”
郁离却是再次伏在官居身前,轻声哼着。
之前的肮脏心思在听到郁离喊难受之后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官居无奈叹气,郁离可能也只是不小心碰到他了。
小心推开郁离,官居上下看着这人:“叔父,哪里难受?”
郁离抿唇不语,方止住官居的手倒是引着他往下面探去。
瞳孔一震,官居手指不禁蜷缩,不敢去碰那东西。郁离再度向前环住他的腰身,轻轻说道:“官居,帮我。”
冲动与理智来回拉扯,郁离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吻上来唇齿交缠那刻,脑海里的弦断了。
官居不由扣住郁离后腰,一手按在郁离脑后,反复将要逃离的人按压回来,不断将吻加深。
“呼……”
郁离快要喘不上气,最后软倒在官居怀里:“官居,我难受。”
官居再迟钝也意识到郁离是哪里难受,轻轻吻去了郁离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