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行砚是在抵达平州军营一个月后才见到郭绣的,裴归渡故意将人藏起来不让他见到,这其中甚至还有宋云的功劳,两个人里应外合,吩咐了军营所有人不能提及此事,可最终还是被他发现了。
确切地说,是郭绣鬼鬼祟祟地在营帐外偷窥乔行砚,被文修抓了个正着。
乔行砚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将小裴将军赶到了营帐外,一个多月没有理对方。可裴归渡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很多时间去哄人,毕竟如今战事吃紧,他心思全在应付南蕃军上去了,两人鲜少见面。
宋云也忙,一个月见不到人,再见到人时手臂险些断了,好在救治及时,保住了手,只是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上阵。
来平州两个月,乔行砚一同商议战事后,说是要接替宋云上战场,裴归渡拒绝了,理由是南蕃至今拖着战事不肯前进也不后退,大抵是想着趁他们不注意偷袭,他怀疑南蕃是在等靖央那边的动作。
两个人为此起了些争执,说不上吵,只是借此机会将先前郭绣的事情说清楚。郭绣有可能绘制出完整的城防图,这些日子也又有了些新的进展,大半都是能对上的,裴归渡知道乔行砚不可能容得下郭绣,可他不能现在就杀了她。
乔行砚没有对郭绣的事情给出回应,好像对方提了也只是他的意思,自己现在并不想聊这个,又或者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怎么样。
宋云身为领军将领却带伤而归,裴归渡自己都说如今战事不稳,无论是继续僵持下去还是敌军突然袭击,都不会是一件好事,他不希望自己只是在营帐内干坐着,两个月已经够久了。
可无论乔行砚怎么说,厉声责问也好,低语相求也罢,裴归渡都不同意,最后甚至连交谈都制止了,安排人看着对方直接离开了营帐。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乔行砚都没见到对方,只知又打起来了,这次连带着平州的百姓也参与在其中,可他们不是作为后备军,而是敌人。
南蕃军前一日方被裴归渡领兵击退至沧山,第二日平州百姓就发动了暴乱。
乔行砚在军营中很少得到消息,他觉得是裴归渡有意隐瞒,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起初派文修去探查,也多方试探过宋云,可还是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事情是在来到平州的第五个月落定的,这日裴归渡正在大帐部署作战,乔行砚得知消息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斥候退出营帐。
乔行砚站在门外一怔,原来所谓部署作战是假,他在帐内只看到了两人,一是许久未曾与他有言的裴归渡,二是明泽。
裴归渡看见来的人,明泽也看见了,好似调侃一笑,总之十分诡异,而在这诡异之下,乔行砚看到裴归渡朝他招手。
好生温柔,他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乔行砚走进营帐,看到裴归渡手中拿着一封信,话却是对明泽说的:“明将军不在北河待着,跑平州来做什么?”
明泽轻笑一声:“自是来送好消息的。”
乔行砚不信他,明泽是顾询的人,虽说先前是彼此利用,可到底他被人摆了一道,平白做了刀还没个解释。
乔行砚看裴归渡,想看对方的态度。
裴归渡将信递给他。
信不长,却印着官印,乔行砚看完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他又重新看信纸最末端的印章,他无法验证这印章的真假,只难以置信地抬头看裴归渡。
裴归渡点点头,像是在安抚:“三个月前,太子被废,三皇子入主东宫,一个月前,先帝驾崩,太子登基。”
乔行砚蹙眉又看一眼信上的印章,哪是什么普通官印,这是玉玺,这是顾询送来的信件!
乔行砚先前不敢往这方面想,是因为平州战事紧迫,他没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何况是这种荒谬的猜想,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裴归渡就是这般荒谬。
乔行砚手垂落在一侧,指腹捏着信纸,嗤笑一声后问:“将军这是早就知道了?”
明泽在一旁看戏。
“原先不知道。”裴归渡答。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乔行砚耐着性子追问。
裴归渡沉默,像是自己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顾询暗中合谋的,半晌后才答:“战事僵持不下之时。”
乔行砚少了点耐心:“我们还没来时战事就僵持不下,来了之后还是僵持不下,将军这般模棱两可的说辞,究竟是来之前还是来之后呢?”
“之后。”裴归渡显然也没什么底气,“回平州一个月后。”
乔行砚冷笑一声,那不就是他因为郭绣一事正不与对方言语时吗?
乔行砚看向明泽:“明将军还有事?”
在得知乔行砚先前所作所为之后,明泽是有些怵他的,听到这话也是看得懂局势,摆摆手道了声别就离开了营帐,只留二人继续他们之间的纠葛。
乔行砚打量一番裴归渡,难得在对方脸上瞧出了些许窘意,他讥讽道:“将军好计谋,知晓此战不论是胜是败,武昭帝都不会继续留着裴氏,是以刚离京一月就与皇子搅和上了?说起来,你不是安平郡王的兄长么?为何不扶持自家人,却远在沙场,还要与曾经算计过你我的三皇子……勾结?”
裴归渡做吞咽状,喉结滚动一瞬后温声解释:“因为安平郡王属裴氏,可除了裴氏他再无其他,万相楼一案裴氏得罪的不止是太子的人,自己人同样未能幸免。虽说他们不会顷刻间倒戈,可嫌隙一直都在,父亲尚未回京,我又远在平州,单凭兄长他们未必能稳住局面。况且南蕃意在整个绎朝,靖央虽乱,却也不是不能做出孤注一掷的举动,局势一直都在变,让安平郡王做主这一切……他不够狠。”
乔行砚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他问:“裴尚书知道这件事么?你父亲知道这件事么?你姑母与安平郡王他本人知道这件事么?他们知道,你替安平郡王拱手将皇位奉上么?”
裴归渡深呼吸,半晌后才答:“父亲知晓,旁的不知。”
乔行砚有些意外:“你甘心给别人做垫脚石?”
裴归渡低头轻笑一声,像是自嘲:“哪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我是臣子,裴氏是臣子,这么多年垫脚石都当了,还差这一次?况且顾慎本也不适合当皇帝,他太过仁善,分不清何为忠言,何为谄媚之言,这些年若无兄长陪伴在旁,他怕是早被太子杀了。乱世的皇帝不好当,闲散的王爷不比皇帝来得轻松?家是家,国是国,一朝国君当是有能者居上,顾询比他更适合当现在的国君。”
乔行砚不信,这根本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话:“何为更适合?将六部依次击垮,在战事未平之时打破朝廷原有的局面,趁朝廷最为薄弱之时将太子拉下马,甚至还可能弄死了皇帝,自己上位,这就是你说的更合适?裴敬淮,你究竟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裴氏,又或者,是为了别的?”
顾询根本不差裴氏一族的助力,无论有没有裴氏,他都能成功登上皇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不知顾询是从何时开始算计设局的,但最迟也是在江城水患开始的前一年,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动了要将工部拉下水的主意。再到和亲一事后,户礼二部矛盾加深,户部从太子一派被剥离出去,继而由他牵扯出厘金一事,再到最终万相楼一案。
整个过程中,顾询隐于身后,坐看一个案子牵扯出来的数十朝廷命官,将其打散,将太子与安平郡王乃至九皇子的所属党全部搅乱至一处。
起先乔行砚还不敢确定将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可现下在此处看见明泽,又想到了先前假冒许济鸿却未被许氏戳穿一事。以许商君那死柬都不肯坐视不理的所谓清廉性子,怎可能这么大一件事都瞒着皇帝呢?
许商君根本不是未归党派,他从始至终就是顾询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礼部从一开始就被顾询算计进去了,他不仅不会对礼部的人来寻他感到意外,他甚至生怕自己少了一个棋子。
可顾询大概也想不到,礼部居然不是自己来的,连带着裴氏也扯上了点关系。
如果从一开始裴氏就不在其中,兴许礼部不用等郭孝悌出手,就能和工部一样只是领一个渎职罪发配。
可没有如果,乔氏最终就是没有得到善终。
半晌后,乔行砚又道:“顾适被踢出局,安平郡王身后虽有裴氏,却不敌武昭帝的忌惮,他不可能重用安平郡王,顾询因为治理水患一事重新回到皇帝眼前,皇位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仅仅只是为了保住裴氏?可朝局不稳,裴氏到底手里有兵马,即便他登基也不会轻易朝裴氏发难,否则裴氏为了生计只能谋反。你不会轻易向他低头,裴敬淮,你答应他什么了?”
裴归渡怔了片刻,直到帐外传来勒马声,他才妥协般笑了笑,眼底像是欣慰,又像是无奈,但更多是释怀,他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答应他将平州内的南蕃细作尽数查出,就地格杀罢了。平州战其实不难打,兵力粮草充足的情况下,猛攻一月内就能将敌军赶回南蕃。但此战不宜速战速决,这样只会让他们在失败中回过神来,只要南蕃与靖央之间通气,或是绎朝更换帝王的事情被南蕃得知,届时他们攻打的就不止是平州了。一旦南蕃再次从都城调兵,所指的就只会是京都城。”
只有示弱,让南蕃认定镇远军只是强弩之末,让他们在安逸中等待南蕃都城乃至靖央国主的消息,放松警惕,将战事延缓。
南蕃本可在认定镇远军军备不足后一举攻下平州城,可他们摸不清京都是何状况,靖央又是何状况。如今绎朝派了使臣前往靖央,多月未有消息传来,靖央国主不仅将使臣的消息封锁了,更是在退守渠州的情况下,派巡查使前往南边赈灾。
三方都不知彼此的真实情况,谁都怕被两方夹击,前线的人不好办,城中的人又摸不着头脑,这才僵持不下。
虽然裴归渡知晓这其中赌的成分极其大,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南蕃派细作扰乱平州城秩序,企图在混乱中打探京都城的消息,他本不该任凭城中百姓发起暴乱徒受磨难,可顾询要他务必示弱任由百姓内乱,趁乱将细作悄无声息地解决,而非杀鸡儆猴,引得南蕃怀疑。
“所求为何?”乔行砚又问,面上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改变半分。
裴归渡这次立马就说了:“平反,求他在登基即位后替乔氏一族平反。”
乔行砚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像是难以置信。
“你知道顾询为什么要你替他杀了太子的侍从么?”裴归渡问。
乔行砚没有答,他只知道那人杀了他的书童,又或者说是伴读。
“因为他杀了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裴归渡道,这是顾询的说辞。
乔行砚蹙眉。
“李呈不止是他的伴读,他也不是落榜后才认识顾询的。”裴归渡道,“是顾询陪着李呈准备了两年的科考,他二人关系密切,那时他不被武昭帝重视,还得太子厌恶。是以太子将此事告知了皇帝,皇帝派人拿来了李呈的卷子,嘴上夸着好文章,转头就将人的卷子烧了,还任由太子派人劫杀李呈。皇帝好面子,他帝位本就存着争议,如何任由皇子不知分寸同举子来往过密,他不会让此等事情传出,落入堂下。”
乔行砚还是没有说话。
“顾询不会顾及武昭帝的面子,他登基后,连一个小小伴读的身份都会抬到明面上,将其以往的文章呈至大殿,供各官审阅。”裴归渡道。
“所以你觉得,他也能随手做件好事,替乔氏平反?”乔行砚问,“乔氏会落得如今地步,他并不无辜,临了还要将我当刀使,裴敬淮,你就真的甘心赌这几乎毫无胜算的局?”
“甘心。”裴归渡斩钉截铁,“并非毫无胜算。京都有叔父和兄长,将朝中半数官员打乱已是极限,若继续对裴氏出手,届时只会有更多意图不轨的氏族爬上来。此时外戚专权是固权,他不会乱来。况且他要我做的也不算难事,到底不能让南蕃细作得逞,只要我从中把控好,事先让军中士兵深入其中,就能在确保城中百姓安全的情况下制造一场暴乱的假象。”
乔行砚面色不算好看:“倘若失败了呢?宋云受伤,是不是因为他潜伏进了平州城,结果被细作察觉?还是说不止是平州城,他回京了?”
裴归渡没有说话。
“为什么瞒着我?”乔行砚面色沉重,“担心我不同意?还是认定我不会放任你一个人做这些事情?觉得我会抢在宋云回京之前离开,像先前在淮安城烧粮一样?还是觉得……你没有信心能够赌赢,若是死了,全当战死,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总是难免的,对么?”
裴归渡半晌没有说话,再抬头也只是轻笑一声:“倒也不算,我还是有些信心的,总不能真死在自己人手里,若是百姓随手就能将我杀了,那我这么多年的仗岂不是白打了?我就是挺好奇的,如果我死了,小公子是陪我同棺合葬呢,还是做一天的鳏夫,转头就寻了旁人?”
乔行砚也笑,却不似以往笑得明媚:“都说死在战场,哪来的全尸,如何同棺合葬?”
裴归渡一怔。
“将军何时做起这么亏本的买卖了?”乔行砚问,“你若真因顾询的话栽了跟头,我找谁说理去?届时我该一步一叩首带着你的尸身去庙里求菩萨显灵还我一个将军,还是不明不白地盖棺活埋?非要我将好容易养好的身子往绝境走才甘心么?我在他那儿栽了个跟头,你又要因为一个名声平白去赌,你可知我们在他眼中有多蠢?”
裴归渡好一阵没说出话来,正要开口时,帐外传来宋云的声音。
他知道宋云不会无故打断他们二人的对话,是以立马将人召进来了。
宋云面上带着难掩的喜悦:“京都城新来的消息,三……皇帝在早朝上给众人传阅了数份文书,除此之外还在朝上替乔氏平反正名,并将于下月……也就是这月廿二昭告天下。”
一直到宋云走后,乔行砚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一个失神的状态,他虽能听进去裴归渡的话,却一句都没给回应。
裴归渡向他说明了接下来的安排,如今平州城细作已经处理干净,京都城也被顾询暂时稳住了局面,前往靖央的使臣也将回京,如今正是一举拿下驻扎在平州城附近的敌军的最好时机。
“这次我必须去。”乔行砚忽而道。
裴归渡看着对方没有说话,一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踮脚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后,他才轻启唇角。
乔行砚再次堵住他的话,在其唇上像啄米一样轻轻亲吻,他埋在裴归渡胸前,环抱住对方,声音闷闷的:“谢谢,这话是替我父亲母亲,替我乔氏一族说的。可是你不该瞒着我,我说了,即便是赌,即便有风险,也得让我知道风险是什么,始作俑者是谁。你知道为什么这五个月我都没有追问你,没有将事情探查下去吗?”
裴归渡回抱对方,下颚抵在对方头顶:“不知道。”
“我不敢去找你。”乔行砚语气中带些哽咽,“说怕也好,退缩也罢,战场不是庭院,它不能让我随便耍小脾气。将军缓战之时都敢偷偷跑到东禅寺,我真怕你分不清轻重。”
在战场上失了神。
裴归渡轻声一笑,在对方头顶轻柔地摩挲:“那可真说不准。”
乔行砚的笑声闷闷的,他道:“裴敬淮,看春宫图就已经将我折腾得半死不活了,别再看旁的话本了。我不喜欢为了彼此而舍命的话本,实在愚蠢,也不像你,你不该如此。”
哪有什么该不该的,裴归渡心道,他也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的,如若不与顾询合谋,待对方登基后,安平郡王与兰妃又怎可能有好日子过。
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好,顾询给他递了杆子,他不过顺势下滑寻一个好去处罢了。四个多月的不安稳赌一个长时间的安稳,没什么不划算的。
只是这种不安稳,他一个人就够了,何必将乔行砚也牵扯进来,修养身子已然不易,他有机会说实话坦白,可是没有那个必要。
“好。”裴归渡温声道,“我答应你,此种情况,只此一次,再不会有了。”
乔行砚又道:“用我的命起誓。”
裴归渡一怔,想要推开对方询问却被对方用力抱紧圈住,他难得动弹不得,一时无言。
“思虑了许久,还是不愿意信你。”乔行砚揶揄道,“将军的话实在不可信,我也不想与你算计来算计去的,你是知道我的,此事只有一次,便真的只能是一次。”
“真不公平。”裴归渡觉得心间像是卡了一块石头一样,半晌后才哑着嗓子答,“好,我发誓。”
“最后一场战,我与你一起。”乔行砚仰头看向对方。
裴归渡深呼吸,半晌后才在对方额间落下一吻,哑声道:“好。”
两日后,平州又战,裴归渡领兵从南侧攻入敌营,乔行砚带兵协之自北面包抄拦截敌军退路,事后由宋云带人收缴敌军粮草。
三日后,敌军连连败退,镇远军趁势而上,于七日后将南蕃驱逐出绎朝地界,逃离回南蕃。
战事收尾过后,镇远军依召回京复命,正要启程,蕲川来信,是乔婉得知了乔氏平反一事,给乔行砚报喜来了。
“还回京都么?”裴归渡问。
大抵是因为人逢喜事,乔行砚今日看起来比战时那几日有精神多了,笑着揶揄道:“将军当真一点都不怕新帝么?连他的召令都不打算听?”
裴归渡嗤笑一声,开玩笑道:“他老子在时我都敢未经传召私自回京,甚至还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军令状,还怕他不成?”
乔行砚挑眉:“不怕他发落裴氏?”
“怕。”裴归渡道,“可他不会这么做,他的国暂时还得靠裴氏守着。”
乔行砚轻笑一声,果然先前那次只是例外。
“所以还回京么?”裴归渡问。
“禮州的梅花开了吧。”乔行砚道。
“不知道,将军一个粗人,不太懂这些花花草草什么时候开。”裴归渡语气轻快,“听我的回答不如与我亲自去看一眼,兴许今年能赶在下雪前抵达呢?”
乔行砚不解:“为何非得下雪前?”
裴归渡凑到乔行砚耳边,温声道:“想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在庭院的雪地里看见一位赤脚坐着的小公子。”
见他来后,踮着脚折一枝高处的梅花,指尖沾染洒上些清酒,醉醺醺地念叨着他的名字,说,清酒落梅花,望君来年平安,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