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睡又失败了 第4章 过往的呼吸

或许那些事，就是让不知情的肖疏昂所“羡慕”的，居一葑与昔日同窗们的“浪漫”往事吧。

蓝色圆珠笔味道的夏天，优哉游哉转圈的大叶子吊扇，隔着窗户能望见的操场，如果他不说，或许没人猜得到居一葑曾经是个胖子。

“居胖子！”

“居胖子穿着橘色的衣服，变成了橘胖子，哈哈哈哈……”

少年独自走着，眉头微微皱着，满腔的火气生生压着。

“居一葑，你还不理人啊……”

“居一葑，叫你呢，你没听见啊……”

少年依旧闷声走着，白色的帆布鞋甩出了两条长长的黑色鞋带，像是心头的两条黑线纠缠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哈，果然胖成了个球，瞧他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居一胖，你快滚起来啊！”

“居一胖，居二胖，居三胖！哈哈哈哈……”

一群少年的嬉笑声越来越刺耳，从身后蔓延到耳边，居一葑觉得脑袋都快炸了，他反抗式的抖动着肩膀，想把笼罩在他头顶的一团又一团的乌云赶走。不知过了多久，乌云才自觉无趣地纷纷散了去。

“哼，真没劲！”

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了许久，但当年那些顽劣同学贴着他的耳边，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呼吸声，却经常浮现在居一葑的耳边。

居一葑有些鼻炎，北京的春天对鼻炎患者并不友好。他想打个喷嚏，把鼻腔里的混沌堵塞都一气喷出，然而那一声还没发出，就自己灰溜溜地回去了。那些难堪的回忆，真是忘不掉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啊。

少年同窗嘲笑的声音，并没有随着成长而彻底消失。肥胖、变胖、胖、胖子、死胖子……这些仍然是居一葑的痛点。少年依旧没有原谅、没有忘记。

雪球是居一葑养过的唯一一只猫。雪白，蓝绿异瞳，脾气很好，像个肉球，很可爱。有一天雪球从家里走丢了，居一葑找了一天，终于在日落以前，在一个柴火堆里发现了雪球。

雪球浑身沾满了碳灰，额头眼角都有抓痕，触目惊心。

12岁的居一葑疯了一样，跑了过去，推开那些施暴的同学，把雪球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白胖子、橘胖子……”少年们顽劣地推搡着居一葑，编着话嘲讽着他。

“你家的猫，和你一样是个肥球，哈哈哈哈哈……”

“球？哈哈哈哈哈哈……”

“快看，他们两个那个球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居一葑在推搡中磕到了地上的石头，他浑身上下沾满了碳灰，眼尾处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疤痕。

居妈妈请了整形美容科的专家给居一葑会诊，伤口愈合得还算顺利，特别明显的疤痕并没有留下。但是，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却从那时留在了居一葑的眼尾。

这颗“痣”，被无形中修复得有些性感，为后来瘦下来的居一葑招惹了众多的桃花。朋友们都夸他那个痣长得位置奇好。

居一葑也从不过多解释。

他只记得那个暑假，他受了伤，留了很多血，也流了很多眼泪。陪着毛球看了很多家兽医，然后他下定决心减肥健身，一直保持到现在。

肖疏朗是第一个觉察到那颗痣与众不同的人。他没有夸那颗痣好看或者性感。他敏感又善良，望着残留在杯底的一星咖啡拉花，他说：“C'é tait le baiser de Dieu.”

那是上帝的吻痕。

给每一个受伤的孩子的吻。祝福他早日康复。

居一葑从冰箱的第二层拿出了一瓶苏打水，扭开瓶盖，转身走向吧台倒了半杯水。轻轻抿一口，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夜半醒来的时候，能让他从噩梦中缓释过来。手里握着玻璃杯的体温，慢慢升高，荒诞的梦境也慢慢有了真实感。通透的落地窗把夜色尽收眼底，随风而起的蓝色窗纱慢慢抚平着紧张的情绪。

“C'é tait le baiser de Dieu.”居一葑重复着。

成年后很少有失算的时候，但是从肖疏朗的反应看，他还是唐突了。

或许他该换一种方式。肖疏朗比他想象中还要善于躲避，明明从那双透彻真挚的眼神中，他读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和希冀，但对方却还是选择了逃避。

一直以来，居一葑都在寻找不必再隐藏自己脆弱的地方。而肖疏昂和他不同，肖疏昂的经历比他想象中的复杂。

在自己变得更强大之前，肖疏昂似乎很难真正和一个人在一起。他的易碎、他的躲闪、他的不自信、他的尚未言明的过往、他的不堪、他的不能与他分享的秘密，终有一天，居一葑要他的全部。

居一葑要守护自己的毛球。12岁没有保护好的最重要的陪伴，31岁的他，拼尽全力也要保护肖疏朗的全部。

“C'était le baiser de Dieu.”

那是上帝的吻痕。

给每一个受伤的孩子的吻。祝福他早日康复。

这些话他也要送给肖疏朗。

蓝色窗纱随风而舞，这一夜，似乎不打算息止。居一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斑驳夜色渐渐褪去，新的太阳升了起来，天空泛起一层橘红色。他的心里也有了新的想法，他把剩下的半瓶苏打水都喝了下去，眼底泛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