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可矜听完后追问了几处细节,并未得到什么可疑的信息,便也再不往下问了,只是对那烈犬仍有疑惑,故而提出可否去瞧一瞧那只犬。
王婉清闻言摇了摇头:“那只犬已被处理掉了。”她瞧了瞧姜可矜的神色再度开口道:“那犬冲撞了贵人,自然是要受罚的,只怪它自个儿。”
姜可矜叹了口气,未作回答,只听王婉清话头一转说道:“不过叶家二小姐和三小姐感情真好,当日场面那般混乱,众位闺阁小姐都吓得不轻,叶三小姐却能及时冷静下来,在叶二小姐上岸后第一时间护到她身边,那只犬被制住后,也是她第一时间为自家姐姐讨理的。”
“她竟毫不怕那烈犬?”姜可矜问道。
“可不,捡起地上的棍子足足锤了好多下,若不是她如此作态,大公子也不至于忍痛舍了爱犬还她一个说法......”
“小菊!”王婉清喝断插嘴的婢女,继而忙向姜可矜告罪:“我家丫鬟不懂规矩,还望姜小姐见谅。”
“无碍。”姜可矜摆摆手,并不在意。
王婉清自那日后对叶舜华一直十分愧疚,于是便将话锋转到了叶舜华的病情上,听姜可矜描述得知叶舜华虽是咳疾依旧但病情已好转不少,心放下来了些。
恰巧她幼时咳疾顽固,延医无数,终得了一个方子,十分有效,每当咳疾发作便煎上几副,现下已经不怎么犯了。
两人一路聊着回了宴席,王婉清差小丫头去找来笔墨写下药方给了姜可矜,以望能帮助叶舜华一二。
且说宴席散了后,姜可矜并未跟随姜父一道回府,而是准备按王婉清的方子到药房拿药然后专程去看看叶舜华。
姜可矜原想着在叶府附近的药房直接抓药,不过月见提醒可以绕些路去平康坊较大的药房抓药,那里的药品种类总要齐全些,王小姐给的这个方子有好几味药都比较少见,平常的小药房只怕没有。
这倒是在理,故而姜可矜便绕了些路,却说好巧不巧,方欲下马车,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药房走出,不是别人,正是叶蓁蓁的贴身婢女,莺儿。
姜可矜心下疑惑,因问药房的伙计方才的姑娘抓了什么药。
那药房的伙计刚被掌柜的说了两嘴,心里正窝着火,看到不是来送生意的反而是来打听消息的,自然没什么好脾气,眼也不抬,只说:“哪有什么姑娘,不抓药的话您还是请吧。”
姜可矜无甚反应,反倒是月离火气窜了上来,立时上前一步便要发作,不过被人拦口截断了。
“蠢货,才骂完你就又不长记性了。”掌柜的从药橱后闪身出现,三两步走至近前,一边按着伙计的脑袋道歉一边问候着姜可矜。
得知姜可矜原是要打听消息后,仍是温和礼貌的态度,只是拒绝道:“小姐见谅,客人的药方和病症不方便透露。”
保护病人**是应该的,姜可矜理解,况且莺儿抓药也并非什么要紧事,既然掌柜的不愿透露,也不好再强人所难了。
月离心知自家小姐对人情关节一类的陌生,便代姜可矜开口道:“掌柜的人真是好,难怪您家药房开得大呢,您先去忙您的吧,让伙计帮我们抓药吧。”说着便把药方交给一旁的伙计。
掌柜见状心道这两位客人想必不介意方才伙计的冒犯了,便叮嘱了伙计几句,又回药橱后面忙自己的去了。
月离看着掌柜走开之后,忙从钱袋中掏出几两银子,悄声问道伙计:“小哥,方才从这里出去的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抓的什么药可以告诉我们吗?”
伙计眼睛梗着脖子眼睛滴溜溜看了一下掌柜的去处,拿过银子,然后勾勾指头,月离把耳朵凑了过去,只听耳语一番,月离点了点头才微扬起声道:“这几味药确实不好找,着实麻烦你了。”
姜可矜专注地看着月离此番行为,心里已是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还可以这般这般。
几人上了马车之后,月离将伙计告诉她的一一道来,原来那莺儿抓的药是用来治疗咬伤的。
伙计告诉说,之前坐诊的大夫替她看伤,只见那腿上的咬伤着实不轻,竟是被咬走了一块肉,不过她也着实能扛,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她走路有半点异样。
姜可矜一时纳罕,之前王婉清分明叙述未曾咬伤一人,现在莺儿却有伤在身,当然,也许莺儿的伤不是那日在王府得的也未可知,又或许那日无人发现她被咬伤也未可知,只是这点着实可疑,还得寻机细问才知。
叶舜华的风寒已是大好,但身体仍是虚弱,到底伤了根本,咳疾也不见好转,姜可矜听着她咳嗽的声音,总好似有炎症,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引起肺炎,到时就糟糕了。
姜可矜让月离将抓的几副药并药方一同交给梅香,说明来历,叶舜华便让梅香着人去煎煮了。
两人闲谈起来,姜可矜因问叶舜华是否知晓莺儿被烈犬咬伤一事,叶舜华却是一脸讶异,显然不知。
“怪道是这些时日莺儿跟着蓁蓁身侧服侍的次数少了,原是受了伤了,我都没注意到,待蓁蓁来看我时,我再问问。”
姜可矜听她此言,和月离对视了一眼,莺儿伤得可疑,若是正常受伤何以要故意隐瞒,只是详情未知,也不好说些有的没的来给舜华平添烦恼,故而姜可矜便岔开了话题继续询问叶舜华近日常吃的何药。
“无非是排脓止咳,清肺解毒一般的药,也不见起色......”叶舜华掩住口轻咳了两声,“已十几日了,还是这般模样,我这病,咳,怕是难好了。”说罢,又是一叠声的咳嗽。
“小姐快别这样说,周太医说您这病好好调养着不会有大碍的,您还得自己放宽心,少忧思才是。”梅香当下忙帮着叶舜华一边顺气一边开口道。
“太医?”
“正是呢,幸而我们大小姐在宫里得宠,也一直记挂着小姐的病,遣了医术高明的周太医来诊断。”
姜可矜点点头,是了,叶舜华的姐姐叶舜英在宫里为妃。
“其实得不得宠倒在其次,姐姐过得顺遂安稳才是第一位的。”
姜可矜附和地点头笑了笑,却是无言,无论得不得宠,在宫里恐怕都算不得好过,更何况,帝王恩宠到底是靠不住的,转念又想到了萧琮,她的脸色不觉间沉了下来。
“阿矜,你脸色不太好。”叶舜华摸上姜可矜的手轻轻摇了摇。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宫里的妃嫔一举一动都处处受限,还要时时琢磨帝王喜好,着实艰难......”
话还没说完,便被叶舜华打断了:“这话可不兴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当今陛下威仪堂堂,圣明睿智,仁德宽厚,文治武功皆不在话下。”
姜可矜一面听着,一面不由自主地想着萧琮即位以后会不会也是这般,便听梅香继续补充道:“陛下不仅文武双全,才华横溢,还尤擅音律,喜好乐舞,若是年轻上二三十岁,恐怕上京的公子哥们没一个比得上的,不知要让多少闺阁小姐倾心......”
月离听这话倒是站不住了,忙开口道:“那可不一定,论样貌才情,殿下也是毫不逊色的,现下就不知有多少......”
“行了行了,真是越说越没边了,女儿家家,谈起这些也不知个羞。”叶舜华捏着绣绢用食指在脸侧划了两下,便笑了开来,又带出了几声咳嗽。
姜可矜抿唇勉强笑了笑,心不在焉地顺着她们说道:“那看来入宫也挺好。”
“那可不,尤其是我们大小姐琴艺绝佳,未出阁前可是名满京城,入陛下的青眼自是毫不费力。”梅香说罢又不无惋惜地续道:“若是两人年纪相当,那真是不失为一段佳话。”
姜可矜再次勾唇笑道:“是的。”,事实上她已经意兴阑珊,当朋友谈到她不感兴趣的话题时,“是的”,“确实“,“可以可以”,“不错不错”这些词语已经成为她的经典话术。
此刻她只想把着话题岔开,于是便探了探叶舜华对陆时的态度,不出所料,叶舜华犹对陆时倾心不已。
也难怪,叶舜华初入京城时,身边无一好友,她因体弱也不甚怯懦,初次参加京中公子小姐们的宴会便是陆时帮她解的围,这般美好的初遇已经让她的情愫在心里扎了根,等闲是难以变更的。
若是叶舜华此时康健,姜可矜定会充分发挥闺蜜价值,极力劝分,只是此时叶舜华在病中,她也不愿给她添愁,只能三缄其口。
两人又聊了一会,发现天色不早了,姜可矜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叶府,姜可矜安排月见挑选时机尽量不要惊动旁人请莺儿来姜府一趟,有些疑惑还是尽早问清楚为好,希望是她多心了。
回到琅园,姜可矜也着实累了,月离帮她摘掉大氅,她便直接歪在了外间的美人塌上,然而将将休整没片刻功夫,姜思安便来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