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都不过只是上一世的情况。
上一世,苏流瑾并未参与到各派党争之中,自然也无需为这些事情分出太多心神。
她只需要在温昀景外出求取避世之人的时候,跟随在对方身边,以示温昀景对丞相家中小女的宠爱,向天下众人展现其对臣子的礼贤下士罢了。
而现在。
她早就以身入局。
对于潘家即将出现的这个变故,她不仅要去调查清楚其中发展缘由。
而且还要在适当的时候插手,让潘家的走向绝对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免得在自己布置的大局之中冒出一个足以四两拨千斤的人物。
就如同。
现如今的温昀景,未能提起对她的戒备之心,故而让她在暗中游走一般。
正值此时,青云楼之中却适时出现了一位故人。
潘家的变故也让先前一直在试图投机取巧的潘阳生出警惕。
尤其在潘螭被国师亲口到潘家进行提点,让潘家家主的注意力完全转变方向之后,潘阳更是尽力抓住了其中的空隙,打算趁着潘家家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先一步找到向潘螭投诚的路子。
潘螭毕竟不过就是潘家养来给嫡子潘池作为替身的棋子。
原本计划,若日后潘家事发,那么便将潘螭推出去代替潘池被处死。
而身为嫡子的潘池,则可以趁乱被人接走隐居于外,蛰伏数年,重新将潘家发扬光大。
然而。
现如今拥有预言能力的国师却告知他们,潘螭才是那个最终能够坐上潘家家主之位的人。
更何况,国师当时言辞未明。
未来的潘螭不仅可能会当上潘家家主,而且还可能将宫里的那位也强压一头,真真正正将整个潘家收入自己囊中!
虽有如此预言,但潘池终归才是他们潘家寄予厚望,尽心尽力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
尽管潘家家主心中已有踌躇,但他也只是将这个消息送到宫中,等待潘瑶定夺罢了,并未因为听到这个预言而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潘阳就不同。
当初他能够提前他人一步前往尼姑庵搜救两个孩子,此时他便也能在这样的局势之中迅速做出判断,并选择更有希望的一方进行站队,迅速将自己变成未来能拿下潘家家主之位那一方的人。
“你是说,潘阳前来,想要见当初购买潘家二子之人?”
张畔将消息送来的时候,苏流瑾还在看云梦阁平日里的训练项目。
她上一世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小姐,无需学习武功。
但这一世,既然要行大义之举,日日奔走在凶险之路,当然也需要用武力来充盈自己。
如此,方可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
云梦阁作为一个培养杀手的组织,为手下杀手们定制的训练计划,教授的武术招式,自然是最为适合用来保命的。
既然它已经落到了自己人手中,就应当充分利用才对。
“是。”
下面人将这个消息送到张畔这里的时候,他也有些惊讶。
但惊讶之余,却又觉得非常符合情理。
“如今潘家的人得知潘螭日后会坐上家主之位,难免还有这些墙头草乘风而起,稍微有一点风吹过,就要往另一方摇摆过去。”
一番话,也算是将潘阳前来找人的目的说出。
对方想要倒戈的人是潘螭。
放在张畔自己心中,他自然不希望潘螭能够获得更多势力。
先前潘螭在苏流瑾面前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
此时的他在苏流瑾面前尚且算得上值得侧目。
但倘若让潘螭也发展起来呢?
他知道苏流瑾口中的那些话并非预言,而是根据她前一世的经历说出的事实。
潘家现在有潘瑶在宫中接应,已经算是整个京城之中能够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世家大族。如若让其被潘螭接手,到时候,相较之于已经成为潘家家主的潘螭,他在苏流瑾面前真的还有那么强的竞争力吗?
但这些也不过是他私下念想罢了。
从一开始愿意跟在苏流瑾身边,成为她举大义的助力之时,他所需要考虑的便只有苏流瑾的利益。
“潘阳虽说立场摇摆不定,但他终归也只是为了逐利。倘若真的让他到了潘螭身边,倒是正合了潘螭私底下招贤募才的原则——他招募那些能人异士都是以利诱之,二者可谓臭味相投。”
张畔尽量让自己的评价客观公正。
但在某些词汇之中,却还是藏匿了他自己的某些小心思。
若苏流瑾在听完了他的分析之后,依旧要帮潘阳,他自会顺着苏流瑾的想法去做事。
但若是苏流瑾因为他的小小评价而拒绝潘螭扩张势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确实如此。”
苏流瑾并未立马说明要如何行事。
她自然听出了张畔话语之中涵盖的个人感情。
但除了那最后一个词之外,其他的分析也确实是头头是道,有条不紊地将潘阳这个人说了个透彻。
苏流瑾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张畔先在自己身边坐下。
青云楼的消息向来没有那么容易到手。
让潘阳多等待一段时间,反而还可以让他觉得到手的消息更加靠谱,更值得他花费大价钱来购买。
无法判断苏流瑾的态度,张畔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走到苏流瑾身边,坐下之后,又被苏流瑾递到面前了一杯茶水。
淡绿色的茶水还往外散发着温热的气息,正适合现在就送到唇边品尝。
直到二人将各自杯中的茶水全部品完,张畔又起身为二人重新倒茶的时候,苏流瑾这才终于开口,“现如今平静下来了吗?若你依旧未能将自己抽身局外去评判此事,我们可以再饮一杯。”
闻言,张畔为苏流瑾倒茶的动作略微顿住。
杯中的茶水很快倒满。
而张畔手上的停滞也不过片刻。
“抱歉……”
知道是自己未能在此事的判断上做到完全的公平公正,张畔微微低头。
就连说话的语调之中,也带上些许失落。
“我只是怕潘螭的势力发展起来之后,他日若他再次主动送上门来,你就会选择他这个更好的助力。”
“确实有这种可能。”
苏流瑾甚至都没有反驳张畔的话。
在他后半句担忧说完之后,便直接放出了自己的决断。
过于果断的答复让张畔整个震惊抬头,看向苏流瑾的目光之中尽是不可思议,仿佛自己先前只是藏匿在心中的担忧已经变成了现实一般,让他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后悔直接将方才的话一股脑说出。
若如此,是否就可以将这个事实藏匿起来,假装不存在一般,让他再多贪恋一段只有自己才是苏流瑾身边最为亲近之人的时光?
张畔眸中的震惊和伤感流露得过于明显。
茶水散发出来的氤氲雾气蒸腾而上,在室内萦绕出片片清香的同时,也为张畔那张脸蒙上了些许薄纱。
但耐不住,苏流瑾还是透过这一层层薄纱,看到了张畔眼角的晶莹。
“你想到哪儿去了。”
一声轻笑从苏流瑾唇角溢出。
她抬手,为张畔拭去对方眼角因为过度震惊和不愿意接受而溢出的半滴泪水,“成为助力,只是化敌为友,并非是让他取代你的位置。”
“若此举得成,你便是开国功臣,又何惧半路投诚之人?”
“更何况——”
苏流瑾的话让张畔方才动荡起来的情绪立马变得安稳下去。
其实苏流瑾最开始那句解释说出来之后,他心中那抹轻微的不悦和难过就已经被抚平。
但他隐隐约约能估测出来,苏流瑾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也正因如此。
他无法拒绝苏流瑾接下来要说出来的那些话的诱.惑,只能任由对方的话如同钻入血脉之中的蛊虫一般,游遍全身,牵动他的思绪,控制他的行动。
“帘幕低垂之时,我又如何会与他人假扮作夫妻,做那些绿花绽放之举?”
苏流瑾的话似乎将张畔的全身热气都推到了头颅之中。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只要去捂住苏流瑾那张还在说着羞耻之事的嘴,还是要点头认可对方的说辞,以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那颗随意揣度担忧的心。
最终,张畔只得猛地一下举起桌上刚倒好的清茶,将其一饮而尽,以此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
而另一边的苏流瑾,显然已经从张畔的行动中判断出了他的状态。
带着些许白日不宜的话题也戛然而止。
“潘阳向潘螭投诚的依仗自然要给。只不过,最终目的并非是为了让潘阳成为潘螭的助力,而是要让潘阳成为你我安插在潘螭身边的眼线。”
不过就是以利诱人罢了。
潘螭可以。
她也可以!
而且,相较之于现在尚未夺得潘家家主之位的潘螭,想必潘阳这种逐利而来之人会非常轻易地改变心意,将投靠的最终目标落在她这个现如今已经有了国师之位的人身上。
苏流瑾的话让张畔本就泛着薄红的脸瞬间变得更红。
他先前还以为,自己不过就是在用词上稍微带了一点个人感情。
但当苏流瑾将这个处置方式说出来之后,他这才觉察到自己的理智判断到底被潘螭那一番话影响了多少!
如若不然。
早在苏流瑾说出这些之前,他就应当也考虑到这一层的!
张畔现在甚至有些怀疑,潘螭先前特意在苏流瑾面前说那些话,是不是早就做了要扰他心态的打算。
此行此举,不论是真的为了让他失去理智判断,逐渐被苏流瑾嫌弃,让潘螭自己得以上位,还是单纯只是为了挫掉苏流瑾身边出谋划策之人,影响他们的行动进程,好为自己在京城势力之中斩除一个劲敌,都足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