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螭同样知道苏流瑾这么做的理由。
跟苏流瑾一样。
他也对于那张几乎没什么用的卖身契没什么想法。
这东西若是落在别人手上,或许他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而现在,这张卖身契由苏流瑾送到了潘螭面前,那么相较之于那张几乎没什么用处的卖身契,这个东西更应该说是苏流瑾特意给潘螭留下的一种纪念。
作为他们曾经一同在尼姑庵之中出现,并且还被苏流瑾好心买下的痕迹。
潘螭同样往苏流瑾身边走去。
候在潘螭身边的人还在试图将他拦住,想要让他慎重考虑,免得苏流瑾送来的那张身份符文有诈,趁着这个机会再对潘螭下黑手。
毕竟。
上次苏流瑾差人前来给潘螭送消息的时候,那只正中潘螭后心的箭可一点都没想要留对方一条命的想法。
但潘螭可不在乎这些。
身边人的劝阻并不足以让潘螭停下往前迈动的脚步。
他任由那条空荡荡的衣袖在空中不断飘荡,自己则坦荡荡地冲着苏流瑾那边迈步而去,大有一副打算把自己这条命都送到苏流瑾手上的架势。
若苏流瑾并未动手,那只能说他们这次的交易尚且算得上各取所需。
若苏流瑾真的动手了。
他也不过就只是将苏流瑾从尼姑庵中救回来的那条命重新归还过去,再也不必再因为当初的事情对苏流瑾念念不忘。
那张薄薄的身份符文很快就被交付到了潘螭手上。
苏流瑾并未在这张符文上做任何手脚。
他们确实是另有安排。
但那些安排,却并不在此处。
潘螭的身份符文上尚且还盖着苏流瑾的私印。
原本符文到了潘螭手上之后,他就应当立马将苏流瑾留在上面的私印抹除,以确保他现在已经是完全的自由身,再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指令。
但潘螭却完全忽略了这个步骤。
他只是抬手在那抹朱红的痕迹上抚弄些许,似乎是在透过这早就已经干掉的印章痕迹,回顾当初苏流瑾斥巨资将他和潘池从尼姑庵中救出来的场景一般。
直到潘螭终于回到自己带来的那些人身边,原本还焦躁不已的一群人这才终于稍稍平复些许。
他们本想把卖身契从潘螭手上接过,却不料被潘螭直接躲开。
他一点都不想把这个东西送到别人手上。
但潘螭与苏流瑾他们在青云楼附近僵持的时间并没有多久。
潘螭才不过刚刚回到了自己人那边,原本被他留在潘府盯梢的人就匆匆前来。那人贴在潘螭耳边说了些什么,方才还一脸兴奋的人面色已然变换了好几种神色。
他甚至都来不及再去跟苏流瑾打声招呼,便立马带着自己的人往潘府方向赶去。
在潘螭带着人转身离开的同时,也有一队人马赶回青云楼之中。
但潘府事情事态紧急。
潘螭来不及分给这队回到青云楼的人马任何目光,只是匆匆一瞥,便迅速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及到潘螭带着一群人回到潘府的时候,整个潘府之中都变得乱糟糟的。
不为其他。
原本被潘府保护起来,被潘螭派人盯着的潘池,竟然被人趁着今夜守在潘池身边的人稍稍有些松懈而将其劫走,不知去向。
这样的状况,让潘府之中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不论是对于潘默晨还是对于潘螭,潘池都算是用来钳制对方的一枚重要棋子。
或者说,隔在他们双方斗争中间,暂时让他们的斗争不至于那么白热化的一片薄纱。
但现如今,这片薄纱消失了。
只要潘螭先潘默晨一步找到潘池,那么就等于是将潘家现如今的命脉抓到了自己手上,直接清除掉了潘默晨一直扶持着的嫡长子,并借着这么多年来的训练让自己变成真少爷,狸猫换太子,兵不血刃。
潘府上下的人焦虑,是因为潘池丢失,想要将其给找回来。
但潘螭却不同。
得知潘池被人劫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之后,潘螭脸上一路而来的阴沉脸色立马变得兴奋起来,一双眸子也跟着笑得眯起。
“现在就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劫走了潘池……等等!”
手下的人尚且还未来得及领命离开,潘螭自己就已经开口阻止了对方。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他确实是太兴奋了。
也正因如此。
所以才未能更加透彻地想到这件事之中的问题所在。
若前来掠劫之人仅仅只是选择了今夜这个时间点,或许还可以算得上是巧合。但根据他们手下那些人打听出来的消息,这些人恐怕正是挑着他去青云楼与苏流瑾交易的时间点卡点前来。
某种程度上。
苏流瑾甚至丝毫都没有掩饰自己的行径,就是在用这种最为明显的方式在告诉他,潘池就是被她给劫走的。
方才他们从青云楼离开的时候,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的那一群人,想必其中就有被掠劫回去的潘池!
“看来我们还是回来的脚程还是快了。”
潘螭的脸上的笑意更甚。
尽管他又被苏流瑾拿捏了一个把柄,但这次的事情对于潘螭来说,却只能让他对苏流瑾的印象更加深刻,更加恨不得让自己立马就从潘府回到青云楼,针对刚被运送到青云楼里的潘池好好谈谈。
如此想着,潘螭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在确定潘府尚且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劫走潘螭的到底是什么人之后,潘螭满意地重新掉头往青云楼而去。
但这一次,他是只身前往。
那些先前被他带着一起去青云楼送黄金的人全部都被他挥散,让他们趁着潘府陷入混乱的时候,好好利用他们在潘府之中的身份做些对他们有利的动作。
而至于他自己,则隐匿身形,悄然前往青云楼。
青云楼的大门甚至都没有关闭。
很明显。
苏流瑾也知道潘螭必然能联想到她身上,还特意多为潘螭留了门,免得他来了之后还要走窗户。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潘螭尚且还在青云楼外思索自己一会儿应当如何言说,才能真的拉近自己与苏流瑾之间的联系,张畔的声音就突然从暗中响起。
特意留了门这种事,张畔自然知道。
而在他同样知道潘螭对苏流瑾的心思的情况下,他又如何会让潘螭自己私下里跟苏流瑾见面?
莫说私下见面。
潘螭刚刚踏入青云楼中的那一刻,对方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在他的监督之下,绝对不会给对方任何做小动作的机会。
潘螭自然也听出了张畔的声音。
他只是不屑地看了张畔一眼。
甚至都未曾给对方回应,自顾自顺着自己先前的记忆上楼,往楼上唯一一间尚且还有烛火所在的屋子走去。
苏流瑾确实是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与她一同在屋子里等候的,还有刚刚被劫持到青云楼没多久的潘池。
对方尚且还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形势。
在看到潘螭进门的那一刻,潘池立马笑了起来,“小螭,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潘池显然没想到潘螭会真的出现,“刚刚这位姐姐跟我说,你应该很快就会过来接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潘池的笑意不仅仅只是对着潘螭,而且还对着苏流瑾。
潘螭显然根本没想到潘池会是这样的态度。
对于一个趁着潘府戒备松懈,直接将人蒙头从潘府之中劫持出来的人来说,应当不至于是这样的情况才对。
不说战战兢兢。
至少不应当和苏流瑾这个劫持的主谋谈笑风生。
“你还好吗?”
潘螭语调虽冷,但看向潘池的目光之中却还是多了些许几乎无法掩饰的关心。
他确实是恨潘家找了他这个替身。
同样的,一开始,他也痛恨这个需要让他作为替身,必要的时刻,需要让他代替对方去死的人。
但不得不说。
潘家之所以敢实行这个计划,就是认准了潘螭在他们的教导之下,在与潘池日日夜夜的相处之下,他们必然可以勾起潘螭对潘池的呵护之心。
不一定非要让潘螭在需要奔赴刑场的时候去帮潘池上断头台。
至少。
在两人相争的利益被摆在明面上之后,潘螭会因为他们二人曾经相处的那些时光,根本不舍得真的将潘池杀死,完完全全将其取而代之,让自己变成潘府之中唯一一个继承人。
就如同,现在的这幅场景一般。
明明应当是相见两相厌恶的人,此时却又因为两人在同样的境地之中,而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之情。
“我没事。”
潘池笑着摇了摇头。
他甚至迈步往潘螭这边走了两步,在自己喝潘螭中间的空地上转了一圈,向潘螭展示自己的身体,好让对方确认自己的身体确实是没有受伤。
“虽然姐姐找人把我给劫了过来,但那些带走我的人也非常小心,并没有让我感到任何不适。“
潘池的声音依旧。
“我原本也不相信他们说的,要带我过来找你,让我们离开潘家的禁锢,不必再让你我站在你死我活的对立面上。没想到,他们说的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