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 第10章 第十章 见鬼（3）

“啊！”

正在建筑材料旁边与季天阳交谈的工作人员突然被一声同事的惊叫吓到，随即他赶紧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奔跑而去。

季天阳和其他几位附近的工作人员也紧随其后，只见一位深处荒草丛中的女同事正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对第一位赶来的那个男同事解释道：

“有只猫，突然窜出来，吓我一跳！”

顺着女工作人员手指的方向，季天阳看到了不远处一只匍匐在杂草乱石中的野猫，此刻正呲着猫牙弓起脊背，对着闯入的人群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

“应该是公园里的野猫，地震前，听说这里聚集了一些流浪猫，经常有路人来投喂，还有人发过小红书的。”一位工作人员上来安抚着女同事解释道。

发现没有什么危险，众人全都放松下来。

只有那只猫咪依旧耳朵向后折出“飞机耳”，嘴里持续发出“斯哈~斯哈~”的警告声。

这时，一只手悄悄从猫头的侧后方靠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野猫脖颈后的一片皮肤，轻松一提，就把一时大意的猫咪抱进了怀里。

“乖，别害怕~”男人一边给猫顺毛，一边冲周边的人笑笑，“没事了，你们忙，我把这个小家伙带走。”

季天阳怀里抱着猫，几步远离人群，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矮身坐在了一截断掉的树墩上，看着不远处的工作人员们继续忙碌。

“嘿，这不是便利店小老板嘛，你怎么也在这里？”

季天阳循声向身后望去，也有点吃惊：“侦探大哥？”

男人仍旧是穿着昨天那一件有些洗掉皮的飞行夹克，一脸胡茬看着有点落魄。他顺势坐在了季天阳身旁，然后颇不讲究地点上一根烟斜睨了季天阳一眼：“老板，你在这干嘛呢？”

“随便看看。”季天阳翘起左腿，状似漫不经心地回应一句。

“店里生意不忙么？”侦探看着他的眼神里带上一点探究。

“上午没什么人，就出来转转喽。”

这时，侦探又注意到了季天阳怀里正抱着的猫，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深邃起来：“你是在小红书上看到之前的公园虐猫视频，才好奇过来的吗？”

季天阳却一脸懵逼：“什么虐猫？

随即他又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自己怀里的猫咪，叹了一句：”哦，这是我刚在这附近捡到的，我只是偶遇了它好嘛！”

“老板”，侦探又喊一声，季天阳应声抬起头看着他，男人却盯向前方不远处，“你知道么，这里就是那个小女孩生前失踪的地方。”

“啊......原来是这样。”季天阳不太走心地发出个惊讶的感叹，随即又问，“你来这里，是要搜集线索的吗？”

侦探闻言又转回头看向季天阳：“我早就来过好几趟了，没什么收获。这不今天听说这边要开始改建了，看看他们能不能挖出点什么。”

侦探的话着实有点耸人听闻，季天阳赶紧双手把怀里猫咪的耳朵捂上，有些责怪的对着身边人说：“侦探先生，你别动不动就说这么吓人的话啊。人家小姑娘没准还在哪里活蹦乱跳呢！”

男人却摇头苦笑：“我找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找到，这个结果不乐观。”

“是不是你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啊？”

没管季天阳的揶揄，侦探侧过身岔开双腿，深吸一口香烟，之后在吐出的云雾中，眯眼对上季天阳质疑的视线：“老板，你没听过一个说法吗？有些凶手总是喜欢回到案发现场，欣赏或者回顾自己往昔的得意【作品】。”

听出男人话里的一丝弦外之音，季天阳也眯起眼，歪过头皱眉：“我看你不只是盲目自信，还有点职业病发作，现在是

不是看谁都不像好人？那今天，回到作案现场的人可太多了，你要不要一一排查一下？”

说完，季天阳还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那群工作人员。

侦探被怼得笑了一下，随手把烟扔到脚下撵灭，然后站起身扭动一下脖子说：“别人我倒是还不了解，老板，你知道你哪里最招人怀疑么？”

季天阳沉默不语，像是想听听男人到底有什么高见。

“你啊，今天从始至终也没好奇过女孩爸爸的现状，一般人听到我说的那些，多少都会说些关心父亲的话吧？但你，就好像早就知道他已经不在世了一样。”

“啊？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吗？”季天阳叹息着，眉眼却掩在鸭舌帽下，本能回避了一下。

“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向我讨要过她父亲的照片，这真的像是你们过去就认识一样。所以，我的怀疑也算合理吧。”

侦探背对着季天阳，在寒冷中冲合握的手心里哈了几口热气，又说：“别在这里闲逛了，快回去吧。还有给你句忠告，以后，最好别让我抓到你什么把柄。”

......

莫名其妙被贴上了嫌疑人的标签，季天阳相当无语，同时他自己琢磨了一下，又觉得这大哥说的，竟还有点道理。关键是，他确实有所隐瞒，也没什么正当理由可拿来反驳他的推断，就像这大哥手里也没什么实质性证据，证明此事与自己有关一样。算了，季天阳只能当自己听了一段毛利小五郎式推理，全作娱乐解闷了。

可他还是反击般指着地上大声提醒：“大哥，别这么不讲究，要走也把烟头带走啊！”

季天阳亲眼监督着男人弯下腰捡起自己扔的垃圾，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然后男人冲他挥挥手告别，走向了前面工作人员所在的地方，朝那几个人分别打听起了消息。

季天阳则依旧坐在原地，一手撸猫，一手支起下颌，很不客气地在心里锐评：这位侦探先生有点小聪明，但为人粗鲁傲慢。能不能找到失踪的女孩不知道，但他在委托人已经过世的情况下还在追寻事件真相，倒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就这样默默旁观了几十分钟，连侦探先生都无功而返了，季天阳却仍旧带着点不甘心，不愿离开。可能他心里也在悲观地认为，也许这些人能在这块地底下挖出点什么东西来也说不定。

怀里安静了许久的猫咪突然不安地动了动，像是在季天阳身上待烦了，想要跳下去跑路。

“应该是公园里的野猫......经常有路人来投喂.......”

“......虐猫视频......”

——之前工作人员和那个私家侦探的话又冒进季天阳的脑中，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将怀里的猫架着上肢提到眼前，无比认真地看进猫咪的竖瞳【如果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白衬衣红裙子的小女孩？】。

画面猛地一转，小女孩就出现在了季天阳的眼前！

“咪咪，咪咪！”女孩穿梭在小树林里，一边呼唤，一边寻找。

“喵~”

一声猫叫自前方不远处一个男生的怀里传来。

小女孩赶紧跑上前几步，兴奋地询问：“哥哥，你也是来看猫咪的吗？”

男生却退后一步，冷淡道：“猫是我的。”

但是女孩有些不相信：“真的吗？可我经常来公园看它，别人都说它是流浪猫。”

男生明显不想与女孩纠缠，抱着猫继续转身往前走。

小女孩明显犹豫了一下，可还是上前追了两步，又扯住男生的衣角，有些生气道：“它不是你的！你要把它带到哪里去？网上那些视频......是你发的吗？”

说到后来，女孩的声音里明显不由自主地带上些胆怯。

男生低下头，向小女孩投去阴鸷的一瞥。

女孩被吓得立刻放开了手中的布料，下意识想要张嘴大喊的瞬间，被男生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嘴巴。

猫咪也趁机从男生怀里跳开，跑了出去。

林子外面传来行人路过时的细微声响，男生额头冒出些冷汗，眼中却透露出慌乱的神情，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哦豁，我以为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看来确实有点刺激啊。”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人声，一脸狞笑的另一个男生拨开厚密的草丛，闯入二人的视野。就好像是看到了更感兴趣的一幕，男生一脚踢开了被自己踩在脚底的野猫，悠然地朝着男孩和女孩走了过去。

视野一黑，画面就此终结。

坐在木墩上的季天阳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收回惊愕的神情，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十根手指不由自主地在身前收紧。

“喵！”的一声惨叫，季天阳手背一疼，松了手上的力道，被他掐疼的猫咪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瞬间就跑没了踪影。

熟悉的蓝白夏季校服，记忆里的阴郁瘦弱少年，连声音都让人产生极度不适的精英范男生，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最后那一秒惊惶的视线——在脑中反复播放的这些画面，每一个都让季天阳无比震惊，一系列的巧合好似在为他勾勒出一个离奇的故事。

季天阳一把抓下自己头上的鸭舌帽，胸腔中无处抒发的汹涌情绪，仿佛变成此刻被死死抓进掌心的帽子。在双手不受控制地用力颤抖了一阵之后，那些爆发的情绪又一股脑被季天阳狠狠压抑回了心底。之后留下的，就是侵袭全身的彻骨凉意。

远处忙碌工作的人们，没有注意到，默默坐在空地边许久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