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暮商和往常一样都会在院子里稍坐一下,悠哉的坐着喝点水,跟小麦和仲芒一起随便聊些什么,或者检查一下小麦背书的情况。他发现仲芒远比他了解的还要更加聪慧,刚开始她愿意带领大家识字,并且鼓励小麦读书,即使不为了考取功名也要读书。他以为这只是一个乡村里比较有远见卓识的人。
但现在,他又看到了更多,比如从没见过的美味,再到从没见过的植物,和高产量的大豆。现在又得知她在几个月前被家人卖给了出去,自己逃了回来,还自愿带着两个孩子分家,不论哪一件事,都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而仲芒今天准备的食物里,有一种他在其他地方见过,不过是在北方与其他民族的交界处,是通过外商传过来的食物,口味基本一样,怎么会出现在仲芒的菜地里呢?
“今日的菜是从未吃过的口味,是姑娘菜里地的种的吗?”
“对,自己菜地里种出来的。”
“怎么没见其他人吃过,这可是能吃的?别吃错了。”
“能吃的,我在后边林子里找的,又在附近找了种子带会回来种的。”
“姑娘在种菜和做饭一道上,颇有些不同。”
暮商把探究的目光又看向了仲芒,仲芒也迎着目光看了过来,目光交汇时,仿佛都看到了对方欲言又止的话。
深夜,小麦已经睡的平稳了,仲芒穿戴整齐出现在了暮商的院子门口,今天更是连院门都半掩着,仲芒瞧了两下门,就推门进去了,进到院子里,就看到正堂的门也打开着,茶水也备好了。
两人坐下后,默契的谁也没有先开口。最终还是仲芒没忍住。
“暮先生今日在饭桌上未说完了话,此刻可继续说?”
暮商看得出仲芒是有有担心的,他也不愿意逼迫。“仲姑娘可愿意说?”
仲芒其实知道自己露了太多破绽,暮商看穿她也是早晚的事,她也试探,有所求。“暮先生自是正人君子,可大多数人经不起诱惑,诱惑难挡。”看到多结了豆荚的大豆,都已经要等着拿种子了,如果知道了更多高产的东西,就会慢慢滋生野心,再卸磨杀驴。
暮商知道仲芒的担忧。“姑娘放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圣人之道。如果明知有高产种子,而我却无动于衷,那姑娘岂不是更害怕。”
既然来了,肯定是要想好了,不然今晚就不会来。“我可以给你大豆的种子,但我有条件。”
“但说无妨。”
仲芒知道了大米背后牵扯出的人物,都不是仲芒可以轻易触碰的,她和小麦是偶然更好,若不是,她们俩就是待宰的羔羊。她和大米的情谊是搭不上萧家和陆家的,不如用利益交换更放心,况且跟暮先生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应该都懂她的担心。“我的情况你也都知道,只有我和小麦两个人,所以想求个庇佑。但不可让人知道种子是我提供,不可快速传播高产种子,种植要先从仲家村开始,必须是你负责,我不相信别人。”
暮商听到仲芒的提的条件都是合理要求,不过这和他一开始的想法并不相同,他打算一拿到种子就派人送回都城,就不再过问了,但她说诱惑难挡。“我都可以答应,你有多少种子?”
“只要你要,我就有办法。”
虽然不知道仲芒具体的秘密是什么,但她能这么说,那就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好,我答应你,但我要先计划一番,你说的这些都不在我原本的计划内。”
“等您的消息。”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咱们既然达成了约定,那关系就应该更简单一些,你就叫我的暮商就行了,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此时暮商反倒觉得更加轻松了一些,不像之前一样,处处都是刻意保持的客气和梳理,
“我就是仲家村的人,不在这里在哪里?”仲芒没有正面回答暮商的问题。她想听听暮商怎么说。
“小麦是读书的料,你不会看着他耽误了他的,等种植稳定了,我可以推荐他去嵩阳书院。离这里不算远,你可以留下来负责后续的种植。”
“多谢。”仲芒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脸,没跟错人。
暮商看仲芒的样子,也笑了。
虽然仲芒说是寻求他的庇佑,但他看得出来,她说的庇佑想在需要机会的时候他能帮她一把,在危难时他能拉她一把。
暮商想了片刻,既然只能他去做这件事,那不如干一笔大的,也好给自己留下退路。
既然聊开了,那有更多的事,就可以问了。“除了大豆的种子,你还可以有别的种子是吗?”
仲芒刚觉得这是个好人,结果还是有资本家潜质的。“是。”
暮商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又继续问。“你觉得我们需要多大的地?我觉得你的菜也能挣钱,你还有什么好的想法,都可以提出来,攒粮食的,挣钱的,都可以。既然开了这个头,干一件也是干,干多件也是干。”
仲芒还是觉得先现实一点,毕竟她拉起两个作坊,已经是用了村子里一半的人了。“种田和挣钱都是需要人的,也需要钱。”
暮商也如实的交底。“人和钱你不用担心,我暂时应该负担的起,你应该也可以让钱再生钱吧。”
仲芒听了暮商的话,浑身充满的干劲。“我可以,那怎么分?”
暮商利落的决定了。“我占六,你占四。前期主要我负责,后期主要你负责。可行?”
两人一拍即合。“好,我没问题。”
虽然几句话就确定了合作,和以后的方向,但要把这件事落地,可就有点难了。两人分开之后还在继续想着如何规划,不能操之过急了。
公鸡打鸣声中,新的一天又来到了,作坊里的事情忙完,里正果然来了,暮商也在,几人很快就把豆子剥完了,只有一小筐豆子,但豆子大部分都粒粒饱满,只有偶尔能看到几个皱了皮的豆子,这豆子的质量也比一般的豆子好了不少。
里正手里不停的抓着豆子,手在筐里来来回回的翻着,不难看出对豆子的珍惜,暮商今天倒是没有跟里正争着翻豆子,而是把目光放的更广了,扫视着院子里更多的植物。
看过瘾了,就让仲芒找布袋单独装起来,放好了,等着明年用,然后背着手就要去田地里。他要看着田里的豆子,现在田里的豆子可是比什么都金贵,再过几天,就搬到地里去住。
今天暮商和仲芒之间的相处突然就融洽了很多,有了共同的秘密,信任也更多了几分。
暮商出门前跟仲芒交代了一声。“我要去趟县里,明天晚上不一定回,这两天就不用做我的饭了。这是屋子的钥匙,有事你就去,院子上没锁。然后帮我跟里正说一声,早上的就随大家安排吧。”说完把钥匙放在了小矮桌上,就出门去了。
仲芒把钥匙收起来,先把家务活儿做完,然后就开始研究系统里的种子了。
暮商一路走到了镇上,然后找到了去县里的骡车,到县里的时候就已经傍晚了,先找了崔砚的线人,让人帮忙传话,就直接去了上次去的云楼客栈,在这里等着崔砚。
都城里的人都知道他出门游历,但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或许一开始他途经某地的信息会传回去,但这几年过去,都城对他的关注应该越来越少了,他可以分批让自己的人慢慢迁过来一些,城外庄子上的也都一过来一些。
这里毕竟没有他的根系,需要打点关系。崔砚是为数不多的好友,又正好在此地,名头不用就浪费了。
只要夜深之后,崔砚才到云楼客栈,这次来的时候除了自己骑的一匹马,又另外带了一匹马。进了暮商的房间就把马鞭甩在了桌上。
“我这好几天都没睡觉了,你是怎么忍心给我传话让我过来的?一匹马二百两银子,付钱。”
暮商没理会。“我这里有件大事,别人办不成,非你不可。”
崔砚立马就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暮商知道崔砚的本事,“我准备把我留在都城的里的人暗中接过来一批。我有处安置,但是我需要地。你先看看这个县里哪里又大块的田要卖,或者可以开的荒田。我让人出面买下。”
崔砚听暮商这动静可不是小事。“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是醉心于游历吗?私下买地。这要是被发现了,可不是小事。”
“不记在我名下,我就是做点蔬菜买卖,必要的时候需要借用你的名头,你要和这里的知县还有太守先接触一下,用不到最好。”
都要接触太守,往大了说就是贿赂。崔砚平时也就贪玩一些,从来不敢想别的。“这还不是大事?”
“你也不想一辈子都靠祖上的恩荫吧,我也得留点薄田傍身。这是成了,给你一成利。”
“至少两成。”
“成交!”
“怎么就成交了,你不还还嘴吗?”
“你先去睡吧,早上需要你送封信出去,你只有三天时间找地。三天后我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