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新世界（12）

今天在曲波面前放了一番狠话，季天阳回到家中，情绪久久不能平复。其实这种威胁对季天阳来说，是把双刃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唉，我这个人就是太善良了。”

吃饭的时候，季天阳无意识地将自己的想法，对着面前的红烧鲈鱼脱口而出。

林旺的筷子就这样尴尬地停顿在半空，转而又把被自己夹起来的最后一块鱼肉送到了季天阳的碗里。

后者受宠若惊般回过神：“你干嘛还给我夹菜啊？太客气了！”

说完又不甚在意地将那块鱼肉就着口米饭吃了，看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林旺猜他连自己刚刚吃下的是什么恐怕都没发觉。

啊，自己真是谦让了个寂寞。

但是林旺从来都不是甘于寂寞的人，于是他专门提醒一句：“你应该多吃点鱼，补脑子！”

察觉到了林旺话里的不痛快，季天阳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缘由，赶紧弥补道：“哎哟，不好意思，忘了你爱吃鱼，我怎么就把最后一块鱼肉这么心安理得地吃掉了。你看你，喜欢就多吃，跟我谦让个什么劲儿啊！”

林旺被猜中了心思，又没完全被猜中心思，心情反而更加糟糕，冷淡道：“不，我觉得还是你比较需要补补脑子！”

“我这......补什么脑子啊，我现在感觉自己就像那个囫囵吞了人参果的猪八戒......”

刚自我反省完毕，季天阳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林旺预感他接下来应该没什么好话，果然，只听那人笑着回忆往昔：

“唉，林旺，你还记得大家小时候都爱看西游记吗？你那时候也特别喜欢听孙悟空的故事，反复缠着刘阿姨给你讲。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你是羡慕他吃了那些可以长生不老的蟠桃和仙丹！”

听到这些，林旺虽然黑了脸，可也不禁被季天阳带到了熟悉的童年回忆里。

那时候得知了小林旺“痴迷”西游记的原因之后，刘简萍简直哭笑不得：“你也想吃那些蟠桃仙丹啊？”

小林旺理直气壮：“我也要像孙悟空那样，一直活着，永远不死！”

刘简萍继续无语：“你活那么久干什么？”

小林旺百折不挠：“我不管，我就是要活着！”

刘简萍最后都无奈了：“那到时候你妈我，还有阳阳都不在了，你就自己活着吧！”

小林旺这才不情不愿道：“那好吧，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了这么多年，林旺越发觉得很难一个人长生不老下去。

于是他也把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以后我们多在家做饭，要少油少盐，少吃酱油，少吃味精。”

季天阳被说得一脸懵，不知道怎么就从蟠桃仙丹跳到了柴米油盐，而且这待遇降级得也太明显了！

“不是，我俩又不需要修行，你成天搞这么寡淡，没必要吧？”

林旺却瞪他一眼，颇有点嫌季天阳不知好歹的意思：“你以后要跟我一起活着，不许早死！”

季天阳内心：你咒谁？？？

有了晚上饭桌上的这段小插曲，季天阳的心情好了许多。

彻底改变一个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季天阳如今又充满了打持久战的信心。他设想，如果自己夜以继日地去磨砺，就算是块顽石，也该留下点印记。更何况自己的脑波异能还对曲波有很大的影响，哪怕双管齐下......他不相信改造不好这个人，既然是造物主，那该认真对待自己的第一个“作品”。

转过天来，好似一切照旧。

一脸苍白的男生，每天早上都会被按时送去研究室，那里有研究员以及大批的机器和实验在等着他。

季天阳照例与林旺在食堂吃过早饭，去调查科打卡的时候还碰到了早早来中心报到的周杨，正喝着咖啡的刘若兰，以及被方明心训斥着“笨手笨脚”的彭亮。

季天阳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就带着一身干劲直奔了研究所。

林旺对他今天格外积极参与实验的态度有些不解：“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对那个曲波有什么企图？”

季天阳讪讪摸一下鼻子解释：“企图算不上吧。你们需要他来进行实验，我同样也想在他身上做个【实验】，只不过你和程是非是想要研究脑波异能，而我则是想要探究人性。”

“你知道你这个人最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方在哪里吗？”

林旺突然抛出一个疑问，季天阳疑惑：“哪里？”

然后男人一脸面无表情道：“就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你还能够对人性抱有期待。”

虽然知道林旺这只是一时气话，可季天阳仍忍不住要反驳：“需要相信人性啊，世界也没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救赎人类说到底还是要靠人性。”

这个问题越聊越大，也渐渐偏离了他们的初衷，于是两个人谁都没再继续开口，就这么一路缄默着来到了研究室。

室内的机器和人已经全部就位，一串串的脑电信号平稳地显示在了设备上面。

季天阳这次没有等待程是非到场，而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同穿着实验服的林旺一起走进了研究室。

床上躺着的少年，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泛青，看来是一连几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连夹在右眼角处那颗痣，仿佛都黯淡了许多。

季天阳忍不住朝曲波脸上多看了几眼，忽然从身后抓住了林旺的白大褂。

本来要去仪器旁边调试数据的人被拉住，林旺不解地回头看向季天阳：“怎么了？”

季天阳的眼中带着一些不确定：“等一下，我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

“曲波......”

季天阳刚要解释，突然整个研究所的走廊通道里都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不多时，程是非就匆匆赶到了研究室，看了一眼室内的情况，他直接越过季天阳和林旺，来到了曲波的面前。

他把手放到了曲波的身上，研究室内突然光芒大盛，像是曝光过度的相片，强光闪得室内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等亮光黯淡下去，季天阳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瘦弱的男孩在程是非的手中一点一点化作了齑粉，最终消失不见。

“这......这是怎么回事？”季天阳颤抖着声音发问。

“如你们所见，躺在这里的曲波只是一个实影，真正的他，刚刚逃出了研究中心。”程是非冷着脸色解释了一句，随即又对着保持通话的手机讲了起来。

这个消息过于令人震惊，季天阳一时难以相信：“人......跑了？”

林旺反而很快冷静下来，不可思议地质问：“怎么做到的？”

说完又自己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更加不解地将视线定格在了空空如也的实验床上。

“我不认为这是曲波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有人帮他逃跑？”林旺试探着猜测。

此时程是非终于跟有关部门交代清楚了实验室这边的情况，听到林旺的话点头肯定：“是的，这个【替身】是有人帮曲波制造出来的。”

程是非又围着床边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说：“真不可思议，我没想到有人能模拟出来这么真实的人类实影。不，他远不止一个壳子，他甚至有血有肉，有清晰而正常的脑电波图，这真的太神奇了！”

季天阳对此没什么经验，于是再次询问：“你的意思是？要造出这样的实影很困难吗？”

程是非眼神中透露出难掩的兴奋之色，但他回应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如果只是个样子货当然很简单，但是如果要连实影的细节都复刻出来，那就不只是需要强大的脑波异能，更加考验异能者对实物的了解。就比如要制造一个曲波的躯壳，你可以只保证身高体型外貌这些基本的东西......如果五官不够清晰，你也只能做到长得像而已。但如果要让他连脑电图都能被仪器识别，那么就必须保证他有一个能够正常工作的大脑系统存在于这个躯壳体内，而要维系大脑的正常运转，是不是又要复刻整个人体的循环系统呢？这背后的工作量，简直惊人！”

“就像人工造人。”林旺铁青着脸色补充了一句。

“嗯，林旺你擅长实影造物，是懂得这种感受的。”程是非赞同了他的说法，但也不完全相信有人能做到这个程度，“但是，我认为这里面一定有许多投机取巧的成份，如果只是生成简单的脑电波图，应该有很多更简单的办法。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实现这个造物的异能者，他十分熟悉人体的构造，是个专业程度很高的天才。”

“等等，”季天阳在一边听得愣了神，等反应过来有些跑题了赶紧叫停，“你们先别急着讨论这个异能者有多牛逼，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先搞清楚曲波到底是怎么逃逸的，是不是还能把他再抓捕回来？”

程是非也暂时放下了对这个异能者的好奇，正色道：“刚才警报器响起来就是有人通过暴力方式突破了研究中心的防御系统，现在研究所已进入全面戒严，我已经第一时间检查了研究室出现的异常实影，接下来要配合各个部门开始内部搜索和外部排查，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整个造物研究中心度过了一个严阵以待的上午，直到处于中心边缘的一个摄像头内，捕捉到了昏迷不醒的男孩被不明车辆载走的影象，才终于确定曲波确实在外人的帮助下成功逃离了造物中心。

这不是造物中心成立以来出现过的最严重的事故，但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令整个造物中心最颜面扫地的一次事故。

这里是号称全大陆最了解异能者群体的机构，这里储备着全大陆最先进的资源和信息，这里聚集着全大陆拥有强大异能的学者和调查员，他们甚至有着最丰富的与异能者对抗的经验......然而，一个异能罪犯，就这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

这既是一个**裸的挑衅，又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通过一个下午各个部门的自查与协作，最后直接涉事的程是非、林旺与季天阳三个人，聚集在了造物研究中心最高规格的会客室，与首席研究官余远道教授，进行了面谈。

程是非照例先进行了整个事件的回溯工作：从每日例行对曲波的实验进程，到监控拍到的“曲波”早晨时在特别监牢中的影象，再到探测器发现异能超标进而察觉到了实影破绽，一直到有人暴力入侵防御系统，将真正陷入昏迷的曲波带出了研究中心。

“他们带走曲波时，人已经失去意识了，是吗？”

坐在办公桌前的老者开口发问，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双眼中却闪烁着矍铄的光芒。

“是的，但我不认为这是单方面的胁迫。”程是非推了推眼镜，让人有种柯南附体的感觉，“经过事后调查，我们在曾经关押曲波的特殊监牢外发现了一名昏迷的巡逻守卫，在他的脑中检测到了曲波的脑波能量残留。我推测，在实影傀儡被带去实验室后，是真正的曲波用意念控制守卫替他打开了监牢的门，事后查验监控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他是主动出逃。”

听到这些的季天阳反而有些吃惊，余远道看出他面色不对，转而和蔼地问道：“你是季天阳吧，听程是非提起过你，很高兴与你见面。曲波的事情，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季天阳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好，余博士。因为我和林旺是与曲波共同生活过的人，也是我发现了他之前使用异能犯案的事情，但是我不认为他可以做到用异能直接操控人。”

“以前的他确实不行，”程是非解释道，“但是根据这次从守卫身上探测到的异能残留量，我认为他的能力比刚到研究所的时候有了明显的增长。”

“那这么短的时间内，是怎么做到的呢？”季天阳不解。

“暂时还不知道，这也是造成我们这次疏忽的一个主要原因，曲波很成功地隐藏了他的真实实力。”程是非又说，“但他动用如此强大的异能，可能就是造成他走出监牢后不久就陷入了昏迷的原因。”

“那带走他的人，查到了吗？”余远道接着询问。

程是非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没有，包括这个制作出【代替品】的异能者，他们来得悄无声息，走得滴水不漏。”

余远道点点头，一语道破程是非的暗示：“你是说，这次的出逃事件，不只有外应还有内鬼？”

“首先，外应要能顺利进入中心，其次他们要很了解中心的运作与构造，这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东西。”程是非确实足够理性，他将矛头指向自己人的时候，仍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林旺适时补充：“我认为，最近进出入过中心的外人，接下来几天也应该一一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