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据奴婢所知,大小姐从未表现出对这桩婚事的拒绝,您即使想要替她出头,也得问过她的意思啊。”
姜可矜点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气,确实如此,至少给姜伶夭一个选择的机会。
如果她愿意嫁,那便由她;如果她不愿,那便去探探姜绍口风,如果从姜绍这里行不通,那便给她一笔钱,帮她逃婚;不过,如果她不愿意逃婚的话,恐怕只能从常府下手了。
不过,最好的选择是姜伶夭逃婚,因为没人知道姜绍下次会把她许给谁。
想好了对策,姜可矜让宋嬷嬷今日把她的小金库整一整,明日去钱庄折现些银票,再挑几个地段好一点的铺子,把地契整理出来。
第二日辰时末,太子舍人便到了姜府,姜家众人纷纷伏跪接旨,之后便是太子舍人与姜家众男子的恭贺,寒暄,恭维,总之与姜可矜无关了,她便回了自己的琅园。
大婚时间定在了仲月廿八,是根据原主与萧琮的生辰八字依着黄历由太史局拟定又经太子和皇上皇后一致过目定下来的黄道吉日,仪式过程不可谓不繁杂,沉重礼制也不可谓不窒息。
啊,萧琮今日没有出现,也是因这礼制所限。
以后她也会依着礼制要给皇家绵延子嗣,要帮夫君治理后宫......她想起了宫斗剧中总是充当反派的皇后,不由得一阵头痛,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走一步算一步。
——
当初慈幼局初建,虽然募捐了不少资金,但毕竟有限,姜可矜便动用了自己的小金库,以至于现在能从钱庄里支出来的银钱所剩无几。
当然,她原本库房里的宝贝不少,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典当一些换成银钱给姜伶夭。
但是尴尬之处在于,当初为了笼络四大名寺的主持长期协助慈幼局募捐,她将不少东西都捐赠给了寺院,余下之物大多是御赐之物,或是宫里某位娘娘赏的,很难拿去典当变现。
宋嬷嬷查完帐之后告知姜可矜现下能支出来的银票只余两千两。
姜可矜心里算了一下,相当于两百万文,在这个时代的购买力大概与21世纪的两百万人民币差不多,逃婚的话一路上有这么多钱应当是够用了,于是她让宋嬷嬷全都取了出来,当然为了防止路上花不出去大额银票,她还把其中一部分让宋嬷嬷换成了碎银。
至于店铺,她名下的店铺并不多,毕竟原主并不是什么能挣钱的主,所以姜绍只在她及笄的时候划了五间铺子给原主玩,而原主的娘亲赵氏名下铺子虽不少,但现今都是交由郑氏打理的,并未给姜可矜。
姜可矜从里面挑了两个收益好点的铺子把地契整理出来和银票一起锁在一个檀木盒子里,放在膝盖上,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她准备这些钱物其实并非全部出自好心,更多的是不安。
她原本已经决意不管姜伶夭的事情了,但她的不安让她再次不得不管。
现在的剧情走向与她当初所看的小说已经全然不同,作为女主,姜伶夭的悲惨本该在她娘亲去世之后扭转,在嫁给萧琮之后彻底翻盘,可以现在处境却更加艰难了。
而这其中,唯一的变量是她的穿越。
她很惶恐,总觉得是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那冥冥之中的,原本该属于姜伶夭的气运。
姜可矜长吸一口气,按着木盒的手指无意识地暗暗发力,从月离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指尖都微微发白了,仿佛要把木盒抠穿一般。
“小姐,小姐?”
月离轻轻唤了两声,姜可矜这才回过神来。
“小姐,现在要去折柳院吗?”
姜可矜长睫微动,因为自觉亏欠,所以她常常惧怕与姜伶夭的正面交锋,不过还是缓缓开口道:“走吧。”
到了折柳院,还未走近,便遥遥看见一人舞姿轻盈,衣袂飘飘。
显然是姜伶夭,不过,她原本沉静从容的面容在瞥见姜可矜的那一刻便覆上了冰霜。
姜可矜不欲打扰到姜伶夭,想要静静站在一边等她跳完,却不料一个水袖重重朝自己甩来,不过那水袖只来得急将风送至她的面门便被月见挥剑斩断了。
“你来做什么?”姜伶夭冷着脸收起水袖,继而却又勾起唇角,露出玉手后知后觉般地用手背掩在脸侧,染了大红色蔻丹的指甲衬得她更是雪肤娇媚:“哦~,想看我笑话是吧,呵~,那你可得失望了。”
姜伶夭生得十分好,纵使现在是冷笑的模样,也美得不可方物,故而一想到她要嫁给那个常大人,姜可矜就一阵恶寒,于是她直接开门见山表明来意:“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是想问问你对你这桩婚事的想法,或许我们可以进屋聊聊。”
“没什么好说的——送客!”
当然,姜伶夭的丫鬟并没有动,在府里,除了姜绍,没人能奈何姜可矜,即使是姜思远,面对这个妹妹都得哄着来。
姜可矜不顾姜伶夭的态度,径自往姜伶夭的屋里走去,而月离月见则对站在原地的姜伶夭做出了请的姿势。
姜伶夭恨恨地跟上,才进到外间,门便被月离月见关上了。
自然,为了防止主子受欺负,月离月见也留了下来。
“月离。”
“是,小姐。”月离得了指示,便打开了手里的木盒,置于姜伶夭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我们小姐的意思是,若您愿意出嫁,这些钱财可以作为添补给您的嫁妆,若不愿出嫁,这些便作为您逃婚的盘缠用来路上打点。”月离说着,又拿出一袋银子:“大额银票不好用,这里是一些碎银,这些统共两千两,外加两间铺子......当然,如果您不愿出嫁也不愿逃婚,我们也可以从常府入手想其他办法。”
姜伶夭上前两步,用手摸了摸那盒子里的银票,脸上浮现一抹讥诮,随即又哈哈哈笑起来,仿佛是听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
姜可矜静静地凝视着姜伶夭,制止了想要打断她的月见。
等她笑了好一阵,眼尾微微沾湿之后,她才停了下来:“多么好笑啊,怎么,装善良装上瘾了。”她捏起几张银票在姜可矜面前晃了晃:“瞧瞧,多大方啊,那我不得对你感恩戴德五体投地啊。”
随即却又把银票甩向空中,看着银票一张张飘落,她一脸陶醉般地张开手臂在原地悠悠然转了一圈。
姜可矜犹自镇定地站在进门时站着的位置,神色中看不出半点波澜,事实上心里慌得一批,果然看到现实中的疯批和看到小说中的疯批感受果然完全不同,还好有月见在。
姜伶夭转完之后又上前去抚摸那盒子里面的银票,脸上那原本有些虚幻的笑渐渐凝结下来,眼神再度覆上麻木冷漠,一挥手,盒子便被拍落在地,滚了两下,里面的东西散落四处。
月离看着掉在地上的银票默念着“不能给小姐丢脸,不能给小姐丢脸”,然而眼神还是忍不住数着地上的银票够不够数,可别丢了,如果姜可矜不在这里,她恐怕会赶忙把那些钱捡起来。
不过小姐的声音兀自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并且在这个房间扔下一道惊雷。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陛下赐婚,你也不用嫁。”在姜绍不配合的情况下,皇上恐怕连姜家有无姜伶夭这个人都不知道,何谈赐婚,简直痴人说梦,所以,“找一个皇子向陛下求娶你。”
姜可矜说到这里停下了,但实际上众人都猜出了她意指何人,和姜伶夭瓜葛深的,除了萧琮再没其他皇子了。
然而看在姜伶夭眼里,姜可矜的惺惺作态已经到了让她无法忍受的地步,以前是恶毒至极,现在则是虚伪至极,不,现在是虚伪又恶毒,想着让她进入东宫之后可以继续被她欺辱。
她扶着桌子的手微微颤抖,下一刻,便掀翻了整张桌子,器皿杯具茶点统统落地,一片狼藉。
“滚!滚——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
姜伶夭的情绪太过激动,姜可矜自觉待着这里已是不合适了,只能先行离开,一脚迈出门槛时,她转头回望了一下:“我从未想过插手你的事情,只是想多给你几条选择。”
月离倒没立即跟着离开,而是把地上的银票一一捡起来,正捡着,胳膊就被重重砸了一下,她吃痛轻呼一声,抬头一看,可不就是姜伶夭捡着地上的糕点砸的。
不过月离也没恼,她扫了一眼脸色阴沉眉眼猩红的姜伶夭,若无其事地把糕点拾起来擦了擦,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小声嘟囔了一句有点硬。
然后继续捡银票,最后整整齐放回盒子里:“大小姐,这是我们小姐手头所有现银了,她真心希望您好。”
说完,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