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落 第13章 你值一千

“哎，你说要是被林灿发现我刚刚说的话是逗他玩的他会不会炸毛？”

放学跑往学校外吃饭的人很多，另外两人在前面探路打算去一家贵一点的小吃店狠宰“狼狈为奸”二人组一顿，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后面。

街道有些窄，他们靠得很近。

陈玙微微斜向梁宵，用靠近对方一侧的肩膀撞了他一下，肩头触碰肩膀，他比梁宵矮那么一点，他知道。

元宵同学长得高脸蛋帅身材好，他第一天见面就有幸目睹对方没穿上衣的上半身。

但是……我也不赖好吧。

他又开始想法满天飞，面上表情很丰富，在碰了梁宵一下就回过头没看对方，于是从梁宵的视角就只看到陈玙白净的耳朵和漂亮的侧脸以及看起来像是有些嘟起的嘴唇。

“你说什么了，他会炸毛？”

梁宵微沉肩膀，也学对方碰了一下，抿了下嘴角，不太明显的笑着问。

陈玙：“你果然没听。”

他觉得对方突如其来的稚气很有趣，于是又撞了回去，嘴角也向上弯起。

“难怪你回答的那么快，原来是根本没听。”

梁宵：“我确实没听，要不劳烦王与同学再重复一遍？”

他不掩饰也不服输，继续碰回去。

陈玙：“不行，说过一遍的话就不说第二遍。”

一撞。

梁宵：“不能通融一下吗？”

一碰。

陈玙：“不能。”

又一撞。

梁宵：“那要怎么做才可以通融一下？”

又一碰。

陈玙：“等我想想。”

梁宵：“好，我等你想想。”

有些话第一次可以义无反顾的说出来，再复盘就有些难开口了，毕竟他和林灿说的也不是什么正经话。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肩头撞肩膀，肩膀碰肩头，说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往前走，但双方始终都控制着力道，没有任何逾矩。

“够了！你俩走快一点，别在那cosplay不倒翁了，我们到了。”

林灿站在一家看起来是方圆十里最最豪华的小吃店门口，判定的标准是什么呢？

他抬手往干净到与别家格格不入的门牌上一指，

“香香辣辣牛肉面，就它了。”

“你有意见吗？”弹指转向唐清。

收获一个白眼。

“你们呢？”弹指又变换方向。

收获两个无视。

但林小爷一个人就是一出戏，丝毫不怕冷场，“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就愉快的决定了，就这家了！”

“老板，来四碗牛肉面！”

没错，如门牌所写的那样“香香辣辣牛肉面”，这家店，只有牛肉面……香香辣辣的牛肉面……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选择，除非你选择单独加一份面或者加一两二两牛肉片。

好在四人都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虽然没搭理那自导自演的“林演员”，但对林灿的选择没有任何异议。

几人选了靠里的一张桌子坐下，因为没得选了，只剩下这一张空桌，放学时间即使这家店口味没那么好但也依旧可以做到座无虚席。

不过林小爷倒是很会选，这家店的牛肉面闻起来确实很不错。

“谢谢啊老板。”

林灿先将上桌的两碗面往唐清和陈玙面前各推了一碗，刚上桌还冒着热气，

“你俩先吃，趁热吃，不然冷了油就凝了。”

陈玙没立即接过这碗面，谦让着刚要往梁宵面前一推就被对方又推了回去，

“没事，你先吃。”

唐清看到了也边掰筷子边说：“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朋友，谁先吃都一样的。”

他原打算等另外两份上桌了再一起吃，现在一听两人这么说倒也觉得大家都已经是朋友了，确实没必要太在意这些，谁先吃都得吃，于是拆开桌上的一次性筷子蹭了蹭上面可能残留的木屑朝梁宵瞥过去一眼，

意思是，我先吃啦？

对方接收到他的眼神，抿唇朝他点点头。

反观唐清倒是吃得自在，往她面前一推就接过来，辣油香醋一放，搅拌均匀一呼热气就往嘴里放，显然是经常被照顾第一个吃的人。

他从小就得遵守一些礼貌但让人疲惫的规矩，不管和谁吃饭，在桌上都得等大家动筷了自己才能动。

并非一朝一夕养成的习惯是很可怕的，这也导致他和朱瑞以及曾经的那些伙伴一起吃饭时也是这样，即使他们是朋友，但他总是下意识如此，改不过来，只是他做得比较自然，朱瑞可能神经大条也没在意这些，所以也就一直这样了下去，这是一个很礼貌的习惯，但此刻他却也觉得这些规矩、习惯和朋友之间也可以不存在。

朋友之间讲过多规则好像显得有些见外。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枣儿奶奶一生洒脱随性，怎么养出的儿子就是这么一个不听变通，只讲规则的冷血动物，自己这样就算了，但他严于律己，同时也严于待人，从陈玙才会说话走路就开始给他立规矩，事事都得讲规矩。

陈玙收回视线，盯着自己面前这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挑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很暖和。

“所以梁宵你真的说好了要给陈玙补课？”林灿吃饭从没安静过，永远不会让场子冷下来，哪怕现在嘴里还塞着没咽完的面，头都没来得及抬起来，却也含糊问道。

“什么补课？”梁宵抬头，目光在陈玙和林灿身上游走了一圈。

其余两人听到后也抬起头来，只不过唐清看向陈玙和梁宵，陈玙瞥向梁宵和林灿，几道目光在空中胡乱交汇，各有各的想法。

“就……”陈玙在心里抓耳挠腮。

好在对方接过了他的话，不过这话到不如不接。

“就我们换位置那会儿啊，我问他他为什么只和你坐，他说他成绩不好，想好好学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让他爸刮目相看。然后你知道他的雄心壮志后打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给他补课，帮他好好扬眉吐气一会。”

“对了，他还说你补课费很高，一小时五百块，为了授课方便不浪费，才一定得和你坐同桌。”

“好家伙，我从不知道你是这种人啊元宵，你也太坑了吧！好朋友之间你收五百一小时？？我爸把我送去的名校毕业的补课老师那里才二百！”

林灿说累了，却发现没有任何人搭话，并且坐地乱起价的那位罪魁祸首居然没什么反应，只似笑非笑，用一种好像在演什么霸道总裁剧的神情歪头看着陈玙。

“哎哎哎，看我看我，尊重一下我，换座位时候你不在听吗？怎么一脸懵的样子。”

林灿没想到更深层次的问题，因为他在重新吸引大家注意之后只有一件事情想做：

他放下筷子伸长手，状似长辈安慰小孩一般，拍了拍陈玙的手臂，叹息道：

“放心，元宵成绩好人也好，虽然……虽然收费是高了一点，但我相信他绝对会教好你的。”

唐清这算是听明白对方又被猴耍了还不自知，无语地再次翻出一个白眼，继而低下头默默吃起了面条。

但他不罢休，又转向梁宵，苦口婆心道：“我看好你元宵，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陈王与同学看起来成绩确实要比我扶得上墙，你一定会成功的，加油。”

说罢还双手握拳在胸前一打食指指向梁宵点点头。

“好，一定不负众望。”

梁宵出乎意料的搭理了他，看上去还心情特别好的朝对方也回了一个相同的礼，然后又转身朝陈玙笑着挑挑眉，

“王与同学放心，我一一定不让你五百块白花。”

陈玙：“谢、谢谢啊……”

为了让林灿永远跳过同桌这个话题，陈玙不能解释只能违心道谢，并当众上演了一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戏码，而唯一的知道他在胡说八道的他的同盟却在一旁嘲笑……

梁宵：“不客气。”

又是玩味一笑，满脸坏事得逞的样子。

陈玙顿时表情都凝固住了，嘴角咧出一个僵硬的幅度，他在陪我演戏吗？演技还挺好的……哈哈。

一道不那么平静的目光扫过三个低着的发顶，现在只有林灿看起来是个好孩子，其余两人都在闷头憋笑，拿着筷子在面里转圈，半天不送进嘴里。

等全都吃完后梁宵起身去结账，说好了陈玙和他请吃饭，于是大家直接起身去店门口等他，校门口的小吃好吃又实惠，四碗不管是肉量还是面量都很实在的面加起来才四十四元。

陈玙看了一眼墙上的价格单，拿出手机给对方转过去22.22元，他故意的，在骂对方是白痴。

梁宵付完钱就将手机往兜里一揣，没看到对方给他的转账。

在他的背后，一道满含黏腻意味的目光落在梁宵的身上，不带丝毫掩饰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却在对方转过身时，连忙收回目光埋下头，像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畏缩起来，他装模装样，人后赤身**，人前全副武装，将一副我也很委屈，你可怜可怜我的表情扔在对方面前，恶心得让你吃不下饭。

他目光收得不及时。

梁宵回身的那一刻正巧碰上了他的视线，可他面无表情，没给这人任何一个眼神，梁宵知道再嫌恶的眼神对他都没用，目前来说只有不搭理才是最好的办法，他早就有些疲惫了，觉得他恶心，但也觉得自己不配说他恶心。

梁宵迈开腿快步往外走，想要将这些甩不掉的东西快点扔下。

此时的陈玙正站在路边等他，看到他走出来后朝他一笑，屋外阳光灿烂，倒是衬得屋内有些昏暗。

“那人好像一直在看你。”

陈玙还是发现了，他越过梁宵肩头下巴往那边一抬。

“不用管他，我们走。”

梁宵没有朝着陈玙的指示往后看，也没有回应陈玙的眼神，只是默默往旁边侧了一步，遮住了他的视线，将他整个人挡得严严实实，没等对方反应，紧接着转身伸手捞过陈玙的肩，手往脖颈上一架，扭着对方强行转了一个方向。

陈玙没有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由着对方搂着他往前走，梁宵不想提及，那他就不说，但仍是很好奇的想要往后看，堪堪转了一点，就被搭着他肩膀的手轻抚着脸带了回来，

“别看了。”梁宵叹了口气。

陈玙听到动静偏头看了一眼，于是不再动了，任由对方搭着他的肩往前走，直到走到不远处的转角，在背后一直看着他们的人才收回探究的目光，继续掩藏在帽檐之下，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自从吃完饭回到教室之后，陈玙就明显感觉到身旁这人的低气压，虽然每次陈玙和他搭话，对方都会很耐心的回答，但他还是感受到了梁宵在和他说话时强掩起的烦躁。

“哎，你打开手机看看。”

梁宵一直没收他的转账，也没提这个事，应该是从刚才到现在就压根没看手机。

“好。”

对方拿出手机藏在桌下，现在是下课时间，老师不在，但并不见得是偷偷玩手机的好时机，因为靠近走廊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大窗不是摆设，那里随时可能有专收手机的“猎人”出没，而且“猎人”在课间出没更加频繁，就在你畅游在网络世界不可自拔时，很有可能，手机就会从此被缴，不到毕业拿不到。

“你看吧，我帮你放风。”陈玙说。

“看什么？”有了陈王与同学放哨，梁宵很安心地打开了手机。

他点开陈玙微信头像右上角的红圈，看到是一笔价值为22.22元的转账，后面还配了一个双手摊开“请”的表情包，没忍住笑了。

他点开转账直接退回，将“白痴”还给他。

“你打开你手机看看。”

陈玙想都没想就拒绝，

“不方便，我坐外面玩手机很危险。”

“那你看我的。”

陈玙没犹豫当即接过手机，侧身面相梁宵，用自己的脊背作为遮挡。

“你退回来干什么，收了呀。”

梁宵回答：“不收。”

“为什么？说好我们一起请的。”

“因为我不是白痴。”

听梁宵这么一说他才瞬间想起他发这个钱最初的用意，但因为一直关注着对方的坏心情导致忘了这事，现在突然让他收款也只是想用这个蹩脚的方式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虽然与他无关，但梁宵不开心，他坐这还挺不自在的。

他还想在反驳些什么，但看着对方脸上久违的酒窝，当即决定不和他纠结谁是白痴了，元宵同学还是心情好的时候比较帅气。

“算了，我是白痴就我是白痴吧……”

陈玙小声嘟囔了一句，以为对方没听到。

“陈玙，我现在心情挺好。”

梁宵笑容更大。

“钱收回去吧，要实在过意不去，那就等我正式给你补了一节课后你再连带着那五百一起转给我。”

陈玙瞬间觉得匪夷所思，这是听到了啊，他心想。当即提高了声音，还故意带出一点冷笑，

“五百太少了，你值一千。”

“好，一千也行。”

梁宵点点头，对这笔天价补课费非常满意。

“什么什么？什么一千两千？”

从上节课最后十分钟就昏昏欲睡到现在的火山同学当即清醒。

只是火山还没喷发就瞬间熄灭，“什么都没有，睡你的觉！”

唐清一本书扔过去，打停了林灿的询问，转而对着自己的同桌面露凶残，比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挡我cp聊天者，死！”

“嗯！”

同桌马上应和，狠狠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