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殷半遮住了脸,悄声道:“告诉你,是跟我姑母的外孙女的外婆的侄子教的。”
沉固安远狐疑的跟着念了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恍然,又气又笑:“那不就是你吗?”
“对呀,就是这个人。”段子殷一本正经的摊开两只手在脸颊一侧挥舞起来。
“神经病...”
“切,古板。”
两人背过身,不由得又笑起来。
“笑毛线?”
“管的真宽啊你?”
.....
秋风带来一丝凉意,这些日子,沉固安远出门总是小心翼翼的。
先遣退了下人,四周观察没有其他人的耳目后,换上了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才敢悄咪咪走小道,比贼还贼,溜去同段子殷会合。
两人碰面,陈国安远还是有些不放心,揪着段子殷问道:“我这样能看出来吗?”
段子殷上下扫了眼,不解:“看出来什么?”
沉固安远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看得出来是我沉固安远吗?我总感觉父亲最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见段子殷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啧了一声苦思冥想半天,猛地拍手“可能察觉到我偷跑出来了。”
段子殷略微打量了一圈,这上半身下人,下半身主子的扮相!“我以为你是赶潮流,听说公子王孙里头流行这样,显得新潮。”
沉固安远耳朵自动屏蔽了段子殷的胡言乱语:“那可不行!”若是被认出来了,告到父亲那儿去,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段子殷粲然一笑:“你瞧瞧,你吓成这样,我有办法。”,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示意沉固安远跟着自己走。
“你?”沉固安远满脸写着不信任。
“你就再相信我一次吧,啊。”
事实证明,沉固安远又赌错了,竟然到了百花楼门前,气的口不择言:“你疯了啊!?你这个神经病,我就应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扎死你,我!”
段子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了沉固安远的胳膊:“嘿?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着?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不行!里头都是些姑娘!”
“姑娘,怎么了?你可别嫉妒她们长得漂亮。”
“跟你说不明白!男女授受不亲!”
段子殷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笑得格外阴森,贴近了沉固安远的耳朵:“你说我要是现在把你的帽子摘下来,大喊你的名字会怎么样?”
威胁!这就是**裸的威胁!
哼哼哼。
见沉固安远憋不出一个字,段子殷颇为得意的哼笑着。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跟个影子似的。
段子殷不愧是人群中的焦点,无论走到哪里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姑娘们都疑惑今日怎么带了个男人过来。
“那是谁?”
“谁啊谁啊?”
“是女孩吗?”
“不是,真奇怪。”
对埋头躲在沉固安远更好奇了,看的人愈加多了。
客人们见着姑娘们都在看,也跟着打探。“这是段少爷的新姘头吗?”
“哟,还是个男娃。”
“是吗?那以后见段少爷得捂好□□了,小心搁路上就被撅了。”
跟滚雪球似的,人越滚越多。
沉固安远全然不知外头的流言都成这样了。
这下好,跟猴子游街似的。
“快些走快些走!”沉固安远煎熬无比,心里碎碎念着。
段子殷一点影响没有,在前头横冲直撞,走到走廊最当头推开了一间房的大门。
梳妆台前的女人一脸的惊讶“今日怎么还带了人来了?”
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切换——还是个男人。
“兆儿好姐姐,先别管这个”段子殷先是笑吟吟凑到了女人身边,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
兆儿上下打量了一眼沉固安远,点点头,莫名的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沉固安远顿感不妙。
眼看兆儿起身往外招呼了一声。
段子殷偷摸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转身,正对上不知何时乌泱泱的来了一大堆姑娘。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在沉固安远惊恐的目光下,一群姑娘压迫感十足的围了上来。
沉固安远被逼急眼了,干脆闭着眼睛大喊:“你们谁敢动我!都别动我!”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下不了手。
段子殷当仁不让,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飞扑压在了沉固安远身上:“愣着干嘛?快上呀!”
有了领头的,姑娘们齐齐上前摁住了沉固安远。
不一会儿的功夫,沉固安远这么个大男人,竟然被套上了姑娘家的衣裳。
甚至眉心还点了一朵漂亮莲花。
一旁的段子英捂着嘴,尽量忍住让自己不看满头黑线的沉固安远。
趁着沉固安远发火的话还没说出口。段子殷急忙向姑娘解释道:“错了错了!不是这种!”
“什么不是这种?这不够有情调吗?”
沉固安远敏锐的捕捉到了“情调”二字,都快从凳子上蹦起来了,又被段子殷摁了下去。
“不是不是,误会了!”
段子殷凑到了兆儿耳边嘀咕了一阵。
兆儿似懂非懂的“哦——”了一阵“原来是这样,这好办!”使唤着姑娘们围上来,又是一阵捣鼓。
这回沉固安远梳上了高高的发髻,眉毛也整的立挺挺的,2撮胡须更是别提!
黑乎乎刺挺挺的竖着,像是剃了一半没剃干净的和尚头。
人群中,忽然一个姑娘笑道“你们瞧他!像不像那个...爱说大话的刘麻子!”
姑娘们互相对视一眼,悉悉索索的笑了起来。
段子殷挥挥手:“去去去!你们懂什么!就差一个眉毛!不然得多完美啊!”
说着,一把拿起画眉的工具,无视沉固安远的抵抗,朝着沉固安远脸一顿招呼。
“这下好了,大功告成!”段子殷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沉固安远不用照镜子,看着姑娘们笑倒了一大片,就知道八成倒霉了!
深呼吸做好了心理准备,忐忑的拿起了铜镜。事实证明,沉固安远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镜子里的人,一条弯曲延绵的浓眉从眉心延伸到了太阳穴。
甚至还在太阳穴处晕成了一片,活像个阎王爷。
沉固安远的牙齿咬的嘎嘣作响,偏偏段子殷在旁边乐开了花:“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因为沉固安远手拿着铜镜,背对着段子殷。
所以段子殷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一阵“哼哼哈哈”跟中了邪似的怪声飘了过来。
“哇塞!铜镜怎么说话了?”
段子殷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跟明晃晃的挑衅似的。话还没说完沉固安远已经转身扑了上来,两人摔了个踉跄。
沉固安远恶狠狠的眯起眼睛:“不错,我让你尝尝你的手艺!”
摁住段子殷就开始一顿比划。
“诶诶!来人啊!快把他拉走啊!”
饶是段子殷这么喊着。
姑娘们也只是在一旁哄笑着,没有一个人上前,只当段子殷玩闹。
大功告成。
这下轮到段子殷哼哼哈哈了,拿起铜镜一照,瞬间火冒三丈。
又抢过了...如此循环往复,两人你来我往竟打的有来有回。
直到两人都累了,气喘吁吁的靠着墙停了下来。
两人的脸都跟鬼画符似的,互相对视一眼。
“你看你。”
“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本是气势汹汹的对骂,结果一对眼,段子殷憋不住,噗的笑了起来。
城管员也跟着将头扭到了一边,闷声笑了起来,要不说笑容会传染呢。
等笑够了,好歹是正经的起来。
重新给沉固安远打扮上来,眼瞧着仔细的抹上了点儿粉霜,呼的一下,又像是另一个人了。
“不错,还不错。”
沉固安远也没说话,全当默认了。
兆儿好奇:“你们今日要去哪儿玩啊?”
这个问题其实沉固安远也不知道,又抛给了段子殷“问你呢”
段子英神神秘秘的摇了摇头。
“今天去个新地方。”
“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就爱装神弄鬼。”
马蹄声踢踏,依稀辨得是两匹马,两人一前一后的疾驰而过。
动静惊得正在摘野菜老妪手里的篮子都震了震,循着马奔走的方向看去喃喃起来:“怎么还有人敢往那边跑,这些日子可死了不少人...”
段子殷沉固安远两人一路朝着东城南安水巷,也不知过了多久。行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小道上,段子殷翻身下马,示意沉固安远跟上了。
穿过一阵遮挡的密林,一阵热气扑面而来。
热气蒸腾,雾气缭绕。
竟然是一处天然温泉,没过小腿的温泉水清澈见底。
“这里算是人间仙境了吧!”
沉固安远本还想赞同一下,转念一想,哼了一声:“这定是你那些红颜知己告诉你的吧?”
段子英嘻嘻两声,并没有否认。
“切,无聊,不过是温泉罢了”沉固安远的话语中带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较劲。“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呢。”
话语间,段子殷已然剥了个干净,扑通一声,咋咋呼呼的扑进了温泉里。
“又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快下来。”
眼看段子殷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沉固安远故意跟段子殷对着干“你一个人在这儿泡吧,我要回去了。”
段子殷立马伏在了池子边:“你当真要回去?”
沉固安远若是真想走,压根不会跟着来了,此番来了嘴里还说着反话“我可不像你,油嘴滑舌。一天到晚净说些好话,逗逗那些姑娘们。”
下一秒,水花飞溅,段子殷双手捧着温泉水,泼向了沉固安远。持续不断,直到段子殷满意的拍了拍手,“好了,你走吧”
这下好了,沉固安远已经湿透了。
额间的碎发因为打湿,水滴顺着脸颊不停的往下淌。
走?那肯定是不能走了。沉固安远三两下褪下衣服,大步跨进了温泉里,胜负欲极强的用外衣兜住了水,一股脑往段子殷泼去,“看招!”
段子殷也拽下了外衣:“好啊!谁怕谁!”
好端端的温泉洞,被俩人闹得湿漉漉的。
两人实在是打累了,嘴里嚷着“先停战”
段子殷双手交叉,趴在岸边的石头上,眯着眼睛笑嘻嘻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有这等福气。”说着,视线下移,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本因温泉的温度而泛红的脸,突然忆起了那书生被阉割的惨状,脸白一阵红一阵,夹起腿:“神经病,可别盯上我!”
“切~不识好人心!我这是夸你呢。”
说着,视线又移到了沉固安远的胸口上“哇塞,你这里怎么还有一颗痣?”手顺势攀上了沉固安远的胸膛。
陈固安远的左胸膛,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
“我听说,身上有痣的地方都是上一世被别人亲过的地方。”
沉固安远被碰得浑身一哆嗦,一把握住了段子殷的手腕,故作镇定:“这又是你在胡扯。”
“是真的,骗你是小狗?”
沉固安远倏忽上下打量着段子英,眼神细细扫过每一个角落。
段子殷纳闷,随着沉固安远的视线上下看去:“怎么了?哪儿不对吗?”
一双大手握住段子殷的胳膊,将段子殷整个人都翻了个面。一只滚烫的手已经顺着,段子英的脊背往下滑。
段子殷最怕痒了,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沉固安远的手停在了段子殷的腰窝,手指轻点了点,是一颗小痣。
沉固安远莫名咽了一口唾沫“那你被亲的地方还挺刁钻。”
段子殷完全听不进陈官员说的什么,只觉得痒的不行。
左右大力身体扭动着,好不容易甩开了沉固安远。
指尖还残留着段子殷的温度,沉固安远霎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有些懊悔,自己这是干什么?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忙,胡乱附上段子殷的头发,问出了很早就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额外留一个这么长的辫子?”
段子殷回头瞥了一眼“哦,这个,为了让别人拉住呀。”
什么?沉固安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在说什么?”
“我说是为了让别人拉住啊。”段子殷一字一顿的解释道“如果我走太快了,不就可以拽住我的辫子。”
“莫名其妙...”换作别人,沉固安远会觉得有病,但这人是段子殷,这就很合理了,还觉得很有趣。
不过沉固安远才不会直接说出来,那多奇怪啊。
段子殷懒得搭理沉固安远,伸手又玩起水来。
原本就清透的肌肤在朦胧间显得更加诱人,沉固安远怎么看怎么怪,半晌,忽然开口:“你可真是个怪人。”
“哦”段子殷眼睛眨都不眨。
“旁的人都说你性格古怪,花天酒地,风流成性”
段子殷来了兴趣:“还有什么?”
“还酷爱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段子殷眉眼含笑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嗯...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坏,我觉得,你也不像会恃强凌弱的人。”
段子殷敛起笑,装模作样的狠狠拍了拍水,水花溅起三尺高:“谁告诉你的?我当然仗势欺人了!我父亲可是当今丞相!母亲是柳家千金!我命令你!现在立马给我搓背!”
“我去你的!”
两人毫不客气,互相泼起水来,与其说是泼水,倒不如说是拍水,看谁溅到对方更多。
“父亲要是知道我跟你这种人厮混,定要把我扒皮抽筋扔进湖里喂鱼。”
段子殷收起笑容:“这么严重呢?”
“那是自然。”
“好吧,我给你准备一口好的檀木棺材。”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段子殷展颜一笑,眼里透出几分狡黠。
“那我要是——”段子殷故意将话尾拖的很长。
沉固安远正等他下一句话,忽的一双柔软的双唇轻轻的擦过了脸颊。
“那你说你父亲若是知道我亲你了?不得把你骨灰扬了哈哈哈...”
沉固安远短暂的愣了一刻,旋即又狂擦起脸颊:“你疯了,我可不是断袖!”
“你疯了,我可不是断袖!”段子音翻起白眼,故意气沉固安远,捏着嗓子学起来。
“你脑子让泡坏了呀!”
“你脑子让泡坏了呀!”
沉固安远说一句段子殷就夹着嗓子跟着学一句。
...
沉固安远看准时机,想趁段子殷反应不过来,将他一军“我是猪头。”
“哈哈哈哈!你是猪头哈哈哈!”换来的是及具嘲讽的大笑。
克星!天杀的克星!
沉固安远气得吹胡子瞪眼,起身就走,还特地大力的胡乱翻着衣物,以宣泄自己的不满。
段子殷看在眼里,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问道:“真生气了?往后在也不理我了?”
见沉固安远还是不说话。
段子殷故作苦恼,伸出左手的食指放在眼下,撅起嘴,哼哼两声,扮做哭相:“这可怎么办才好?你可要一辈子是我的手下败将了。”
指的自然是下棋。
沉固安远一听,更为恼火。没个正形的家伙!
不再磨蹭,顾不得身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飞快收拾好了衣裳,往外走去。
段子殷眼瞧着沉固安远远动了真格,这才急忙胡乱的也穿上了衣裳。
“你等等我呀。”眼瞧着自己还在原地打转,沉固安远已然走了十万八千里。
“有蛇!”
沉固安远立马警惕了起来,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找了一圈,没见的蛇在那儿。
倒是段子殷已经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累的撑着腿“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呀?瞧着你不像腿长在腰上的样子。”
跟上来还要嘲讽一句沉固安远腿不够长。沉固安远自然是没好气:“蛇呢?”
“什么蛇?我吗?”段子殷装傻充愣,摇头晃脑,发出“嘶嘶”的声音。
沉固安远这下是明白了,哪有什么蛇呀?撂下一句神经病,扭头就走了。
段子殷跟在身后,大喊着,等等我。
只可惜,沉固安远已经翻身上马,踢踏而去。除了呼啸的风声,他什么也听不见。
沉固安远估摸段子殷就算跟不上来,也不会慢到哪里去。
跑了一段距离以后,故意停下来,等了一会儿。没想到着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眼瞧着天色渐渐暗了,段子殷的影子都没见着,忽然有些后悔,方才同他个赖子那么置气干什么,不如等会儿了。
现下沉固安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回去晚了,让父亲逮到就完蛋了,心里惦记,却还是驾着马往城里赶去。
好在是赶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马厩。牵马的下人笑着迎上来:“爷辛苦了,今日可是去哪儿了?怎么不见段少爷?“”
“去南安水巷那边,我先回来了。他估计不多时也会回来了。”
一听到“南安水巷”那下人脸色显得有些奇怪。
沉固安远顿觉疑惑:“怎么了?”
下人眼神闪躲着遮掩:“没什么”
沉固安远急了,一把拽住下人衣领追问:“到底怎么了!”
“不过是听说最近南安水巷那边不太平了。据说有一头黑熊吃了不少人,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谁也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