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它晚来风急 第2章 chapter 2

chapter 2

“尔尔！”

“…………”

“尔尔？尔尔？”

一个惊恐焦急，一个温柔呼唤，两道声音渐渐合二为一，落在耳畔。

魏尔认出是母亲的声音，眼皮急促地颤，可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数不清的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最后停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

记忆浮现的瞬间，身体仿佛回到了车祸的那一刻。

魏尔猛地深吸一口气，陡然睁开眼。

乍然映入眼帘的是母亲写满担忧的脸。

“醒了？感觉怎么样？”母亲眉头紧锁着问。

魏尔还没来得及回答，母亲俯身，温柔地一边理了理她脸侧的头发，一边轻声问她：“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医生？

魏尔视线从母亲身上移开，入目是一片白，发现是自己是在医院。一瞬间，车撞上来的画面猛地跳了出来，魏尔闭了下眼，下意识动了动四肢。

出乎意料的，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没有缺胳膊断腿，手脚似乎还活动自如。

魏尔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当时那辆车撞上来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凶多吉少了。

害怕是自己的错觉，魏尔想要坐起来亲眼看看，确认一下自己的手脚是不是真的还在。

“怎么，要起来吗？”母亲退开，给她让出空间，然后抬手扶她，另一只手将枕头竖起来垫在她后背。

魏尔起到一半，看到从母亲衣领边滑出来的项链，动作忽顿住。

大学的时候她曾用奖学金给母亲买过一条项链，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母亲爱不释手，每天都戴着。后来在她拿到国外学校的offer，父母送她去学校，顺道旅个游，项链却在旅途中不慎遗失，他们一路找回去也没能找到。因为这件事，母亲还哭了一场，最后是她跟老魏好不容易才哄好。

可是现在这条项链却好好地戴在母亲身上。

魏尔脑子空白一刹，一把抓住母亲的胳膊：“妈，这项链……”

“项链？”沈碧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以为是项链坏了，赶紧摸了摸，确认完好无损，“没事啊，怎么了？”

“它……它不是丢了吗？”魏尔恍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呸呸呸，这可是你的奖学金买的，丢什么都不能把这个弄丢了。”

魏尔怔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已经丢了的项链会在这儿？

为什么她被车撞了身上却没有半点伤？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荒诞的念头窜出来。

魏尔更用力地抓住母亲：“妈，现在是哪一年？我出国了吗？”

沈碧被问得一懵，随即紧张地去摸魏尔的脸跟额头：“女儿，你……你别吓妈妈啊？”

顾不上解释，魏尔转头想要去找自己的手机，一回身，就见一个年轻医生带着护士进来。

“醒了？”

“感觉怎么样？”

见到她醒来，医生上前检查询问。

魏尔看到来人，一怔，记忆一下被拉回到几年前。

那个时候她的申请全被拒，出国留学计划被迫延后。为了下一次能一次过关，她铆足劲，誓要做好十二万分的准备。结果拼过头，身体吃不消，有一天直接晕在图书馆，被人送到医院。醒来之后，来给她检查的医生长得很像一个明星，乍一眼看到她差点搞错，因为险些闹个乌龙，尴尬之下便对那个医生格外有印象。

记忆跟现实重叠。

魏尔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是太过震惊，导致声音堵在喉间。片刻后，突然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一刹那疼得泪花直冒。

不是梦……

不是梦。

她怎么都没想到，一觉醒来回到几年前，这种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的离谱情节，竟然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了。

突然之间想到什么，倏尔抬起头。

如果这不是她的梦，如果她是真的回到了几年前，那……

“女儿！”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病房外传来。

看到满头大汗、急匆匆冲进来的人——今天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她记得他今天好像是有个什么会。目光最后落在那歪掉，看起来有些滑稽的领带上，魏尔视线瞬间模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看她哭成这样，病房里的人都被吓到，魏青松眉头紧锁，赶紧上前，人还没走近，手早早伸过去：“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跟爸爸……”

魏青松话才说一半，魏尔从病床上跑了下来，冲过去扑进他怀里：“爸！”

“爸……爸……”

哭得停不下来，一声接一声地叫。

“哎呦。”魏青松听得心疼不已，轻轻拍着魏尔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爸爸在这儿呢，吓坏了吧，没事了……”

“…………”

魏尔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医生叮嘱她多休息，就让她回家了。

出院之前要把费用缴清，看到缴费那边排着队，魏青松转头把车钥匙给妻子，让她带着魏尔去车上等他。

沈碧应好，不过魏尔却抓住魏青松的手，怎么都不走，别说去车上等，就是去旁边的位置上坐着等都不愿意，半步都不肯离开。

见她这样，夫妻俩不免忧心。

因为先前哭得太厉害，等到家得时候，魏尔的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夫妇俩一个去拿毛巾，一个去拿冰袋。

“来，女儿。”魏青松坐到魏尔身边，把温度适宜的毛巾轻敷在她眼睛上。

父母一阵忙活后，感觉眼睛没那么难受了，魏尔不知不觉靠在父亲身上睡了过去。

就像是耽搁了好多天的睡眠，魏尔这一觉直接睡到天黑。睡饱醒来心情舒畅，可当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目之所及空空荡荡时——

魏尔脸色一紧，下意识出声：“爸？！”

“哐啷！”

什么东西应声掉落。

魏尔倏尔回头，餐桌旁，正轻手轻脚摆勺子的魏青松闭了闭眼：“女儿啊，爸爸的心脏差点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看到直拍心口的魏青松，魏尔先是眼眶微热，随即露出笑，掀开身上的毯子朝父亲走去，轻轻挽上父亲的胳膊，没落空，挽得更紧时脸上盈满了笑，看了眼桌上丰盛的晚餐：“这么多好吃的呀。”

抽油烟机工作的声音忽而大了起来，魏尔回头，母亲拉开推拉门，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

“醒啦？刚好，饭也好了。”母亲说。

再寻常不过的场景，再寻常不过的对话，不过对于失去过一次的人来说，寻常最珍贵。

“我去盛饭！”魏尔举手。

这一顿饭，魏尔吃得格外慢，一边吃一边跟父母说着话，好像堆了好多辈子的话要说。父母吃好了也没有放筷，看她喜欢吃哪样，就帮她把她喜欢吃的全挑出来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吃到再也吃不下，魏尔才放下筷子。

“吃饱了？”魏青松问。

魏尔靠在椅子上连连点头。

魏青松把面前的碗筷往里推推，稍往前坐：“女儿啊，爸爸知道你，从小到大只要你决定要去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十分可贵，但是爸爸跟妈妈觉得，比起留学，还是你的身体更重要。当然，爸爸也不是说要你放弃留学这个梦想，只是有时候有些事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以爸爸妈妈希望你不要把自己弄得太辛苦，留学的事可以慢慢来，反正爸爸又不是养不起你，我们就顺其自然，好不好？”

魏尔目光在面前两人身上来回，最后落在父亲身上，开口：“爸，我不出国了。”

变化来得太突然，旁边的两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魏青松不禁问：“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之前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一定要出国，现在突然变了想法，魏青松不免担心，怕是自己刚才的话引起了误会，赶紧解释：“爸爸妈妈不是……”

“我知道。”

“我知道你们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自己，我不想出国了。”

“为什么？”

想到她今天在医院里的反常，魏青松追问：“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魏尔摇头：“没有。就是突然觉得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就想待在家里，跟你们待在一起，不想走那么远了。”

“而且如果想去外面看看的话，旅游就行了，没必要一定要去留学。况且我还不会做饭，出国了肯定吃不惯，到时候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知道父母最担心的是就是她出国之后吃饭的问题，果不其然，她这么一说，父母一下被戳中。

“也好，不留学就不留学，反正现在又不是几十年前了，国内也一样。”魏青松说。

魏尔连连点头：“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早点进公司帮你了。”

话说着，魏尔伸手挽住父亲，头靠顺势靠过去。

魏青松轻轻拍拍她的脸，声音带笑道：“爸爸的小棉袄啊。”

魏尔撒娇地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之前父亲出事后，她问过公司的情况，企图找到公司走到这一步的原因，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做过手脚，她一无所获。这些年公司的决策并没有出现过重大失误，可经营状况却从如日中天一路滑到无力回天。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悄无声息中把公司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一个重来的机会，那她就一定要找到原因，在事情走到最坏的那一步之前，改变结局。

“不过老爸你有句话说错了。”魏尔松开手。

“嗯？哪句？”

“‘有些事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古人都说了，有志者事竟成。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只要肯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