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咒术界搞纯爱不是理所应当？ 第1章 一周目五条悟篇

檀香缭绕的议事厅内，五条栩指尖轻叩紫檀案几，家主袍服上的银线鹤纹在烛火中明灭不定。

“如今禅院家今非昔比，竟得天皇陛下青眼相加，隐有压过五条家之势。”大长老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釉色天目碗中泛起涟漪。

三长老捻着佛珠沉吟："不若与加茂家......"

“荒唐！”二长老厉声打断，“禅院家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等屈尊联手？”

右侧老者捋着雪白长须冷笑：“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禅院家坐上世家之首的位子？”

五条栩指节轻叩紫檀木案，家主墨色直衣在烛火中流转暗纹：“诸位稍安。禅院家不过......”

庭中飘落着早樱，当六瓣重樱坠入池水的刹那，廊下传来踉跄脚步声。

“禀告家主大人——！”廊下传来侍从急促的叩地声，“夫人临盆在即！”

“妇人产子也要惊动正堂？”五条栩广袖翻卷，咒力裹挟劲风破门而出，金线绣制的五叶葵纹在烛火中明灭不定。

侍从如断线纸鸢撞在朱漆廊柱，额角血迹蜿蜒而下，很快被噤声的仆役拖走。

五条栩垂眸凝视掌心流动的咒纹，忽觉心血翻涌——庭院里百年不谢的垂枝樱，竟在此刻纷纷凋零。

三息之后，侧院护卫长铠甲铿锵而入：“禀家主，新生公子发如霜雪，周身屏障咒力汹涌，我等难以近身。”喉结上下滚动，“那双眼......”

五条栩霍然起身，各长老紧随其后。穿过三重鸟居时，浓重血气已漫过庭院新栽的八重樱。

当五条栩踏进弥漫着铁锈味的房间时，产床锦衾浸透暗红，雪发婴孩静卧其中。苍蓝眼瞳倒映着惊慌退避的侍女，琉璃般通透却无机质，却流转着星图般的咒力轨迹。

护卫队长跪在五步之外，二级咒术师的衣襟已被冷汗浸透。五条栩指尖轻触婴孩周身屏障，咒力共鸣震得梁间尘埃簌簌而落。

“无下限术式......竟在襁褓中觉醒。”大长老的银须不住颤动。

五条栩抱起婴孩的瞬间，庭院中凋零的樱树轰然抽枝。家主袍袖翻飞如鹤翼，声震屋瓦：“此子取名为‘悟’，即刻移入主院，由本家主亲授咒术！”

檐角惊鸟铃骤响，惊飞满庭白鹭。

——

朱雀大街尽头的别院，青砖墙垣爬满素白鹅黄的木香花瀑，暗香浮沉如雾，漫过飞檐落在街衢石板上。

月萤慵懒地倚在竹编躺椅上，任由暖阳在素白襦裙上织就碎金纹路。风铃叮当，雪色信笺掠过花墙时带起几片雪色花瓣。

素手接笺，墨痕遒劲：

“犬子五条悟屡遭劫杀，求请月姬庇佑至总角。五条氏必以重宝相酬——五条栩谨拜。”

指尖轻叩檀木桌，那个生具"六眼"的稚童么……月萤蹙眉望向檐角惊起的雀鸟，这般烫手山芋，算了……

“不接”二字自笺上浮起，化作青烟遁出门外。

市井喧哗忽而惊破午后慵懒，闲来觅食。月萤方踏出院门，满街商贩便此起彼伏地唤着“月姬大人”。

卖糖阿婆的吆喝最是敞亮：“新熬的琥珀饴！专给贵人留的蜜芯儿呢！”糖霜裹着红玉似的苹果，甜香勾得人齿颊生津。

月萤刚咬碎苹果糖的脆壳，浅金色瞳孔映出武士刀尖的寒光，人声鼎沸陡然凝滞。数十名玄衣武士执薙刀横冲直撞，所过处瓜果倾覆、稚童啼哭。

“作孽哟……”阿婆忙扶起翻倒的竹筐，“禅院家又遣死士去东边了，说是要剜那五条小公子的眼珠子……”

月萤指尖一颤，糖衣簌簌落下：“当街行凶？不怕天皇……”

“贵人哪知……”阿婆竹签戳破蜜色糖衣，压低嗓门，“那孩子生着双琉璃鬼瞳，看得透人心肝脾肺。上月刚过五岁生辰，禅院家就折了三十七名咒术师……”

月萤垂眸看着掌心苹果糖渐渐化开的琥珀色糖衣。

阿婆的叹息飘入耳中：“看来世家大族的孩子也不好当……”

话音未落，小摊上已空余碎银叮当。

五条府邸朱门洞开。当月萤循着咒力残秽找到那个雪发孩童时，五条家的青石板正淌着胭脂色的溪流。

最中央立着个雪团似的小人儿，霜发染朱，立于尸山血海间，雪色睫羽凝着血珠，恍若白梅落于赤绢。染血狩衣下摆无风自动，六眼流转的寒芒比满地刀剑更冷。

濒死武士暴起的刹那，月萤广袖翻卷如云，咒力洪流在她掌心化作翩跹银蝶。

怀中小孩滚烫的额头贴着她颈侧，六眼在昏迷中仍流转着咒力漩涡。她并指拂过孩子双眼，鎏金咒纹在黑暗中绽开，双眼被蒙上黑金绸带。

五条栩踏着血泊奔来，只见六眼孩童蜷在陌生怀抱，不住颤抖，指尖还攥着一缕银发。暮色中，他见她垂眸凝视怀中小孩的神情，突然理解了何为“悲悯”。

向来倨傲的家主深揖及地：“月姬大人！犬子还望您......”

反转术式的金纹自她掌心蔓上孩童紧闭的眼睑。“不是术式反噬，是六眼在吞噬宿主的生命力。”

五条栩踉跄半步，庭中残存的半株老梅应声折断。

转眼到了房中，月萤的咒力如春溪注入稚子体中，沉睡的五条悟坠入了光之海。万千咒力丝线在虚空中明灭，直到鎏金光芒温柔包裹住所有喧嚣。

五条悟只觉寒潭浸骨，混沌识海中忽然飘落细雪。他勉力睁眼，恍惚见金瞳溶溶，似月出东山。

三日后，他挣扎着睁开眼，蒙眼绸布滤过的昏黄烛光里，舌尖炸开的甜味让他恍惚。侍女小晴战战兢兢捧着空糖罐：“是月姬大人亲手制的糖…..”

月姬……

——

“作为当世唯一特级咒术师，月姬大人独得天皇陛下信重，特许御前免跪之殊荣。纵是宣召觐见，全凭心意往来，天子竟无半分愠色。这般超然地位引得公卿竞逐。”五条栩轻抚髭须，眸中精光流转：“禅院家三递名帖未得回应，倒是让我们拔了头筹。”鎏金香炉腾起的烟雾里，家主面上矜持与得色交替明灭。

“谁曾想这位竟弃了宫中的尊荣，偏在朱雀大路支起“万灵阁”承接民间委托。面对天皇垂询，月姬大人只是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1〕’御座之上传来击节之声：‘日月称其明者，以无不照〔2〕。卿心如渊玉，皎然可鉴〔3〕。’自此，平安京的暮鼓晨钟里，‘月姬大人’四字裹挟着敬畏与憧憬，在朱雀门三十六町渐次盛放。”

五条栩抚着腰间系着的唐绫腰带，孔雀石镶扣在掌心沁出凉意。“你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啊……”

五条悟想起刚刚五条栩说的话，有些不高兴，难道要让他去讨好她吗？

——

神格赋予的全知在指尖流转，月萤笔锋悬在素笺上，墨色在“六眼使用手册”的题头氤氲开来，洒金唐纸渐现内容：

一、以玄绸覆目（注：金线绣月纹更佳）

二、日啖三合饴糖（附：朱雀大街松屋羊羹〔4〕为上品）

三、修习反转术式（朱批：防蛀牙要诀）

四、......

檐角铜铃忽作清响，侍者跪在障子门外禀告晚宴事宜。“月姬大人，酉时三刻的洗尘宴......”纸门外人影欲言又止。

“知晓了。”便退。

月萤望着院中沙沙作响的紫阳花丛，昨夜观测到的结界漏洞在神识中浮现——五条家引以为傲的防护法阵，在她眼中不过孩童蹒跚的涂鸦。

——

檐角惊鹿威悬铃轻颤，行至檐角悬着惊鸟铃的院落，月萤足尖刚点瓦当，碎瓦纷扬间，她瞥见孩童眼底星图流转——上次血战中尚未褪尽的杀意，此刻正化作六芒星纹。

五条悟瞳孔骤缩，瓦当缝隙渗出紫光，六眼捕捉到屋脊流转的陌生能量。咒力化作苍蓝火焰直冲天际，却在触及那抹淡黄衣袂时倏然消散。瓦片簌簌坠落声中，少女踏着月华翩然落地，发间铃兰银簪与金瞳相映，恰似他高烧三日时朦胧望见的幻影。

“修缮结界而已。”月萤指尖凝起星芒，在男孩绷紧的肩头轻轻一点。五条悟惊觉眼中灼痛如春雪消融，向来需要精密控制的眼睛竟温顺如幼兽。他尚未理清心绪，侍卫的惊呼已破窗而入。

“就说我在传授术式。”月萤捏住孩童微鼓的脸颊，信口扯谎的模样，像极了偷食成功的狐狸。

侍卫狂奔传讯的脚步声里，她忽然握住男孩沁汗的掌心：“要看看真正的星空吗？”未及应答，两人已凌空而起，残缺的屋瓦在她袖底自动弥合如初。

屋顶上，她指尖绽出紫微垣结界，二十八宿在屏障流转。五条悟仰头时，恰有萤火自银发滑落，恍若银河倾泻。

“我叫五条悟，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原来神子幼年时腮帮鼓鼓的模样，竟比她去年在唐国见过的糯米团子更软糯。

“我叫月萤哦。”她轻笑道，“月是云间月，萤是草上萤。”她忽然垂下睫羽，眼瞳里流转的微光仿佛夜明珠沉入寒潭，“可惜今夜不见月……”

后半句消融在夜风里。她想起诞生那夜，自己躺在墨玉雕成的天地之间，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天边的月亮和身旁的萤火虫散发着光芒，便为自己取名“月萤”。

多年来，她遵循世界意识的指引祓除咒灵。那些缠绕着人间悲苦的暗瘴，在她掌心化作细雪般的碎光。只是自那场初雪后，祂便再没有新音讯了，神明忽然成了断线的纸鸢。

不愿深究应该意为“母亲”的祂为何沉默。每当寒雾漫上心头，她就去数人间新添的灯火——每盏光晕里都藏着不敢触碰的答案。

神明本该是孤悬的月，可当清辉拥抱万家烛火时，最先结霜的总是自己的影子。

不再去想那些，她忽然将唐衣下摆束起，“平安京的夜市，可比宴席有趣。”

五条悟任由她牵住手腕。腾空时嗅到木香花混着唐墨的气息，恍若那日病中萦绕的甜香。

当五条栩对着空荡的主位苦笑时，月萤正抱着小少爷掠过连绵的鴟尾屋脊，平安京的夜色在她足下铺展。

朱雀大街人潮如织。月萤扣着狐狸面具，看小公子对走马灯怔忡，给他扣了一个狸猫面具，街角小巷，转入葛打帘后的“八百屋”，盛着琥珀糖水的青瓷盏被推至少年跟前：“试试这个。”

四方食事终归于一碗人间烟火。白瓷碗里盛着琥珀色糖水，正袅袅蒸腾着雾气，各色果脯在蜜汁里沉浮，干桂花点缀其中。他那碗特意多淋了两勺槐花蜜，甜津津的滋味顺着喉头滑下，惹得少年不自觉地眯起苍蓝眼瞳，像只被顺毛的波斯猫般舒展了眉眼。

月萤早已三两口咽下自己的糖水，托腮望着五条悟小口啜饮的模样。少年捧着瓷碗时翘起的小指，被热气熏得泛红的眼尾，分明是只等待投喂的矜贵猫儿。她忽而轻笑出声，又向摊主要了碗杏仁酪，果不其然收获对方骤然亮起的眸光。

趁小公子沉浸在第二份甜品的慰藉中，月萤从袖中摸出早已备好的烫金册子。想了想，又掏出朱砂笔在“六眼使用手册”上重重划出两道红叉，笔锋流转间改作“猫猫饲养手札”。

一曰：覆猫目可戏“猜卿为谁”；二曰：常备羊羹樱饼以飨之；三曰：授猫以反转术式，则永绝龋齿之虞......墨迹渐次洇开，她忽觉这满纸荒唐言十分的有道理，合该当作传世典籍供后人参详。

“喏，给你的！”月萤将册子倒扣着推过去时，腕间银镯与瓷碗相撞，泠然作响。

五条悟早瞥见少女鬼鬼祟祟的背影，此刻接过还带着体温的册子，苍天之瞳扫过扉页便染上绯色。“你当我是京都御苑里等着被投喂的猫又？”

小公子气急败坏地将书册掷回，奈何那册子似沾了粘鼠胶般，堪堪悬在距他指尖三寸处颤动。

月萤望着白发少年耳尖洇开的红霞，终于绷不住笑倒在案几上。青丝散落在杏子红的衫子上，发间步摇垂珠乱颤，叮叮咚咚落了一地银铃般的笑声。

她支颐望着难得显出稚气的神子，忽然觉得这般鲜活模样，倒比端坐云端的六眼神子可爱百倍。

望向她眼底的温柔，五条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少女发间木香花的甜香，酿成了他终生难忘的毒。

〔1〕出自《孟子·尽心下》

〔2〕出自《三国志》

〔3〕化用《后汉书·黄琼传》"峣峣者易缺，皦皦者易污"

〔4〕日本的羊羹，是一种传统的和式点心，主要由红豆制成，经过煮熟、过滤成豆沙后，加入砂糖和琼脂熬煮，最后凝固成长方形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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