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庸俗的阴雨天 第8章 第8章 清醒梦

星期五。

多云。

-

按计划可以按时完成工作，但为了确保不拖延，接下来两天他们还是主动加了班。好处是所有工作在周五中午之前差不多就结束了，下午只是些简单的收尾和交接。

酒店将两个房间都已打扫过，姜樾收拾好行李，房卡交给柳虞。

尽管她和叶冬住着没起任何争执，但既然有这个条件，当然还是单独一间更舒服自在。

“你的U盘。”柳虞顺便递给他。

姜樾接过，表情却不是非常开心：“谢谢。”

柳虞挑眉：“怎么了？”

他又不能直接说。

前天他故意把U盘落在她那，本来以为柳虞会主动送回来，那就顺理成章地有第二次接触，结果她他不说，她就当没有这回事，姜樾等了一整天，她都毫无反应。

“你真稳得住。”他抱怨。

柳虞完全清楚他在说什么：“你的东西你自己都不在乎，我着什么急？”

姜樾把U盘随手揣兜里。

正要感叹她油盐不进，柳虞突然提议：“我送你到电梯吧。”

工作忙起来，本来说和他谈谈，一直没找到机会，再拖就要回总部。

“好呀。”姜樾意外，没想到她还会有主动和他相处的时候，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从房间到电梯这段路不算长。

半路，柳虞说：“你平时离我远点吧。”

原来她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怎么了？”姜樾不明白又有哪里做得惹她不高兴，想片刻，“我太明显，让叶冬姐看出来了吗？”

聪明是挺聪明，很多东西一点就透。

他这样的人在工作和生活上就是要吃得开点，怎么都不至于让人把话说太狠。

“你也知道啊。”柳虞说，见他半天不抬手，按亮电梯的下行键。

这栋酒店应该是和公司的办公大楼同期新建的，所以虽然星级不高，但设备都很新，用的也是相对前沿的产品。比起房间狭窄的老旧五星酒店，柳虞宁愿住这种。

姜樾倍感抱歉：“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

他怕柳虞生气，小心地伸手，拽她的衣袖。

“我在总部很少找你说话的。”姜樾承认，他确实是仗着这边没人认识他们，就开始沉不住气。

“毕竟都是一个公司。”柳虞明明无奈，对他仍是有了超乎普通同事的容忍，“没有下次。”

姜樾连连保证：“你们晚上有安排吗？”

“嗯。”柳虞点头。

叶冬已经看中好几家馆子，她们打算先去尝尝，然后去网上推荐的几条街慢慢逛，最重要的项目留给明天。上整天班，她们实在撑不起多么高强度的活动。

“我跟叶冬姐商量好，明天在江边跟你们见。”姜樾说，“今天要先回家，来不及陪你们。”

柳虞诧异，又背着她搞小动作：“你们什么时候说的？”

“下午正好她到业务部这边，我们没什么事，就聊了两句。她本来是开玩笑，让我给你们当导游，不过我也有好多年没去过景点，上次逛大概还是高中吧，所以想和你们一起玩。”姜樾观察柳虞的表情，“你不愿意吗？那我就不去了。”

“不至于。”她摇头。

他转笑：“那就好。”

目送他进电梯，柳虞看着数字往下跳动几个，才转身往回，敲开叶冬的门。

她正和男友打电话，暂时按了静音，问：“怎么啦？”

“咱们休息一会，六点半出发？”柳虞说，“我看了一下，打车去那家店要二十分钟，而且肯定要排队，别太晚。”

“好呀，其实也可以再早点，我打完电话就能走。”叶冬说，“你要休息吗？”

“不用。”

“好嘞。”于是叶冬等柳虞回房拿上包，和男友解释两句情况就挂了。

在路上，柳虞想后还是问：“你跟姜樾约好明天一起出去的？”

“啊？”她的第一个字和流露出的表情就暴露了真实情况，“没有啊。我下午去业务部说事，正好看见他，他就主动问我明天要不要一起，还说我们难得来一趟，他尽下地主之谊什么的。”

她就知道。

姜樾这点小聪明全用在她身上了。

“然后呢？”

叶冬耸肩：“我又不是不知道他跟你的情况，但是毕竟人家热情，我也不太好意思直接拒绝，就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要当免费导游，我没什么意见啊，多个人还热闹，让他问问你。要是你同意，我就没问题，他跟你说啦？”

“他说跟你商量好的。”柳虞回答。

这话倒也没错，至少表面上看叶冬是答应了他。

春秋笔法得挺有一套。

叶冬看柳虞的表情，揶揄地靠过去：“那你现在怎么弄，大不了我们明天不见他呗。”

听起来又不太礼貌，柳虞摇头：“没事，逛个街而已，都是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都说烈女怕缠郎。”叶冬念叨起这句俗语，却不是赞成的态度，“你还是小心一点，省得他给你惹出别的麻烦，到时候一身腥。”

“我知道。”柳虞冲她微笑，“我心里有数。”

*

星期六。

晴。

-

昨天天气一般，天上的云层很厚，成朵地飘过，在办公大楼走起来都能看到外面忽明忽暗，今天倒是个大晴天。

柳虞和叶冬收拾好，按时出发，将约定见面的地点发给姜樾，三人很快碰面。

“你的脸怎么了？”刚看到人，叶冬指着他问。

姜樾的颧骨上粘了张创可贴，隐隐可以看到边缘渗出的青紫痕迹。

他顺着叶冬的目光用手抚上：“昨天捡手机没注意，脸磕到桌角，当时还没多大感觉，今早起来发现竟然变青了。”

叶冬咋舌：“你可真够不小心的。”

“偶尔两次。”姜樾的目光这才慢悠悠地落到柳虞身上，停顿片刻，冲她笑着眨眨眼，“柳虞。”

这次的确按照她嘱咐的，不一边跟别人说话一边看她，改成抽空就直勾勾的了。

“你怎么不叫姐了？”叶冬问。

姜樾笑：“周末时间嘛。”

江边的人无论何时都很多，隔百来米就能看到身着青绿色警服的站岗军人。这岸是挂着奢侈品品牌的老派欧式建筑，对岸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渡轮在江上飘过，无数旅客扶着栏杆拍照。

“对了，方便一会联系，我们加一下生活号吧。”姜樾突然说。

就差把那点小心思摆明写脸上，柳虞瞥他。

他似是觉得名正言顺，把二维码打开递到两人跟前，坦然无比。

“你什么时候还弄了个生活号？”柳虞问。

她记得两人第一次在酒吧遇见，互相加的就是他现在的号，哪有人出来喝酒用“工作号”加人的？

姜樾轻笑：“跟你们学的呗，弄两个号，互不干涉。”

“等着吧，没多久你就后悔。”叶冬过来人的语气说。

她是明白人，姜樾此举完全是司马昭之心，见柳虞扫了他以后，姜樾将屏幕转过来对她，叶冬摆摆手。

姜樾冲她笑笑，收起来。

“你们想坐渡轮吗？再往前走走就是码头。”

“要坐多久？”柳虞问，她以前来都没坐过。

这个导游还是派上点用场，不知道是以前陪别人来过所以有经验，还是连夜做的功课：“十到十五分钟，很便宜，就两块钱。不过你们想看夜景的话，也可以先去别的地方，晚上再回来。”

本来她们计划的也是傍晚过来，但是后来叶冬想打卡的地方太多，明天还要赶高铁，排半天行程最终改成这样。

“你觉得呢？”柳虞对景点的兴致都不大，纯粹就是过来看看，连相机都没怎么打开过，不似叶冬哪都好奇，拍个不停，还好带了充电宝。

“我没问题，精神好着呢。”

“真羡慕你，我再走两步就得歇会了。”柳虞感叹。

“我以为你体力蛮好的。”姜樾在旁边说。

柳虞蹙眉，下意识以为他在开黄腔，见他表情认真，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挺瘦的。”他垂眼，“但感觉不是那种干瘦。”

腰扶起来很细，但可以看到人鱼线，小腿用劲时的线条也是肌肉型的流畅。

“以前好动，现在没精神了。”柳虞便露出无奈的表情，“上班让人备受摧残。”

“我还算一般的啦，比不上咱们公司里的那些人，午休都不睡觉，还有空去健个身。上次我经过健身房，看到前台那个小云在做硬拉，杠铃看起来比我都重。”叶冬拍完照片，放下手机接话，“她们才是真正的体力爆棚。”

前台的姑娘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接人待物十分客气，看到她们健身，颇有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感觉。

三人一边说着，在路边拦到辆空车，赶往下个景点。

叶冬的时间线安排得很紧凑，不过大部分地方都是逛个五到十分钟，拍张照片就能走。

“你能发给我两张吗？”半途柳虞问叶冬。

“好啊，不过我还没P图。”她说。

叶冬朋友圈的照片都经过她的后期滤镜精心修饰，哪怕是拍个玻璃水杯也要修到通透亮丽。柳虞看她P过一次，技法之复杂，令她深感这也是门手艺活。

“不碍事。”柳虞说，她只是发给左叡看看，他总关心她玩得如何。

叶冬常常十几张里挑一张，但是一股脑发给柳虞这么多相同的照片不太合适，就随便抽了几个自己满意的。

收到以后，姜樾探头：“我也想看看。”

“我发你？”

他摇头，凑到她屏幕前：“瞅一眼就行。”

离这么近，柳虞都闻到他特意喷的香水味。

他是不是背地里在偷偷看恋爱综艺，施展浑身解数，不放过每个引诱她的机会。

柳虞看到他过长的睫毛，与蔺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微薄嘴唇。

见她半天不动，姜樾装傻：“嗯？怎么了？”

“没什么。”柳虞回神，直接把聊天框里把发给左叡的照片点开，从最后开始，停顿几秒，挨个往前划。

“很好看啊。”姜樾边看边夸，“今天天气好，拍出来的光线都不错，我感觉都不用后期吧？”

叶冬相当受用：“原图好看，修完更好看。”

不太记得究竟有多少张，柳虞只顾往前翻，手快再一划，已经不是今天的风景照，而是上次聊天的照片。

用左叡手机拍的合影。

柳虞和他的脸挨在一起，左叡笑得很开朗，亲密无间的样子。

她的指头顿一秒，马上划回去，姜樾的表情也在那之后凝固。

“前面有卖纪念品的，我想去看看。”叶冬的声音打破这层僵硬的玻璃，指向前面的店铺。

出来玩总要带点伴手礼回去。

柳虞忙不迭跟上：“我也去看看。”

那店面很大，除了有老式的工艺品、新潮的文创商品，还有当地的特产小吃。

姜樾不太推荐买食物：“这种礼盒包装的东西现在都可以直接网购，还方便。买点蝴蝶酥、五香豆、高桥松饼尝个鲜或者送礼都不错，如果想吃青团儿的话，我倒是知道有几家店。”

“远吗？”叶冬问。

他有点拿不准，打开地图查了下：“打车半小时……有家连锁离得近，十五分钟。”

“那我们买完这些去那个近点的吧。”柳虞提议。

反正她们都不是美食家，只要口味过关，其中细节上究竟有多少差距，吃不太出来。

礼品店很大，柳虞和叶冬在里面各自逛着，很快彼此的影子就消失在层叠的货架间。

姜樾一直跟着柳虞，看她在一堆小香囊前停下。

香囊哪里都有，不过这上面的纹样很特殊，柳虞在别的地方没见过。

“送男朋友吗？”姜樾忽然问。

柳虞抬头：“你还好意思提他。”

要是回去以后他还这样缠人，她的恋情迟早被他搅黄。

知道自己不占理，姜樾的语气里却是无奈和微恼：“我本来没打算这样的。”

“那你打算哪样？”柳虞反问。

“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开心。”他低声道，眼皮耷拉。

这话说得可真是玄妙。

“和你在一起才算开心？我们明明只有那一次而已。”柳虞有时也觉得奇怪，“怎么说得好像你是个情圣一样。”

她语气不佳，表情也不怎么温柔，却比平常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状态生动许多。

柳虞给左叡选了个灰色香囊，刚要摘自己的，姜樾将淡紫色递上去。

正是她所打算拿的。

“这个当我送给你的，可以吗？”

被猜中心思，柳虞更没好气：“不喜欢。”

“你喜欢的。”姜樾笃定。

她刚才的手就在这附近反复徘徊，没挪开过。

柳虞的神色复杂：“你怎么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他笑：“我可以是。”

挑选好所有商品，姜樾说要帮柳虞结账，她不让，喊他去店外等。他不愿意走，仿佛随时准备着掏二维码偷袭，两人僵持半天，直到柳虞要生气，他才认输出去。

队伍不长，前面就两个人。收银员问柳虞要不要礼品包装，她把两个香囊拿走，其他的包起来。

等人忙活的功夫，她将香囊放在手心，摊开端详。

很久以前，柳虞为了买个紫色的联名玩具，跑遍学校附近所有的线下店，却都被告知已经售罄。她又累又气，坐在店外的台阶上，向蔺闻骂了很久这个活动。

他安慰她，柳虞却不想走了，非要赖在这。他连哄带亲地把她拽上背，才终于在宿舍锁门前回学校。

后来蔺闻托别的朋友在位置偏僻的店铺买到那个玩具，拿给柳虞。

她赌气地说：“我不喜欢了！”

蔺闻也是这么笃定：“你喜欢，我知道。”

看她还是噘着嘴不接，蔺闻吓唬她。

“你不要？那我也用不上啊，不然路上随机找个倒霉鬼送咯。”

他作势要走，刚转身迈半步。

柳虞拦到他面前，急匆匆地夺过：“好了，你在路上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那我就来当这个倒霉鬼吧。”

蔺闻大笑着将她搂到怀中，在脸颊上连亲几口。

“我还不知道你，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柳虞仍劲劲儿的，用手背擦脸：“蛔虫不要亲我。”

在眼眶酸涩前，收银员将所有商品装进购物纸袋，递过来：“您的东西都包好了。”

柳虞清点数目，道谢接过，走出纪念品商店。

姜樾等得有点无聊，右脚踩在台阶上，双手插兜，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里的人行道很窄，人潮又拥挤。有辆车开过，听见车轮碾地的声音，他赶忙上前将柳虞往身后拽：“小心。”

在他伸长的胳膊上，柳虞再度看见那颗痣。

被重新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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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清醒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