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荷自从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后,她的心思还是放在经营小卖部上,每天早上六点拉开铁卷门开门,打开笨重的电视,就坐在大柜台后面看店,晚上十一点拉上铁卷门关门,关掉电视,就去卧室睡觉,她租了一整套的店面和后面的小屋,方便看管,偶尔进进货,和往来的顾客打听各种消息。
她的男朋友提出帮她看店,或是和她一起看店,也被她一口拒绝,她爱他,骨子里也看不起眼前这个月工资不到她的五分之一的厂工,确信只有自己努力才能做好,别人是靠不来的。
当时的治安不好,在晚上,她店铺附近开始聚集着一帮青年闹事,他们酗酒,在街上骑着仅有的一辆摩托,在街头大声嚷嚷。
夏雨荷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买烟时,用瘦瘦长长的眼睛在柜台扫来扫去,细细皱皱的手比划,用外地口音随意地说来一包最便宜的。
夏雨荷骑着自行车,早早来到菜市场,这个时候菜市场的人还不多,卖菜的阿姨惯熟称菜的眼睛看着前面这个年轻而又自信的女人,提醒她:“你店铺那边还是太乱了,晚上太乱了。有人给警察报过了,但是没办法,还是那样。”
夏雨荷不担心什么,年轻和她对于自己手腕的自信让她以为自己能够解决一切,区区的闹事青年也可以摆平。
不过她觉得毕竟她是单枪匹马,防备一点还是好的。她回去时骑着自行车特意绕路到杂货店,这里的货便宜而且质量好,是夏雨荷货比三家比出来的。夏雨荷买了一根带尖的衣叉,晚上有什么事就举着这根衣叉,家里又有刀,她满意地回去了。
那群青年消失了一段时间,夏雨荷相安无事地继续开店,直到他们重新出现的那一天。
那一天夏雨荷早上起来眼皮狂跳,她以为是昨晚忙着算账熬夜到凌晨没休息好,打算今晚早半小时关店休息。
到了晚上,周围的店铺全都关了,她也准备闭店的时候,漆黑的树下出现了四五个黑影,直直地朝向她,夏雨荷的心瞬间紧提了起来,她防备地看着他们,告诉他们现在已经闭店了,但是他们还是走来,并且离她更近了,夏雨荷不得大声不呵斥他们离开,她声音颤抖,手上不知不觉地抓起了衣叉,整个人退到了最后,背后抵着一整面商品柜。
那些青年从背后掏出工具,锤子,刀,钳子,它们在白丝灯的照耀下发着恶毒的光泽。
他们的这套过程重复几千遍一样的熟练,夏雨荷只看见黑衣上的豹子朝她身上扑来,烟臭味突然出现,侵入,他们干瘦突兀的骨头抵住她的手臂和腿,她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冰冷的刀尖抵着她的脖子,自己的衣叉也被夺走。
眼前一个人用锤子一锤一锤地砸开玻璃柜台,玻璃碎裂乱迸,他开了一个小口,就把整只手臂伸进去,从左往右,从上到下地把里面的香烟一把一把地全部捞走。
脖子的冷意让她下意识地保持噤声,她红着眼睛发出微不可闻的哭泣声,那个拿着包装货的男人朝挟制她的两个人做了一个手势,他们放开夏雨荷,拎着几包黑色塑料袋往黑暗逃遁了。
夏雨荷手脚发软,直直地瘫坐在地上,他们将她的东西夺走,那些虽然不是她的全部财产,但是也值她的半个身家。
直到眼皮越来越红肿,夏雨荷几乎睁不开眼,她摸索着爬起身,也不在意玻璃碎片扎进肉里,颤抖着打通了报警电话。电话里的人确认警察马上就会过来后便挂断了电话,电话最后滴的一声。
从这一声起,时间以永恒的速度在流逝,她在一夜无眠的晚上感受到了。
第二天,她没开门,在门口贴了一张纸,写着暂时停业修整。
她搭上公交车,没有心思去看新春到来时大街上挂着的大红字幅,她强迫自己思索着昨晚发生的事,这伙强盗的手法还显得稚嫩,错漏百出,相信不久能将他们抓捕回来。倒是自己要继续进货就要花钱,夏雨荷在心里默默算账,直到提醒到站,她才回过神来。
来到警局,做了一切手续,她问警官,警官告诉她他们正在全力侦破这个案件,根据现在的情报,那伙人在多个城市流转并且多次作案,上级领导很重视这个案件,请夏雨荷相信他们。
夏雨荷听到这话,动动嘴唇不能再说出点什么,其实她期望警方早已掌握他们的信息,但也知道急不来,只好说一声谢谢警官就离开。
回去的路上,之前来时的想法被夏雨荷全部推翻。就算能把他们抓捕归案,自己又能获赔多少?
夏雨荷回到家,打开捡来的木制桌子的抽屉,桌子上满是笔的划痕,但是四只脚健全勉强能用,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着银行卡的白布,掂起卡,把它留恋地贴在脸上,用温度来温暖这张无机质的卡,里面存着她的第一桶金。
不知不觉银行卡被眼泪沾湿,她赶紧撺起衣领,爱惜地擦干净。
夏雨荷收了眼泪,赶去了附近的银行换了现金。这一趟折腾下来,已经到了晚上,她今天为了遭劫的事四处奔波,早就精疲力尽,她想着如果明天解决所有问题,后天就能开门,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就等着明天吧。
昨天还剩着菜,夏雨荷也就没再出去买菜。仅仅过了几个小时,自己的生活就遭到了如此大打击,真是世事难料,夏雨荷想问老天为什么这件事会降临在她头上,就像一把惊雷无声无息地劈烂了她的生活,从前的日子是大鱼大肉,现在的日子的咸菜白粥,强烈的割裂感使她发笑,为这样的荒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