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暂且不提那天早上林远君八爪鱼手脚并用锁住了高函,她的手臂拐了弯地碰着她的小腹,小腿自然地贴到了她的小腿上,高函慌慌张张摆脱的事。
现在是早上七点十五分,林远君不紧不慢地走到教室,和周围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坐下放好书包,开始早读。
听说郑晰是本朝权力最盛刑部尚书,她执一教尺打遍天下无敌手,江湖里还有她奋起直打办公室主任的传说,那根宝器被相互作用力折断,直挺挺地躺在黑板槽里,蒙尘却难掩高人之姿,上面有无数前辈的掌纹。林远君不敢造次,乖乖地举起语文书读了起来。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在林远君还没转来之前,她所在的市被一条江环抱。登高望江之时,夕雾起,粼粼波光割碎红日,她也曾想着哪里才是我的归宿,我的归宿不在母父在的地方,也不在母父的故乡,现在归宿的事暂时抛在一边。
数学课上完是短暂的休息时间,林远君终于能喘口气。并不是数学太难,而是当刘芳林竖眉竖眼地问她:“你听懂没有?”时气势汹汹,虽然是担心林远君赶不上进度,但是,林远君双手合十道歉,老师我有点压力……
林远君看大家趴在桌上补觉,觉得不困就站在班级门口走廊吹风,风带着雨的气息,远处的乌云密布,今年的雨季还没来。
林远君的后背被戳了一下,她一抖,然后回头看,原来是王子南。王子南和她是睡得饱同志,她们每天超过八小时的睡眠震惊了熬夜小分队。
王子南站在她身边,也看向天空,“我估计接下来一个月天天下雨。你看到那边的云了吗,就快下雨了,唉,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训练。”
“我昨天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是多云转晴。”林远君正色道,“我希望今天就开始训练,因为我的跑步成绩一直不好,我不想给你们拖后腿。”
“别太有压力了啊,君君。”王子南安慰她。
林远君有点难为情地开口,“对了,子南,可能有点冒犯,但是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王子南一下把身子弯下来,脸对脸看着她,“神神秘秘的,什么问题?”
林远君眼神乱瞟,一下子看向天空,一下子看向班级,她用嘴捂着手,悄悄的说:“你和蒋鹭平时干些什么?”
“啊?”王子南充满了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问问啦,如果不方便的话……”王子南打断她,“方便,没事的,我只是有点惊讶。不过啥意思?”
“嗯……你们是朋友对吧?我是想问平常朋友之间都能做些什么。”林远君说完故意嘿嘿傻笑。
王子南一脸不可置信:“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见林远君诚心请教的样子,她赶紧正经道,“就是和她待在一起啊,什么想说的话都能说,想一起做的事就一起做。其实和朋友在一起就有无限的话聊,聊够了就一起玩。”
好晦涩难懂的一番话,但是她会记下来的,“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林远君分享欲低得令人发指,简单来说就是不想让别人介入自己除在学校里的时间,她加上一个条件,除了高函。不过要主动和高函做些什么呢?
王子南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蒋鹭叫走陪她一起装水了。
林远君望向远方雾气缭绕的山脉发呆,一丝冰凉突然打在了她的脸上,她伸出手去接,手上感受不到,她仔细看,原来是细如针线的雨丝,密密麻麻的。
希望不要变成大雨就好了。
结果事与愿违,事实上,林远君渴求的大多事与愿违。林远君偏头看窗的次数越多,雨势就越大,它们劈里啪啦地砸在窗子上,没有停止的迹象。
地理老师在放学前五分钟慢悠悠地嘬了一口茶杯里的茶,盖子没关,茶香满溢教室。有人开玩笑:“老师你小心今晚睡不着!”
她云淡风轻地一笑:“我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你们有几个能做到的?”
教室里窃窃私语声响作一团,她轻轻拍了拍讲台:“安静,低调一点,如果有领导来检查,我就完蛋了。哦,忘记跟你们说,今年的雨季会持续两个月。”教室里的那团说话声更响了。
雨季真的来了,而且会持续两个月之久?
地理老师捕捉到只言片语,解释道:“你们想多了,今天雨季来得晚,估计会天天下雨,体育课就别想了。下课铃响了,下课。”
林远君心不在焉地整理书包,体育课代表鲤鱼双手背在身后走近她,她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就先取消练习吧,雨太大了没办法跑。那个,蒋鹭和王子南说要趁着雨没那么大赶紧回家,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先走了。我明天再看看,可以吗?”
“哦哦,当然可以。”,林远君回神后语速变快。
“好,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鲤鱼摆摆手走了。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林远君挥挥手。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雨永无止境地从天上倾泼到地上,排水口咕噜噜地冒泡,地上积了了一公分的雨水,雨水浇灌到褪色的红色跑道上,那条跑道被暗红遮盖,林远君的心情越发焦急。
就在放学后,她喊住了鲤鱼:“鲤鱼,等一下!”
“远君,怎么了?”鲤鱼正在捡班门口乱放的伞。
林远君蹲下身也帮她捡伞,“没事......其实是小事。我想请问一下训练的事怎么办?”
“没办法了……或许我们能等到某天不下雨了试着跑一次?”,鲤鱼看着她,也难掩失望。
“只能这样了,谢谢你。”林远君了然,天气这事谁也没办法改变,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高函走到她们中间,问:“我没有打扰你们吧。”,她找林远君的次数多了,也就认识了李雨。“没有没有,不打扰的学姐。”她推推林远君,“好了,你就跟着学姐走吧,剩下的伞我来捡,拜拜。”高函礼貌一笑把林远君领走了。
现在的田野皆是绿意,水汽很重地打在植物上,滋养了路上一点白白、黄黄或是粉粉的野花,山脉把田原截断,便悠长地延伸着,田原也不服输,它一望无际地展开。林远君坐在高函后面,一只手揪着高函衣角,另一只手举得高高的为她打伞,高函在前面轻松地踏着自行车踏板。
那位接送她们上下学的阿姨不小心摔伤了腿,高婉云就给高函买了一辆自行车,还在后座安了坐垫,于是林远君每天坐高函的自行车和她一起上下学。
高函的话被风带到她耳边,她说:“明天我去买一个雨衣吧,你就不用一直撑着伞了。”
林远君揪着她衣角摇摇,说:“还是我买吧,你出车,我出雨衣,有点狡猾是不是?”
“没事的,我们之间不要计较这么多,不然我就以为会以为你又不喜欢我了。”高函趁她看不见偷笑,在林远君听来却是委屈十足。
“好,我听你的。”林远君的脸贴近高函的腰,用两只手抓着她两边的衣角。
“你刚才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是有什么事吗?”
“我报名了女子四百米接力跑,但是雨一直下没有办法训练。我体育非常不好,跑步也跑得很慢,没有练习的话不知道会跑出什么水平。”,林远君略显苦闷地说。
高函语气轻松地开口:“我相信你会跑得很好,别太担心了。悄悄告诉你,我相信的都会成真,比如我相信和你会是很好的朋友。”
林远君把脸贴在高函腰上,鼻间是她的淡淡花香气,她说:“谢谢你,你真好,我真喜欢你。”
高函接受了无数次朋友的表白也难免一慌,自行车开始摇摇摆摆的了,“有坑,抓紧我。”
林远君的手臂虚环着她的腰,头完全靠着她,“我还是想找一个时间练练腿,不想成为她们的负担。”
“那,如果你要跑,也叫上我好不好?我陪着你。”
“不用了……”她下意识拒绝了,这张破嘴!她急忙接上气口:“好!我会叫上你的。”
自那个周五晚上过后,林远君不一样了,她不会轻易展示出来烦恼,不过高函一问她就会一五一十全说出来,她的小心思得逞之后会轻轻地坏笑,她开心了会抓着高函蹦蹦跳跳。
总之,高函对于林远君只在她面前大胆很满意,对林远君的依靠很满足,但也有一点担心。
这孩子,要是因为我教导无方交不到其他朋友怎么办?
高函又转念一想,不对,林远君又不是她,她也不是林远君,她们两个是不同的个体。她喜欢结交朋友,让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让讨厌她的和她讨厌的滚一边去,但是林远君有她自己的独立的思想,她怎么和别人相处是她的选择,还是不要太过于干涉她了。
“一定要叫我哦!对了,你在学校适应得还好吗?”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这种程度的关心应该没事吧?高函暗想。
“嗯,老师和同学对我挺好的。”林远君慢慢地回想,班上她接触过的女生不多,但是她们对她都很友善,这是在以前她和别人隔得千里远时绝对不会发生的事。
林远君不得不承认的是,自从和高函成为朋友后,她变得不再特别惧怕人类,她可以说出想说的,做想做的。她从此有了可以相信的人,即使她被其他人推开,高函也会做她的后盾。
“那就好了。”高函松了一口气,没被欺负和孤立。
“你放心吧。”林远君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嗯?”
“我不会再把别人推到床上了。”她故作正经地说,然后一秒破功,自顾自地乐。
“你啊……那天是故意的吗?”高函的语气有些无奈。
“嗯,故意的,吓吓你,结果你特别认真地回答了,好可爱。”其实她说谎了,她的身体和嘴巴当时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高函压在身下说了那些话。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坏蛋林远君。”高函的眼里有遗憾一闪而过。
“对不起嘛,学姐。”林远君用脸蹭她的背,像一只讨好的猫。
高函像是生气了,只一味地蹬着踏板。
想起今早王子南的话,林远君想不明白,便以问老师的态度问:“请问高老师,今天早上我问了一个同学怎么和朋友相处,她说要和朋友聊天一起玩,但是如果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怎么办?”
“那就可以不做呀,不是所有的朋友每时每刻都要讲话一起玩的。比如我和你,我更喜欢和你安静地待在一起。”高函的声音在这块小小的雨伞下格外清晰。
“啊,也有这种类型的朋友哦。”
高函摇头晃脑地说:“没错……但是偶尔也会想说说心里话呀,一起散步什么的。”
“这样哦,确实,我有时候也想找你说话,周末也想和你一起玩。”林远君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戳她后背。
“好痒,别戳啦!咳,那你就不用客气大胆地来吧,我大多数时间是不会拒绝的,但是遇到特殊情况也没办法。”
“嗯,我理解。”
林远君脑筋一转,“那有时候我想拥抱你怎么办?”
自行车比刚才摇晃得更剧烈了,明明脚下没坑,林远君问:“你没事吧,要不要换我?”
“没事,刚才路上有点陡。”,高函的声音沙哑,她隔了几秒继续说,“抱也可以,这是朋友之间的抱抱,没关系的。不过为什么你想抱我?”
“因为我觉得抱着你会很安心很治愈,就像我抱着小熊高函。”林远君想想和好朋友抱抱就心情好,她的身体还记着上次压着高函时柔软的触感,还有小熊高函软软绵绵的身体,不禁嘴角上扬。
高函脸上挂着不值钱的笑,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