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光 第44章 chapter44

音乐**声渐起，对楼的学生朝这边大喊“高考加油！”，这边楼层也同样给予回复，所有人合唱出声。

唱完长廊上又响起一阵接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恰巧头顶上的广播传出了放学铃声，那道铃声被人声掩盖，却又深入人心，一声声铃声昭示着它们的高中生活正式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大家回到教室，大家一起拿手机拍合照，在黑板上留言，还有撕书发泄乱丢的，碎纸屑在教室漫天飞舞着。

此刻他们在碎纸下疯狂着，一整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教室里的欢呼连着外面杂碎的声音一起，所有人通过欢呼喝彩来表达对彼此之间未来的美好祝愿。

沈千嶂坐在位置上接受一个又一个的合影，最后一天了，十一班的人也不再像之前怕他，很多女生都争先上去要合影。

今天的他很反常，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样子，也没有不耐烦，谁要合影他都一一接受，十分配合。

这几天高考，蒋辉大方将他俩工作揽了过去，并嘱咐两人好好高考不要想其它东西，等高考结束再来上班。

所以宋清菀现在也不是特别急着走，甚至想再刷两套真题。

陈染在最后关头走进了教室，一进教室就看见满地的碎纸屑，不由得皱了皱眉，但想着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又将嘴里苛责的话咽了下去。

“好，先安静一下，我最后再啰嗦一下。”

下面人十分配合的噤了声，皆抬头等着陈染下面的话。

陈染环视了一圈讲台下面的人，微微一笑叹道：“今天是我们在学校的最后一晚，白天该跟你们说的都已经交代清楚了，现在我想说些心里话，好吧。”

陈染话还没出口，下面人的眼睛都一个个渐渐红了起来，大声回应：“好！”

“虽然我平时待你们比较严厉，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我都是希望大家好，之前要是做了哪些让大家心里不痛快的，也别跟我计较，好吧！”

下面人摇头回：“没有!!!”

“没有就好。”

“那就祝大家高考加油，愿两天后的所有人皆落笔生花，不负自己不负韶华。”

“最后，送大家一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她举起右手大声呐喊了一句：“高考加油！”

下面人所有人默契的站起身，跟着陈染奋力呐喊：“高考加油！”

陈染欣慰地摊手，眼尾泛红转身偷偷抹了把泪，然后转回来挥手向各位告别，走出了教室。

身后教室响起不大不小的哭泣声，几个男生下午拍毕业照的时候还嘴硬说谁哭谁是小狗，现在坐在位置上与上午那个嘴硬的人判若两人，完全不顾形象的坐在位置上抹眼泪，两三个男生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着，拍着背边哭边嘲笑对方。

大家脑中自动闪现出高中三年所有的画面，无论是开心的、难过的，还是并肩前行的某个激扬瞬间，如过电影般，一点点在脑中乍现。

教学楼下，车列成行，两纵排轿车打起了耀眼的车灯，为离校的学生照行前方的路，但此刻这车灯却比路灯更加晃眼，因为其中含着极重的深意，和对学生未来的美好期待。

耳边呼哧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随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席卷而下的横幅，上面写着——

【照亮前路，前程似锦，祝各位一路顺风，高考加油！】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黑板上是用五彩粉笔写下的留言，写满了整整一块黑板，歪歪扭扭的几乎没有一点空位，但却能很清晰的看清都写了什么。

左侧黑板不知是谁写下了一句。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

下面接的人不少，一列排了下去。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愿以吾辈之青春，护卫盛世之繁华！】

这个年纪的少年大多血气方刚，正是什么都不服输的时候，所以下笔时也满是理想型的家国大义。

宋清菀和沈千嶂是最后两个走的，走前宋清菀也在黑板上留了一句话，写完后就将教室灯关掉走了出去。

月光悄悄从窗外透了进来，清冷的光色洒在左侧黑板的铁片把手上，反射到左侧黑板的最后一行小字上，那是一排字迹虽小，但笔锋苍劲有力，十分有力量。

她写：【如果没有希望，那就在黑暗里凿光，来日方长，我们终将必胜。】

……

回家的路上沈千嶂一言不发，宋清菀跟他搭话，他也要不随口一应，要不就是直接不回答，气氛莫名有些窒息。

昏暗的道路边，微弱的路灯照在沈千嶂的身上，他穿着一身校服带着黑色鸭舌帽，帽子掩了他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也捉摸不透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却始终低着头，静默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思绪回溯到下午放学，沈千嶂独自一人去了医务室。

校医看见又是他，嗤笑了一声玩笑道：“怎么毕业了还来？这次又伤到哪了？你的小女友呢？”

沈千嶂坐在病床上，直接说明了来意。

“她到底怎么了？她上次根本不是营养不良是不是？你在骗我？”

校医愣了一下，随即平静地道：“这边是不透露病人**问题的，她确实也是营养不良，我说的没有问题。”

“她是不是有情感障碍？”沈千嶂没问其它，只是抬头直视他，语气略显强硬：“你只需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就够了。”

“是。”

“谢谢。”沈千嶂听到答案后，直接走出了医务室；他双拳握紧，中午被止住血的伤口再次裂开。

血一滴滴滴在走廊上，惹得身边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张望着。

他大脑一片空白，开始的时候他听蓝心纯说根本不相信，也没打算信，但关于宋清菀，他最后还是去校医室求证了。

在听到校医肯定回答那一瞬，他的心仿佛被重锤了一下，一个“是”字将他压到了尘埃里，开始不知所措。

以前他对于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从来不会有什么事会让他觉得慌张，也不会感受到不知所措。

但是他听到那个“是”之后，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迅速席卷了整个身体，他开始感到恐慌，害怕宋清菀下一秒会在他眼前消失，然后再也不会出现。

……

“宋清菀。”

沈千嶂顿住了脚步，微抬起了头，声音发着颤叫住了女孩，他声音很轻，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

好在巷子静寂无声，宋清菀听见了。

她背着红色书包转过身，跑到他面前低帘下目光与他对视；她深棕色瞳孔藏着万千星辰，清澈的眼底没有一丝浑浊，她笑时那副纯真无害的样子深入心悬。

沈千嶂如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人会有情感障碍的病症，明明她和任何人都能说上几句，和荷润坐一起的时候也是每天说笑的样子，都是装的吗？

“怎么啦？你今天好像叫了我很多次，有什么事吗？”

“宋清菀，考华清吧，好不好？”

宋清菀笑了，她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呢？

没想到又是这句讨人嫌的话，这话从去年问到今年，听了这么多次的拒绝，还问？她每次都复述一样的话，他问不累，她都答累了。

她傲娇的摆头回：“不，要。”

“你再问一万次，我的回答都是，不要！”

“……”

意料之中的拒绝。

沈千嶂看着她，面色认真极为认真，“宋清菀，你喜欢我吧，我对你好一辈子，怎么样？”

既然她喜欢不上任何人，那他就心甘情愿决定跟她耗一辈子。

直到宋清菀真正喜欢上他的那一天。

“？”宋清菀没怎么明白他的意思，两人走到路灯下停住脚步，她将他看得完全。

因为他带着鸭舌帽，她看不清他上半张脸的神色，在昏暗不明的路灯下，他身上神秘感更加浓郁，让她有些惘然。

宋清菀脑子转不过弯：“什么……意思？”

沈千嶂见她一脸茫然的无知模样，上前一步将她往自己怀里揽，扶住她的后脑勺，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然后一触即离，看她的反应。

“明白了吗？”

宋清菀有一瞬间的错愕，脑中那根弦悄无声息的断裂开来，碎片扎的她脑海里到处都是，她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的视线已经逐渐恍惚，呆呆的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脸，不知该如何回复。

沈千嶂刚亲她了……

他是在表白吗……

可他，怎么回喜欢她这样无趣的人？

她很开心，同时又因为沈千嶂喜欢她而感到不值，两种情绪交织着，让她迟迟没反应过来。

“还不懂什么意思？”沈千嶂笑了声，都这个份上了，她还不明白吗？

他只好讲的再清楚些：“宋清菀，我喜欢你，不是有些喜欢，是很喜欢很喜欢，想跟你在一起永不分离的喜欢。”

“……”

他第一次对人表白，不会说很感人的话，也不会做一些什么去哄女孩子开心，一切都显得很笨拙，很生硬，所以在等她回应的这段时间里，他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难以平静下来，毛毛躁躁的像个屁大点的孩子一样。

宋清菀缓过神来，摸了摸自己下唇，心中揣揣不安，垂首压低音量怯声道：“我可能不太合适你。”

“怎么不合适？”沈千嶂追问：“你不喜欢我？”

“没有。”她下意识开口。

“那你在迟疑什么？”

“……”

沈千嶂见她不说话有些急了，他抓着她的肩膀，弯下腰扑捉到她故意闪躲的眼神，没脾气的软下语气问：“所以你对我的喜欢还没到谈恋爱那种地步是吗？”

“不是。”宋清菀不敢看他的眼睛，她语速很慢，还带着点结巴说：“我，就是觉得，你不应该喜欢，我这种人....”

“你什么人？”他觉得好笑，语气都变得不太好。

沈千嶂将她短发别至耳后，轻笑将她头抬起来，对上自己的视线，教她认清自己的心，“宋清菀，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两情相悦，理应进入下一个关系，不是吗？”

宋清菀当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怔怔随着他的话点头回应：“好。”

鸭舌帽下，沈千嶂的眼底闪过一丝欣喜的情绪，接着摘下帽子，把它戴到了宋清菀的头上下压了压，展开双臂向她示意，“抱一下。”

清冷的笑音渐渐传入她的耳中，在她心头上敲击了一下，让她不受控地往前走了一步。

宋清菀走上前环住了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她心里有些忐忑，生怕是一场梦，所以环腰的手都抱的格外紧，怕梦散了之后一切归于现实，她又是那个一直抬头仰望星辰的山下人。

“沈千嶂。”

“嗯？”他带着气音闷闷的笑，头抵在她脑袋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双手禁锢着像是要给她揉进身体里。，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宝贝。

宋清菀无厘头问：“那你能……只喜欢我吗？”

说音刚落，她又觉得这句话太过绝对，想着人一辈子那么长，他肯定不止只喜欢她一个人，他实在太过耀眼了，喜欢他的人也数不胜数，对她而言，高攀的人，是她。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连忙找补道：“我没有道德绑架你，我只是……”

沈千嶂在她的话中穿插了一句，那个字无比坚定，却在夜幕下显得有些虚无。

“能。”

她愣愣的抬头瞧他，听到肯定的回答，嘴角渐渐弯了起来，她嫣然一笑，宛如盛开山间的桃花般，俘人心悦连连。

微风从她的耳边“呼哧”吹过，周身饮料瓶垃圾在水泥地上滚过，在巷口的位置响起一声不大的玻璃瓶破碎声，伴随入耳的，是他用低沉的嗓音说的后半句话。

那话一字一句如羽毛般轻轻扫过她的心间，让她觉得痒痒的。

他说：“宋清菀，星星不会一直亮——”

“但我会永远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