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落 第31章 要的

陈玙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相贴的地方，又重新抬头对着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的林灿说： “想问什么都问吧，我没事。”

林灿不说话，闻声看了一眼他，又偏头眼神询问唐清，对方没要说话的意思，他暂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想问的了？”陈玙笑问。

“兄弟。“林灿憋了半天，吐出这么一句。

陈玙笑容收了些，挑眉喉间发出“嗯哼”一声，应了这声兄弟。

林灿往后一靠，软皮沙发陷下一个坑，语气有些激动，“帅啊兄弟！”

这一声直接给原本还有些凝固的气氛打破了，梁宵瞥他一眼又收回眼随便盯着眼前一点，悄悄侧开和陈玙紧贴的手臂，没说话。

手上的触感突然没了，陈玙扭头看了一眼，又扫向梁宵，眉心微微皱起，对方一直给他一个侧脸，此刻还往旁边偏了偏。

青春期快结束的少年也仍存有些中二气息，他们依旧觉得敢和家里人叫板的人很酷，林灿连不想回家吃饭都得找各种理由。他本就孩子心性，所以现在觉得陈玙的行为很帅也不奇怪。

陈玙理解，梁宵理解，唐清不知道理不理解。

看她装都不装的嫌弃的样子……应该是不理解。

几人都不说话，等着他满目含光继续讲。

“我想过最有可能的原因都是你学习跟不上才转的，毕竟你以前的学校那么**，结果居然是这么个原因！”

“你完全颠覆了我对乖乖学霸的认知。”

他说着又往前一趴，上半身再次抵住桌沿，“你就不怕现在转学跟不上啊？”

对方听后耸耸肩，瞟了一眼桌上连最后一题也写满的今天刚布置的数学卷子，脸上的表情回答了一切。

林灿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陈玙的学霸身份，其实考试之前他就早有过怀疑，几个人是不是合起伙来骗他，毕竟补课这种话说出来，他脑子即使再光滑也还是有沟壑的，对于陈玙成绩差他半信不信，所以在排名出来后也只震惊了那么一下，就不怎么坦然地接受了，陈玙的排名太高，他想过对方成绩不差没想过这么不差。

但陈玙这装装的样子还是刺痛了他学渣的心，林灿随着对方的眼神瞅了一眼写满的题，心碎成渣。

“哎，你对乖乖学霸是什么认知？”陈玙强行打断林灿的痛苦，挑起下巴往旁边一点，“他呢？他是乖乖学霸吗？”

梁宵听到在说自己，下意识侧头去看，正好和对方视线触上，陈玙正安静看着他，眼里有情绪，但看不清是什么意思，他抿抿唇，低下头看着面前的题，手中的笔止不住的转。

“梁宵？”林灿一点没思考，往后又一靠，沙发再次被砸出一个坑，坐他旁边的唐清快烦死了，超级明显的往旁边移了一大段距离。

“你小心掉下去。”林灿拉了唐清一把，对方半个身子都快移出去。

他收回手，往里动了动，这下倒是安静坐着了，林灿接起刚刚的话，“他是学霸，但不乖。”

“梁宵很坏的，少和他玩。”林灿坏笑着又胡诌一句。

陈玙勾起唇，“这样啊，没看出来呢。”

很不中肯的评价，梁宵抬起头，将手中转着的笔往编他瞎话的人身上一扔，

“安静点吧，今天的作业没人给你抄了。”

“别啊别啊！元宵我错了！你最好了！你最乖了，你就是超级无敌乖乖学霸！”

离开咖啡厅走了一小段路了，林灿还是挂在梁宵身上，一遍遍哭喊着，说他好，讲他乖，夸他是乖乖学霸。

对方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意思，林灿缠得自己都累了，勾着梁宵的脖子贴得极近，他往后一看，

“陈玙，你愿意借我抄吗？”

他眨眨眼睛，委屈巴巴的，唐清出咖啡厅就被爸妈接走了，不过即使在也不可能同意给林灿抄她作业，从来没有给过，可以教不可以抄，这是最基本的唐式法则。

陈玙落后两步走着，本想逗逗对方也说不行的，但眼神游移到两人贴得极近的身体，林灿的头发蹭过那人的侧脸，梁宵身上的温度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他手臂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瞬间涌上来，他点点头，“行，我给你看。”

“我靠！你怎么就这么好！”林灿听后一下子放开梁宵，他几步跳到陈玙身旁，勾上对方的脖子，“你简直是天使。”

陈玙敷衍“嗯嗯”两声，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走在前面肩膀挺立没有任何回头意思的人，眉间情绪越来越深。

巷子口到家的道不深，陈玙跟着梁宵就这么安静走着，视线一直落在前面这人的后脑勺，心里可难受，别扭从何而来两人都不知道，但就是一个不愿等，一个不愿追。

钥匙插进锁眼，梁宵抿紧唇突然很小心地偏头看了对方一眼，要不是陈玙一直在看他，这一个动作根本不会被发现。他以为自己的表情收得很好，但陈玙眼里的他是欲言不止，脸上表情还有点愁。

梁宵这一眼还是让陈玙的心像瞬间被捏住了，即使他心里默默怪了对方一路，但还是被这一眼望得更堵了。

“我晚上还来找你写作业吗？”陈玙几步走过去，一把握住梁宵的手，把门拉上，堵着对方不让他进去，眉毛狠狠蹙起，语气很凶，但义无反顾，他非得问个明白，这别别扭扭的算个什么事儿。

“什么意思？”梁宵下意识拧起眉问。

他是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眉头正轻轻皱起，但语气里的懵是真的反应出他的不解。

“字面意思。”陈玙盯着他，脸上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就是烦得贴着对方手背的指头都有些抖，他又重复了一遍。

“还要我来找你吗？”

他省了很多字，一字一字说得却很重，再次被重复的话因为字词减少有了些别的意思。

陈玙眼里有恼怒有不解，梁宵看得清清楚楚，他被质问得心里一抽，自己不好受，但更见不得陈玙这个样子，气鼓鼓的像个河豚，就这么凝着眼睛盯着他，脸颊气得有些红，陈玙皮肤很好，衬着光看还有些细小的绒毛，扎得梁宵心口难受。

他叹出口气，妥协般的垂下了头，梁宵撤去面上的表情，将笼罩了他一天的浓厚情绪埋起，嘴角尽可能地扯出一个笑，声音被他压得有些低，却尽显温柔。

“要的。”他哄道。

微凉的手被握住，掌心的温度转瞬即逝，梁宵轻轻放开反捏住陈玙的手，屈指将陈玙眉间变长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他说，“先回家吃饭，吃完给我发消息，我给你开门。”

见陈玙不说话，他又补充到，“要不叫上奶奶来我家吃?”

一路上越积越浓的情绪在对方的温声细语中散了个干净，陈玙随手抚了抚被梁宵摸过的头发，为刚才的态度和无名火感到些不好意思，他蹭蹭鼻尖，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我回家吃。”

梁宵勾起唇角点点头，还是看着他。

“那我走了。”陈玙说完不做停留，立马转身回了家。

情绪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对，但面对梁宵很努力藏，但还是被他察觉与平时不一样的态度，他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他习惯了梁宵这段时间的好，即使这突如其来的距离感微不可查，但他能感受到，他有些受不了对方突然的冷淡，说不清是为什么，就觉得心里憋得慌。

梁宵关上门，再次深深吐出一口气，不用刻意保持距离是他说的，但刻意控制着和陈玙的距离却是他先做的，他也难受，但明知没有结果却克制不住的靠近也很熬人，像被逼得站在悬崖边，跳不敢，退后又不能。

他今天甚至还只是因为昨天的事导致心情不怎么样，所以没平时那么热切的回应，试图悄悄往后拉点，但对方就感受到了，这让梁宵构想好的往后的行动更难以施展。

饭桌上老爷子又提了一嘴今天微信上和梁宵说的事，这正儿八经的谈话已经好多次了，梁宵态度丝毫没有改变，此时带了些无奈。

“我知道的爷爷，我明天就先不回来了，还是老样子，你们不用管我。”

“我才懒得管，但你不能当个缩头乌龟，总躲着也不是个事儿，该说清楚的得说清楚。”老头看到孙子还是这态度，语气也变重了些。

“我说过了，也让她先别来了，但她不听还不准我躲吗？”梁宵皱起眉头，表情也严肃起来，“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语气变得有些委屈，与他现在的表情格格不入。

“让我再想想行吗？爷爷。”梁宵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求饶。

老爷子就吃他这招，几次了都屡试不爽，只要梁宵眉一瞥，嘴角一耷拉，眼睛眨巴眨，爷爷就绝对会松口。

果不其然，老爷子已经不打算再劝他了，劝也没用，每次想强硬一点逼梁宵屈服，但总是强硬不起来，他心疼这孙子，从小到大跟着他，没爹疼没妈爱的，家长会都是枣儿奶奶和他轮着去开。

虽然梁宵这妈对儿子也不差，吃穿用度都给好的，钱也没少寄，甚至算得上丰厚。但这突然回来就要让儿子喊妈，也着实是有些难为人了。

哪有这么做父母的，小时候一扔走了，孩子大了懂事了，自己也醒悟了回来认了。他们倒是美了，但让梁宵随随便便就接受，也太残忍了些。

“那小鱼子呢？他最近不天天来找你写题，你这每次一躲躲几天，你要怎么和他说？”

老爷子看得透，这俩孩子相处得好，一句话直中梁宵要害。

梁宵闻言顿了顿，手中握着筷子愣了一下，他收了表情，“我一会儿和他说。”

“行，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你们，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谷爷爷摇摇头，捞过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再次提醒道，“不回家吃饭就算了，晚上回来早些，要是待到三更半夜就别回来了，在小唐那凑合几天。”

梁宵笑笑，“知道了。”

他心里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烦，即有对陈玙的，也有对每月这几天都会来家里自称是自己妈妈的女人的。

自从三四个月前，那女人就每个月都会来家里待几天，她每次都按时间来，但每次都不怎么能见到梁宵，更别说和儿子说上几句话，她对梁宵有愧，这么多年不愿意回来看他，如今想通了，想要见见了，可儿子不愿意认她了，还每次都躲着她。

可她也不敢不打招呼就来，突然登门拜访那日，梁宵面对那个说是自己妈妈的人，眼里只有抗拒，他难以接受，即使知道自己现在能吃穿不愁，好好长大都因为女人每月给的丰厚的生活费，但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自己小时候在无数个夜里伤心难过时，只能看着一张不会说话，不会动的纸片排解伤心，结果照片里的人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害怕，害怕改变，也害怕接受之后对方又像以前一样消失不见，那种握不住的感觉让他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