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怎么样?可有受伤?”姜从一下马便直奔乔行砚,全然不管身后的马匹是否有人牵着,弓箭也丢给了随行之人。而这本就焦急的心在看到对方面上的伤痕后变得更甚,担忧道,“怎在脸上划出了这么长的一道伤?”
乔行砚与姜从并不亲近,虽是即将成为一家人的关系,可他却与对方鲜少有来往,现下这般忧心的模样,大抵也是因为乔婉先前同对方说了些什么,拜托对方好生照顾一番。
乔行砚方才分不出神去管脸上的情况,现下反应过来,摸了摸那道伤,有些微疼,指腹覆上去还能感受到伤口渗出一点细小露珠般的血滴。
好好处理的话,兴许很快就能恢复到无疤的状态,乔行砚如此想着。
“无碍,只是方才不小心被树叶划伤,回营地后敷药便能好。”乔行砚不以为意道。
姜从闻言轻叹一口气,道:“亏得文华还托我在围猎场上多加看顾好你,却不曾想第一日便叫你受了这般惊吓,还将脸给划伤了……”
乔行砚抿唇不语,却见一旁的郭弘正在神色不明地打量着自己。
穹奚山山道两侧竹林密布,正逢春时,林间可闻风吹时竹叶簌簌响声,期间夹杂着盘旋于天际的雄鹰鸟雀声。雄鹰低伏,俯冲之下,从林间叼起一直蜷着的青蛇,刹那间再次冲向天际,消失于林间。
裴归渡在众人抵达后便驾着汉月重新回了一趟营地,跨步下马,无视士兵的行礼,一掀帐帘便直冲药箱所在的地方,在其中翻找一番后取出了一罐白色药瓶,正要起身出去之际却碰上了掀开帐帘的裴政。
裴政的神色比他还要更诧异些,像是没想到对方此刻会出现在这里,他道:“方才我在自己帐内便听见汉月的铃铛声,还以为是听错了,想不到竟还真是你。才第一日便提早归营,发生什么了,一副慌忙的样子?”
裴归渡悄无声息地弯曲手腕将药瓶往身后藏,道:“围猎场上出了点事,有一匹马失控了,不过我已及时制止。”
裴政闻言想都没想,只面无表情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不用想便知道出事的是谁。”
裴归渡也不窘,只抿唇颔首。
“受伤了?”裴政不以为意道。
“小伤。”裴归渡平淡答话。
“小伤用得着用这药?”裴政满不在意地瞥一眼对方手中握着的露出一角的药瓶,“这是伤着脸了,担心留疤?”
裴归渡不语。
“小裴将军倒真是一副不值钱的模样。”裴政嘁一声后评价道,随后又侧身让开一条路,看也不看对方,只平淡开口,“莫要越界,叫旁人疑心。”
裴归渡握紧手中的药瓶,沉声道:“知道了——叔父那边?”
“我并未同父亲说你的事情。”裴政正色道,“眼下形势不明,父亲对此仍有疑心,不宜提及此事,届时不好收场。”
裴归渡看着裴政侧身的模样,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兄长。”
言罢,裴归渡便带着那药瓶上马,重新往穹奚山深处去。
有了烈马受惊失控一事,乔行砚便以此为由同众人分开了。起初张恒与姜从都不放心,忧心山中野兽众多,他不善骑射恐遇到危险,死活要护送他回营地,最终还是他自贬一番,才让二人放弃了送他回营的想法。
毕竟在春猎第一日便遇到这种意外,尤其在不知事出有因的情况下,这对谁而言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一介男子竟驾驭不了一匹马,还要旁人护送回营?是以最终无人再提要护送其回营的事情,只满面担忧地目送他独自一人往营地走去。
行至半途,身后早已不见众世家公子的身影,乔行砚停下脚步,沉声道:“出来吧。”
言罢,林中传来唏嗦作响的声音,随即是靴子落地的沉闷响声,乔行砚瞥一眼山道一侧,只见文修从林中负剑走了出来。
文修拱手:“公子,人就在林子那头的亭中候着——公子,你的脸怎么了?”
听到对方忽而变得焦急的语气,乔行砚抿唇一笑,道:“无碍,一时分神被摆一道罢了,待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再去同他算账。”
见对方不甚在意的模样,文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又往来的方向走,替身后之人拿剑抵着竹叶开路。
乔行砚寻着对方引的路而行,不久便看见了对方口中的亭子,以及那只在旁人口中存在的三殿下,顾询。
行至亭前,乔行砚瞧见亭中之人端正地坐在早已被侍卫擦拭干净的石凳上,一身素色华服,腰间配上好玉环,外裳两侧绣着暗纹,悬挂穗子,头戴发冠,面容清秀俊朗,看着倒是位容易亲近的主。
乔行砚躬身行礼,温声道:“乔氏行砚,拜见三殿下。”
“乔公子免礼。”顾询声音同样温吞,“早便听闻乔尚书家的小公子风姿卓越,生了一副令人瞧了便移不开眼的面容,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乔行砚直起身来,抿唇无声一笑,道:“殿下谬赞,在下身无长物,只皮囊而已,不值一提。终归还是在下借了明将军的情,这才能够得见殿下一面,领略殿下的才思。”
顾询闻言抬头看一眼身旁负剑站着的明泽,道:“阿泽向来不怎么主动与我提及朝堂上的事情,那日提到礼部尚书,我也反应了许久,说要同礼部的小公子见上一面,我还纳闷,他怎会与你有交集,又为何要同我见面。”
顾询看似在平静地陈述事情的经过,实际上却是直接带着对方步入了正题,仿佛不愿浪费一丁点时间来说无用的废话一般。
乔行砚察觉出了对方的意思,是以也不在坚持原先的试探,只直言道:“在下与明将军在机缘巧合之下于淮安相识,亦知晓殿下并非别无所求,否则今日也不会屈尊与在下在此处见面。”
顾询闻言停顿片刻,随后看向对方,笑道:“乔公子,机缘巧合指的是什么?别无所求指的又是什么?你这般模棱两可的说辞,倒是叫我不好接话了。”
“机缘巧合,便是该被埋在土里,无人知晓,任意言之的。”乔行砚面上毫无怯意,只打趣道,“而别无所求,取之殿下,自然亦归之殿下。此言并非模棱两可,而是作为殿下今日屈尊同在下见上一面,在下该还的礼。礼为何,殿下定之,之后是否见面,亦殿下定之。”
顾询闻言微微偏头,右手指尖敲击石桌桌面,思忖片刻后,揶揄道:“乔公子今日作为,乔尚书可知晓?”
“父亲知晓与否,都不会影响在下赠予殿下之礼。”乔行砚道,“在下既有创机缘巧合之能,自然就不会做出毁别无所求之事的行为,殿下若不放心,大可同明将军说道。”
顾询闻言看一眼明泽,却见后者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明泽并非没有提过乔行砚与裴归渡一事,只不过亲眼所见是一回事,通传相告又是另一回事,这叫他如何再次证明,难不成将裴归渡也喊来,当着殿下的面让他二人证明他们当真苟合在一块儿?他没那个脸皮,明泽如此想到。
顾询见状也是一笑,随即又看向乔行砚,道:“我若当真疑心你,今日便不会来此。只不过,乔公子,我与你到底是第一次见面,几句话便将你越的界全然告知,未免有些不妥?欺上瞒下,违抗圣旨,违背律法,你当真这般信任我?”
“殿下说笑了。”乔行砚无声一笑,只可惜面上带笑,眼底却是不见半分笑意,只缓缓道,“殿下身居上位,在下不过一介朝臣之子,又怎敢自命不凡?所言为实,才有继续交谈的机会,在下并非莽撞不惜命之辈,只不过现今局势如此,在下又何必白费口舌说些冠冕堂皇之言,扰得殿下不得安生?”
顾询收回放在石桌上的手,起身往前相迎,手上托起对方的小臂,道:“乔兄所言极是,不必拘礼,请坐。”
“多谢殿下。”言罢,乔行砚就被对方带着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落座后,顾询温声直言道:“父皇不喜我与世家公子来往,伴我读书之人亦是宫外的平头百姓,我依稀记得,我殿中的最后一位书童,出自乐坊。”
乔行砚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母妃不得宠,是以我与她的殿中向来冷清,唯有书童愿意同我说话解闷,可不知何时,那最后一个书童得罪了太子,便与先前的所有书童一样,死于非命。”顾询说这话时无论是面上还是语气,都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一般,“我至今都还记得,我赶到殿中时,书童望向我的那双眼睛。他好像比以往的所有人都要不甘心,都要畏惧和痛恨。”
乔行砚仍是没有说话。
“我曾梦见过他一次,他希望我替他报仇。”顾询面上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恢复平淡,面无表情道,“杀他之人是太子的贴身侍卫,李昭。乔公子,你说,是礼法重要,还是这卑贱书童入的梦重要?”
乔行砚听出其中的意思,道:“礼法重要,只因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可人并非无心无情无欲之物,日有所思,夜却非有所梦,所思所梦皆为缘,在下既得机缘巧合,便不惧将这缘以礼赠之,续之。”
顾询闻言沉默片刻,望着天看了一会儿,直至空中鸟雀飞远,他才重新看向对方,沉声道:“乔公子所言极是,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乔公子解答。”
“殿下但说无妨。”
“小裴将军乃一朝武将,我与他虽无甚往来,却知晓他时常同阿泽于朝堂上起口角,在父皇面前亦不是能全然托付信任之人。”顾询揶揄道,“不知于乔公子而言,他是礼法,还是日夜思梦之缘呢?”
乔行砚蹙眉思索片刻,道:“礼法由上位者而定,思梦之缘终归是赠旁人之礼,到底两样都不是在下的东西,若在下说,他只是他,不知殿下可信?”
顾询轻啧一声,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片刻后自嘲般一笑,道:“信,自然信。只不过这可不是一个好答案,我比较希望他是礼法,如此,才能行得远些,不是吗?”
乔行砚看着对方指尖敲击桌面的细微动作,笑道:“或许吧,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好将来是什么样的。”
顾询起身,理了理衣袖与腰间的玉环,道:“既如此,我便静候乔公子之礼,希望你不会让我等太久,毕竟春猎,只二十天而已。”
乔行砚起身拱手,道:“多谢殿下,在下定当早日送上这礼。”
言罢,明泽便跟在顾询的身后同对方一起走远了,行至看不见亭子的地方,他们才各自上了马,同随行的侍卫一起回了营地。
亭内,文修行至乔行砚身后,问道:“公子,他的意思是同意了?”
见二人身影彻底远去,乔行砚才终于沉下了脸,正色道:“世人都说投桃报李,他既有意要我这礼,便是还能谈的意思。况且听他的语气,显然不是随口一提。我原以为他会要我直接对太子或安平郡王下手,结果只是一个侍卫。”
闻言,文修露担忧状,道:“可那是太子底下的贴身侍卫。”
乔行砚静默片刻,看向空中盘旋的雄鹰,意味深长道:“你说,倘若太子身边的侍卫死了,皇帝会查谁?”
文修思忖片刻后沉声道:“若在春猎期间,无论查谁,都免不了治负责护卫之人的罪。”
换言之,治裴归渡与明泽的罪。
“那你说,三殿下知道此后果么?”乔行砚看着飞远的雄鹰,不以为然道。
“属下不知。”文修道,“但……他看起来并不好说话。”
“我总觉得,若我要明泽将这罪揽了,他也不会感到意外。”乔行砚道,“只不过这么做到底还是触了他的鳞。”
文修蹙眉,道:“公子是打算在春猎期间直接下手?若查到公子头上……”
乔行砚自嘲般一笑,道:“何须查,负责春猎护卫之事就两位,偏偏这两位都知晓我要做什么,不过一句话便能将我交出去。”
文修握剑的手紧了些,不自觉踏上前一步,道:“那公子为何还要答应他?”
“总归是要一试。”乔行砚沉声道,“今晚我便书信一封,你趁夜间护卫松些之时,将此信传至景书手中。既要送礼,自然该先将此礼了解清楚些,才好拿得出手。”
“是。”
言罢,正在二人要准备回营地时,便听闻身后传来一阵铃铛声,伴随着马蹄声一并而来。
文修见状颇有眼色地躬身退居到亭外不远处的竹林中,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情况。
裴归渡抬腿下马,将马拴到亭子的柱子上才走向对方,他面上不算好看,但瞧见人也没有将其发作到对方身上,只平复情绪后温声道:“找了你许久都不见人影,这是刚同三殿下见完面?”
乔行砚也不扯谎,只颔首道是,随后上下打量一番对方的模样,道:“这般急匆匆的模样,是担心我同三殿下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裴归渡闻言蹙眉,随即拽着对方的手腕将其拉至石凳上坐下,他不管对方疑惑抬头看自己的神情,只从腰间取出那药瓶。他取下瓶塞,往掌心倒药粉,将药瓶放至桌上,随后就着指腹沾上药粉,轻轻涂抹到对方早已凝血的伤口上。
脸上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乔行砚下意识便往后躲,结果又被对方就着小臂重新按了回来,他抬眼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视线最终停在对方抿成一条线的唇上,小裴将军又生气了。
乔行砚心中传来一股酸意,他任由对方替他上药,柔声问道:“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赶回营地替我取药了么?”
裴归渡佯装没听见,只又就着掌心倒出来的药沾在指腹上,小心翼翼地替对方上药。
乔行砚见状更是难受,抬手覆上对方摊开掌心的那只手的手腕,可奈何对方带着护腕,他只能摸到那冰凉的东西,委屈道:“敬淮,你怎么又不同我说话了?”
替对方上完最后一点药,裴归渡听到这话后指尖一顿,手停在对方伤口前。
乔行砚面上的伤并不严重,但奈何被竹叶划伤的痕迹过于长,且凝着细小的红点,在那张白皙的脸上到底有几分触目惊心。
裴归渡将指腹上剩下的药粉用力抹在对方顺着那道伤口延伸出来的没受伤的皮肤上,咬牙道:“李敬成往马身上扎针的时候,你是真的没反应过来,还是明知如此也顺着对方来?就为了借机与旁人分开?”
乔行砚闻言一怔,瞥开脸不给对方好脸色,讥讽道:“裴敬淮,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行径?”
“不然呢?”裴归渡同样没好气道,“让人往自己胸前射箭的难道是我吗?”
乔行砚被呛了一句却没法儿反驳,想来此事定会被对方反复提及一辈子,是以他没说话。
见状,裴归渡这才又重新冷静下来,他将掌间剩下的药粉拍干净,随后看着对方,温声道:“临舟,他往马匹上扎针的时候你并不知情是么?”
乔行砚看他一眼,随即又瞥开,语气颇为怨怼,道:“不知,信不信由你。”
裴归渡心中松了口气,道:“我信,只要你说,我便信。”
乔行砚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但仍是满目怨怼,不愿主动说话。
裴归渡将腰间藏着的那枚银针取出,举至对方跟前,正色道:“这是行医之人所用的针,但我并未听闻李敬成通晓医术。”
乔行砚接过那银针,仔细观察一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张策略懂些医术,这针我曾在张恒那里见过。”
“张策?”裴归渡不解,思忖片刻后道,“工部尚书家的二公子?”
“正是。”
“他与李敬成有何关系?”裴归渡从未听闻兵工二部有除政务以外的联系。
正在二人整理近日来所发生的有关兵工二部的事宜时,原先守在亭外的文修却突然走到了乔行砚身边。
亭内二人见状皆是提起了心,乔行砚道:“怎么了?可是有人来了?”
文修颔首,正色道:“李敬成与张家小公子正在往这边走来,看样子,两个人似乎起了争执,张家小公子一直在反抗推搡。”
闻言,裴归渡与乔行砚二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说不明的不解与怀疑。
他们所在的亭子是高于山道的竹林另一侧,是以若站在林中特定的位置,能很好地隐藏亭子这侧人的身影,将山道特定位置的人收进眼底,反之对方却看不见自己。
裴归渡与乔行砚此刻所站的位置便是如此。
裴归渡将对方面前的竹叶拨开,用自己的手挡在对方面前,后者见状避开,寻了个视线好的地方与对方并肩站着。
裴归渡将搭在竹叶上的手收起,看向下方山道上的二人,只见二人确实如文修所言正在做着推搡的动作,他轻声道:“张策看起来并不乐意同他一道而行,此事他兄长知晓?”
“大概是不知的。”乔行砚道,若张恒知晓,想必早就同他说了,也不至于连对方叫他不要与李氏来往时也听不明白是何缘由。
裴归渡视线紧跟在李敬成身上,直至李敬成终于停下来,看样子好像在听对方说话,面上甚至带些笑意。殊不知,这笑意,此刻在他眼里却是最令人恶心的。
裴归渡轻声往回走,乔行砚此刻正在观察底下人的动向,是以没去管身边人的动作,直至对方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时,他才瞧见对方手中正握着一把弓,很快又将羽箭架于弦上。
乔行砚自觉不妙,但奈何自己的动作还是慢于对方一步,待他反应过来伸出手上前阻止,对方已然松开弦将羽箭射了出去。
刹那间,乔行砚的心也被绷成一条线,他的视线顺着羽箭射出的方向追去,只见那箭堪堪擦过李敬成的脸侧,射中他们身后丛中的一只野兔。
与此同时山道上二人同时惊恐回头。
乔行砚握着对方手腕的手瞬间失了力,他松了口气,随即怒而一把拽着对方的手往亭中走。
裴归渡并没有反抗,一手握着弓,一手被对方拽着,面上不是生气也不是欣喜,反而有些不尽兴的不满之感。
乔行砚将对方拽至亭中后便立马甩开了对方,斥道:“裴敬淮,你脑子抽了?闲着没事杀个人玩?在自己理应护卫众人的地方拿箭射人,是生怕自己的脑袋不够砍么?你真以为你那一箭别人查不出来?平日教育我倒是一副知法懂礼的模样,今日反倒比我还能折腾了?”
裴归渡见状不恼,像是早就意料到了一般,只揶揄道:“你现下知晓我平日是何种心情了么?”
乔行砚闻言一怔,片刻后才蹙眉呢喃道:“裴敬淮……何必呢?”
裴归渡将弓收于自己身后,正色道:“临舟,围猎场事关重大,任何人出事都会引得皇帝注意,同样的,任何人出事,最终都只是镇远军护卫不力。李敬成虽杀不得,可围猎场射杀猎物误伤旁人之事却不是从未发生。此事我会查清,而在查清之前,他该受的绝不可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