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新世界（1）

再度回到A区总部的第一天，程是非就匆匆忙忙回了造物研究中心。调查科这边归档总结的事情，全靠季天阳和林旺与方明心对接完成。

沈旭根本没有在办公室里出现，他开车将众人送到了特调科门口，只顺便跟出来接他们的彭亮打了个招呼，就掉头回了家里。

今天也是凑巧，与他们同一天结束任务，回到科里的还有刚从C区出差回来的刘若兰。

对比季天阳与林旺一脸睡眠不足又风尘仆仆的受难样，个头高挑的高马尾女人拎着行李箱潇洒地迈入科室的英姿，让人以为她是哪位霸总刚去私人岛屿上渡了个假回来。

经过方明心一番互相介绍，女人摘了墨镜插在领口，很自如地伸手与对面两人握了一下。

“第一次见面，我是刘若兰，你们好。”

“你好，我是季天阳。”

“你好，林旺。”

“欢迎。抱歉，我先去整理一下东西，一会儿要向明心汇报工作。”说着女人礼貌一笑。

季天阳赶紧给人让路：“没关系，你忙你忙。”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大将风采！”方明心双手抱胸欣赏着刘若兰的飒爽背影，啧啧称赞。

季天阳赶紧点头，十分认同：“呃，刚刚她站在对面，我都觉得自己矮人一头！很想叫她一声刘总。”

“那不至于，”方明心直接笑弯了眼睛，“若兰是我们组里年龄最长的，你们两个后辈最年轻，叫她一声姐还是当得起的。”

林旺此时拍拍季天阳的肩膀，示意他要回座位上了。

季天阳表示知道了，而后又转头对方明心说：“之前就是她在处理C区的善后事宜？”

方明心点点头，饶有兴味地盯着季天阳开口：“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一会等她给我汇报完情况，我会叫你进来，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当面问她。不过，我要旁观。”

方明心放松的时候，面上表情一贯丰富灵动，衬得五官也明亮动人，但季天阳总觉得她像一只心思难测的大狐狸，自己在人面前顶多算块肥肉。

当季天阳被叫进会议室之后，一下子对上两位各有所长的女同事，他又有了点英雄气短的架势。

“别拘谨嘛，快坐。”方明心微笑着向他指了指二人对面的座位。

季天阳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也以一个笑容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不好意思，确实有点紧张。”

“你怕什么，我俩又不是考官。”方明心随意道，“你的情况我已经跟若兰说过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嗯，你是想问C区的情况吧？”刘若兰也在一边淡淡开口，她的声音不像方明心那样活跃，反而沉稳得像个知心姐姐。

季天阳谈到工作就认真起来：“是的，我就是当时蒋英奇事件的亲历人。我想知道，这段时间，你在C区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刘若兰点点头又摇摇头：“没错，我在那边主要就是跟进蒋英奇事件的后续。但很抱歉，在我接手C区之后，没再发现它的踪迹，我这次在那边最大的收获，只是登记了几个新发现的脑波异能者。”

说到这里，季天阳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些许失望，他又追问：“那C区现在是已经完成清理了吗？你确定那里再也没有蒋英奇的碎片了？”

刘若兰一脸正色，很负责任地说道：“这种事情没有人可以打包票，现在没有异常警报，不代表以后也会一直太平。哪怕是A区至今也没有达到全区Clear的级别，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我只能在自己职责范围内保证完成阶段性任务。如果后续接到报案，我们依旧需要随时出动调查。”

事实确实只能如此，季天阳想了想换了个问题：“那你，有去探望过吴惜仔的母亲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你放心，”刘若兰一直挺直的脊背稍微放松了一些，“我们安排了临时护工照顾她的起居，她本人的身体也比以前好了许多。在我回来之前，她已经完全能够自理。不管怎样，在她能够独立劳动之前，政府可以资助她的生活。”

季天阳这才放下心，略带感激道：“多谢了。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好的，那么以后如果有机会，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刘若兰靠坐在座椅中，冲季天阳友好一笑。

后者恨不得起身敬杯茶：“一定一定。”

只是忙着处理案件后续和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天时间就很快过去。

林旺约着季天阳下班后去了一趟超市，他们需要为冰箱补充一些新鲜食物。

心不在焉地穿行在各个货架之间，季天阳一路都有些走神。

当林旺问他【今晚想吃什么？】的时候，那人只是抱了三大袋薯片扔进了购物车里，懒懒说道：“随便。”

于是，薯片就被林旺毫不留情地又塞回了货架上。

并一脸嫌弃地评价：“少吃垃圾食品，你晚上想只吃零食不吃饭吗？”

然后，季天阳恋恋不舍地看了零食们一眼，忍痛又去旁边的冷柜里抓了几包速冻水饺和冷冻炸鸡块扔到了购物车里。

林旺深吸一口气，再度指使人把东西放回去：“也少吃速冻食品，是没时间在家里做新鲜的吗？”

“我怕你辛苦。”季天阳小声嘟囔，“我又不怎么会做饭。”

“不会可以学。”林旺不听他的狡辩。

最后两个人走出超市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其中还有两袋在季天阳软磨硬泡之下得以幸存的手工水饺。

“我们回来了。”

季天阳一开门，就兴奋地冲房间里喊道。

很快，一个瘦弱的身影就从客厅里窜了出来，男孩的脸上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容，他手脚麻利地在地板上摆好居家拖鞋，上扬的口气还是藏不住内心的雀跃：“辛苦你们了。”

“小子，几天不见，你是不是长高一点了？”

季天阳顺手在曲波的头上摸了一把，就连出差前两人因学业分歧产生的不快也一扫而空。

曲波乖乖站在原地任他乱摸，略显腼腆着说：“我不知道。”

“未成年就是好呀！还有的是上升空间！家里牛奶喝完了吗？我们买了新的回来。”

季天阳就像一个老父亲一样絮絮叨叨，搞得被当作小孩子的曲波都有点尴尬了，他赶紧又对后面进来的人笑笑：“旺哥好。”

“嗯。”

林旺点头的功夫，曲波已经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走去了厨房。

今天难得放松下来，林旺又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季天阳开开心心拿出四罐啤酒，硬是要拉着林旺陪他一醉方休。席间，曲波也想闷头陪二人走一杯，却被季天阳以他未成年为由拒绝了。

吃过晚饭，有些微醺的季天阳来到曲波的床边。那小子此时双腿盘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袜子。

“啊，是我的疏忽。”季天阳一拍脑门，很夸张地喊了一声，随后又说道，“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空该带你去多买点衣服鞋子，还有内裤袜子什么的，就这个周末吧！”

曲波被背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扎着手，他看向季天阳，表情依旧腼腆：“好。”

虽然只吐出了一个字，可曲波感觉自己的指尖都被季天阳这番话暖烫了。有股强烈的冲动在胸口横冲直撞，他捏紧了手中的袜子，突然很想抱一抱这个多日未见的人。

然而那人却全然没注意到身前少年的异样，只自顾自摇头晃脑地继续说：

“你的事情呢，我也不能勉强，但是你呢，可以再花时间好好想想，咱们有机会随时聊。”

“滴滴......”有轻微的响声从裤子口袋里传出来，打断了季天阳的话，他下意识伸手一摸，发现那天取下来的手链还一直放在裤子里，这两天一直忘了戴回手上。

响过两声，这东西又没了动静，这次的报警声也远不如以往那般刺耳，季天阳一边把手链戴回手上，一边低声猜测着：“这东西是不是快没电了啊？”

“季天阳！”

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从他身后路过的林旺，喊住又要喋喋不休的人，顺便抬手在他脑袋上轻拍一下：“赶紧回去睡觉。”

季天阳再次被人打断，有点不爽。回头眯起眼将这人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看到仿佛还浑身冒着热气的出浴型男，他又很快卸了脾气，低头很怂地“哦”了一声，之后就灰溜溜地离开了客厅。走的时候，两只耳朵后面都泛上了一层薄红。

跟母亲通完视频电话，林旺在房间里刚躺下把被子盖上，门外就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他无奈把脱掉的睡衣重新披上，一边系纽扣一边拉开了房门。

果然，季天阳正呆呆地站在门外，见他开了门咧嘴一笑：“嗨~”

“嗨”你个头！林旺捏捏眉心，知道这人酒后兴奋话多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无奈侧身让到一边：“进来说。”

于是季天阳就开开心心地迈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他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林旺的大床上。

林旺也顺势在他身边坐下，即使洗过澡，这人身上也还散发着淡淡的酒香。一阵阵骚动着林旺的嗅觉，让其实酒量还不错的林旺，觉得今天的自己好像也有点上头。

“林旺，”季天阳双手背后支撑在床上，做出一个后仰的姿势，盯着天花板说，“你的脑袋还疼吗？”

“已经没事了，你呢？”

林旺保持着一个放松的坐姿把双手支在了大腿上，侧头看着季天阳。

偶尔的时候，他也想放低姿态从一个仰视的角度观察这人，那会看到与往常不太一样的风景。尤其是在这个人有些醉意，才会自信满满的时候。

“我也挺好的，那点异能伤不到老子！”

嚣张完，季天阳还是忍不住把头压低，斜斜的视线像是黏在了身边人的身上。半晌无言，他刻意藏起一半的眼神中却翻涌着滚烫的情绪，为了压制本能，又不得不深呼吸一下。

“你还记得我在国外给你打的第二通电话吗？”林旺突然开口。

“哦，你又不小心打错的那一次。”季天阳口气轻蔑地回答，他觉得在感情这件事上，林旺还真没有自己有种。

林旺被噎了一下，脸上有点挂不住，可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提醒：“那次你也喝醉了。”

“啊，对了，那回是我们宿舍正在聚餐呢。”季天阳视线转移，又盯着天花板仔细回忆了起来。

“还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吗？”

林旺的问题让床上坐着的人明显一愣，他记得，但是他并不想现在拿出来讨论。于是季天阳默不作声，想装傻。

林旺先是轻轻笑了两声，而后又好整以暇道：“你非要给我背几首古诗，从【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到【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林旺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他感觉自己的嘴唇沾到了那人濡湿手心的汗水，却反常得不觉得脏。

“别说了......”季天阳明显气弱地缩起了脖子，语调里罕见地有点羞赧求饶的意味。

为了能够友好交流，林旺还是把嘴上的手拿下来，放到自己手心里，像是数着上面的掌纹一样，叹口气道：“但你还记得吗？那天是中秋节，你的诗朗诵，差点让我......绷不住。”

其实是眼泪狠狠在眼眶里转了几圈，最后被季天阳放肆地宣言打散了。

有个男孩曾经掏心掏肺地在电话里冲他喊：“林旺，快回来吧，我想你了！”

回应他的却是一串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现在想来，林旺觉得当年的自己又幼稚又脆弱。

其实，他一直不如季天阳坚强。

“之后你就又把我拉进黑名单了。”

季天阳缓了半天，才有些迟钝地抱怨了一句。

“对不起。”

林旺小声说，却很清晰地传进了身边人的耳朵里。

“林旺。”

“嗯？”

“我好像有点忍不住了？”

“怎么，你要吐吗？”

林旺一脸惊疑地直起身，想要去观察那人的脸色，却冷不防撞上季天阳逐渐低下来的目光。

还是那样青涩如初的一张脸，此刻微微侧过一个优美的角度，在距离不到三公分的时候，季天阳闭上了眼睛。

林旺起初像被定住了一样，那是他无比熟悉的面孔，是他打心底里觉得安全、全然信任的人，他几乎做什么，自己都可以......

但是季天阳的唇最后还是擦在了林旺的侧颊上，他堪堪避开了他。

这很尴尬。

太尴尬了！

像是也惊讶于自己的失控，季天阳仓皇起身，化身火箭一样蹿了出去。

没留下一句解释，或者掩饰。

林旺摸了摸自己被蹭过的那点皮肤，又用舌头从口腔里顶了顶有些发热的那块地方，摇头苦笑：“太奇怪了，季天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