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夜,赵绾月感觉那两个刺客被审问的也差不多了,她昨天想留在那里,但赵贤不同意她去那阴暗潮湿的地牢,她便回来了。
记挂着这件事,她昨夜睡得很晚,今天也醒的早,但却未觉困倦,吃了早饭她就去找赵贤了。
彼时赵贤正头疼着,听到她来的消息,便知她是为了刺客一事,“让她进来吧。”
赵绾月进去,行了礼之后,便着急问道:“父皇,那两人可招了?”
赵贤欲言又止,她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父皇,是还没审问出来吗?”
“回公主,那两人自尽了。”李福瑞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
赵绾月僵住,她刚刚说什么?自尽了?
“怎么会这样?”她还期望着以此找到幕后真凶,为阿娘报仇呢,如今告诉她,那两人死了,有了这次,幕后之人定然会有所防备,不会再轻易出手,“我要去看看。”
说完,赵绾月就往外走,赵贤示意李福瑞去拦着。
但赵绾月几乎是跑着去的,李福瑞跟上去的时候,赵绾月也到了地牢门口,守卫不让进。
李福瑞劝说道:“公主金枝玉叶,这种阴暗肮脏的地方还是不要去了,随奴才回去吧。”
赵绾月已经走到了这里,哪里愿意回去,说什么也要去看一眼,“李公公,我就进去看一眼,看了我就出来,随你回去。”
李福瑞仍在犹豫,他深知陛下不愿她踏入这种地方,但他刚想继续劝说,赵绾月就趁守卫不备,推了一把往里进去。
那守卫本想去抓,但被李福瑞呵斥了一声,“那是永乐公主,若是伤到她,你们也不用在这里了。”
守卫被训,也不敢再上前去。
地牢昏暗,还有一股潮湿和血迹的味道,她忍着不适继续往前走,走到了审讯室,那两人就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上有被鞭打的痕迹。
她害怕,又不能退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鼓足勇气走了过去,她看到他们的脖子上有着明显的勒痕,不是自尽,是被勒死的。
她要回去问清楚,还没走两步,昨日的暗卫走了进来,他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明显有些慌张,让人生疑。
“公主怎么在这?”暗卫挥手示意身后人将那两人抬走。
“等等,他们是怎么死的?”赵绾月闻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只觉得头昏脑涨,难以呼吸。
“回公主,是属下失职,没能阻止他们自尽。”暗卫说道。
“胡说,他们脖子上还有勒痕,明明是被勒死的。”赵绾月不相信,若是他们能挣脱束缚,为何想的不是该怎么逃离这里,而是自尽。
暗卫回道:“公主,是自尽。”
“你。”赵绾月忽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她冲出地牢,又跑回御书房,她要问清楚,事情到底是不是她猜想的那般。
“月儿,此事……”赵贤的话刚说了一半,看到赵绾月眼中含着泪,他心生不忍。
“父皇,这次又是和上次一样,是吗?”赵绾月忍着眼泪问他,因为是良贵妃做的,父皇要护着,所以那两人是自尽,再也审问不出什么。
她很聪明,赵贤一直都这么觉得,但太聪明了也不好,赵贤沉默着。
赵绾月的眼泪滑落下来,她不解的问道:“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一条人命,杀人偿命,父皇为何要包庇她?”
“月儿,父皇有自己的苦衷。”赵贤说道。
“什么苦衷?”赵绾月追问,她用袖子随便擦了下眼泪,倔强的不肯放弃,这次,她不能忍,她要为阿娘讨回公道。
“月儿,你先回去。”赵贤不知该如何与她讲,太子这些年来,宽厚勤奋,并无大错,良贵妃是他的生母,若是良贵妃行为不检,难免连累到太子名声,为顾全大局,只能再委屈她一次。
“父皇,你这样做是助纣为虐。”赵绾月激动道,她数着近来的遭遇,“赏花宴之事,吴庆里假称婚约之事,还有苍河县遇匪之事,父皇都不管了吗?”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赵贤说的时候,神色暗淡。
“父皇,是不是猜测,父皇当真不知吗?若非那两人招供,父皇也不会灭口。”赵绾月据理力争,她不能让步。
“陛下,良贵妃来了。”李福瑞小心翼翼的禀报道,他在外面都听到了里面争执的声音。
“让她回去。”赵贤说道。
“父皇,良贵妃辛苦跑一趟,不如就让她进来吧,儿臣正好有事请教。”赵绾月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派人杀她们。
良贵妃并不想这个时候碰上赵绾月,她还以为陛下会不召见,但事已至此,她若是不敢进去,岂非明晃晃的告诉众人她在心虚。
她直起头,迈着一贯优雅的步子进了殿,没多往赵绾月那边看,俯身行了礼,“臣妾参见陛下,这是臣妾命人备下的点心,还请陛下品尝。”
赵绾月看着她将点心放至案桌,脸上挂着微笑,只觉得虚伪,“贵妃娘娘这般贤惠善良,做了错事可会愧疚难安,日夜难眠?”
良贵妃不解的看去,微微笑了下,“公主此言何意啊?”
“明知故问就没意思了,父皇觉得呢?”赵绾月看向他,她还存有希望,父皇会秉公处理。
赵贤沉默未言,良贵妃温温柔柔的笑道:“本宫实在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你为什么会怕我回宫呢?是怕我回宫之后,四皇姐受到的宠爱会少么?还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要在我回宫之前派人杀了我,贵妃娘娘,你以为装傻就能躲过去吗?”赵绾月眉眼冷淡的看着她。
良贵妃看向赵贤,“陛下,臣妾冤枉,公主所说的事,臣妾都不知道啊,臣妾从来没有害怕公主回宫啊。”
但她说了这么多,赵贤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昨日深夜她被召见,赵贤已经知道香山寺的刺客是她派去的,被他警告的场景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仍旧心惊胆战。
良久,赵贤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话却是对赵绾月说的,“这件事与贵妃无关,月儿不要再随意猜测了。”
“父皇,你当真要这样吗?”赵绾月眼底有失望滑过,那双漂亮的眼睛微转,声音淡凉,“贵妃娘娘,香山寺的刺客是你派去的,对吧?”
良贵妃一脸无辜,“公主肯定是误会本宫了,本宫听说你遇刺之事,也十分痛惜。”
“惺惺作态。”赵绾月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觉得格外刺眼,她是笃定父皇不会惩罚她吗?
“陛下,臣妾……”良贵妃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装的有模有样,赵贤既选择了除掉那两个刺客,她觉得他是会帮自己的。
赵绾月火气更甚,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像一阵风似的冲到良贵妃面前,“啪”的一声清脆响声,她觉得手心发麻。
良贵妃的脸迅速浮现红印,她不可置信的瞪着赵绾月,在陛下面前,她竟敢打自己?
“陛下,她竟然打臣妾?陛下要替臣妾做主啊。”良贵妃这下根本不用再装,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何时受过这种羞辱,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赵贤皱着眉,没看赵绾月,低着头吩咐道:“带公主回流光殿。”
良贵妃震惊的看向赵贤,她被打了,他竟然不惩罚赵绾月,这让她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
“公主。”李福瑞走到她身前,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绾月瞪了眼良贵妃,忽地笑了一下,只是那眼中却盛满了伤心,唇角带着讽刺的弧度,“父皇可要好好保护良贵妃,免得哪日死了都不知道。”
良贵妃气极,咬牙切齿的盯着她,但余光瞥向赵贤,他丝毫没有动怒,也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她生气,却也不敢惹怒他。
赵绾月走后,御书房只剩下他们二人,赵贤看向她,语气中带着明晃晃的警告,“这样的事,朕不希望再有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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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枉沈弘卓多年寻找,终于找到了跟着他娘经商的管家,他的头发斑白,年纪很大了,一条腿还瘸着。
“小公子,姑娘她……死的冤啊,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路不好走,马受了惊冲撞起来,姑娘才跌落山崖惨死,我后来去查,发现那马被人动了手脚,就是季勇做的,我差点惨遭灭口,瘸了一条腿,只能四处躲藏,不敢出现,后来听说我们的家财都被季勇吞了,你也被承国公接走了。”
“小公子,你一定要帮姑娘讨回公道啊。”管家声泪俱下,怪他无用,没能保护好姑娘,这些年来也不敢出现,因为一直有人在追杀他。
“你手上可有证据?”沈弘卓问他,眼神中翻涌着巨大的恨意。
“有。”
一纸诉状告到御前,季勇被判秋后问斩,沈家为了撇开关系,竟在这时提出了休妻。
小院子里,季筱目光阴狠的盯着沈弘卓看,笑得很大声,“徐州第一富商宁老板,你真不愧是她的儿子,在徐州这么多年都没被我们发现,算起来,宁云舒可没你厉害,那么轻松就死了。”
宁家三代累积,到了宁云舒手上才成了徐州第一富商,而她沈弘卓一个人就做到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轻松死去的,我会让你受尽折磨。”沈弘卓冷声道,他们心思狠辣,手段歹毒,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哈哈哈哈。”季筱的笑声逐渐癫狂,疯魔,“她该死,要不是她,我何至于过的这么苦。”
夫君不喜,心中还记挂着别的女人,她怎么能不恨。
沈弘卓离开了,他去找了沈毅兴,质问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与我母亲两情相悦,答应娶她却做不到,既娶了别人,你又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毁了她!”
沈毅兴眼睛通红,他想娶她的,他答应了回家告诉父母来提亲,兴高采烈的回到家将此事说了,但他们不允,非但不允,还硬是让他娶了季筱,他没想过要毁了她的,那夜醉酒是意外,他也不知道她怀了身孕,等他知道的时候,她已香消玉殒。
“我要你履行自己的承诺,娶她为妻。”沈弘卓知道,她母亲心中一直记挂着他,所以他要帮她入沈家祠堂,从管家那里得知,沈毅兴曾承诺娶她,所以他也要让他做到。
“我娶她,我娶她……”沈毅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每每回想到这些事情都痛心疾首,悔不当初,若当初他再强硬一些,坚持一些,会不会就娶到她了,可惜没人能给他答案。
陈年恩怨已了结,这京城沈弘卓也不愿再待下去。
一处别院前,两只马儿等在门口,这是沈弘卓在京中的住处。
他身穿墨色常服,肩膀上背着一个包袱,看起来很轻,大概只装了两身衣服,他淡声问乘风道:“信送到了吗?”
“送到了。”那封信是公子写给永乐公主的,他已交给七皇子转交。
“公子,我们当真要离开吗?”乘风小声的问他,明明他那么喜欢永乐公主,他未答,乘风也没敢再问。
沈弘卓抬头看向皇宫所在的方向,他想到香山寺那日,那些暗卫将她保护的很好,他甚至不需要出手,如今刺客被抓,很快就会知道真相,凶手得到惩治。
她贵为公主,有陛下护着,往后的生活定然是尊贵无忧,而他,也该离开这里了。
经此一别,后会无期,惟愿永乐公主,永远平安快乐。
临行前,他看了眼身后的院子,那日,她就站在那里等着他,他们说了许久的话,不再犹豫,沈弘卓动作利落的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