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庸俗的阴雨天 第7章 第7章 似相识

为了赶高铁，柳虞起床的时间比平时上班还要早，戴上姜樾给的眼罩，在舒缓疲劳的温热中竟然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到嘈杂人声和报站的声音，车门好像打开了，柳虞掀开眼罩看了眼，还差一站。

肩膀上有莫名的重量，歪头发现姜樾竟然倒在她身上。

小动作让他也醒来，瞄眼站名：“还差半小时。”

“嗯。”柳虞回应，她还有点困，想睡但又怕这次真的一睡不起，“你好重。”

姜樾起来调整姿势，柳虞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刚推过眉毛的眼罩受重力掉下，卡在鼻梁。

“再睡会吧，快到了我叫你。”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语，柳虞卸下一半防备，被伸过来的手掌按住耳朵，靠到他的肩膀，很快又迷瞪过去。

姜樾已经彻底清醒，感觉那半边身体都像是被点穴一样不能乱动，他用脚小心翼翼地勾起背包，将自己的真丝眼罩放好，搁在大腿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打起节拍。

柳虞感觉枕着的骨头有点硌，微微转动脑袋，找到肌肉更厚实的地方枕好。

头发窸窸窣窣的，仿佛她蹭了他几下，姜樾眸光闪烁，头也往她的方向倾斜。

从未有过这样短暂的半个小时。

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在密密麻麻的绿色中浮现出城市的轮廓，车厢里的大部分乘客也变得躁动，姜樾看眼时间，距离预计还差十分钟，他推醒柳虞。

“快到了。”

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起身。

姜樾伸手摘下转凉的蒸汽眼罩，恢复视线后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张脸，柳虞恍惚了足足三四秒钟，才因为手机突然掉到地上的声音惊醒。

是后座的人，他们已经弯腰捡起来。

柳虞打开群找分公司的地址。

没人派车来接他们，不过可以报销，他们去车站的统一打车点排队。

人不多，五六分钟就等到。

导航显示即将抵达目的地，远远地就从街这边看到那栋挂着企业名称的标志性建筑，柳虞给群里的分公司接待发消息。成功见面，她先带三人去附近的酒店办理入住。

因为想多留一天，叶冬顺嘴问了前台怎么续房。可以走公司合作的内部价，倒不贵，就是这家酒店的位置距离他们想逛的景区远了点，坐地铁要一个小时左右。

反正周五下午一点前续都来得及，她们不着急现在就决定，先去房间放下行李，再到员工食堂解决午饭。

接待人还挺热情，叶冬问她这边具体哪些地方值得去，哪些比较坑人，她都一一作答，顺便推荐了几家当地人常吃的馆子。

聊了这么多，却听她说话没多少口音，柳虞问起，她又答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随后用方言讲了句话。

柳虞和叶冬两个零方言基础者听不懂，一愣一愣的，旁边的姜樾接过话。

两人叽里咕噜聊半天，反正腔调就是印象里的那个腔调，唱歌似的。

说完姜樾解释：“她说她家住在哪，我说我家住在哪，她问我那怎么去总部工作了，我说调过去的。”

她也笑着点头。

这边的公司没有午休，但是上班时间比较晚，下班也早一点。柳虞倒能适应，就是苦了叶冬的生物钟，刚吃完饭就想睡觉，可是办公室里没人关灯，在临时安排的工位上直打哈欠。

接待人只负责接应，他们入座后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等差不多十几分钟，分公司的人事部负责人出来，跟三人完成了交接，详细地说明具体任务。

沟通完，三人就各自进入工作状态了，没多余闲扯的功夫。

姜樾还得自己去找业务部的人，扭头就不见影子。

到下班才看到他。

“怎么样？”叶冬挽着柳虞的胳膊，问姜樾，“任务多吗？”

姜樾看眼柳虞，才回答：“还好，周五之前应该能弄完。”

“那就行。”

“你们呢？”姜樾又例行公事般地问。

她也说：“差不多吧，应该不用加班。”

跟其他人一起进电梯，柳虞问叶冬：“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分公司的占地面积不如总公司大，食堂的菜色没那么丰富，但也算不错。刚刚叶冬一直在纠结，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要去周边的馆子尝尝，又觉得还有周末两天的机会。

她搜半天附近的点评，找不到心仪的店，眼见电梯即将在食堂那层停下。

“算了，还是食堂吧。”她自暴自弃。

柳虞都不挑剔，耸肩一笑，姜樾跟她们一起在那层下电梯。

晚饭时间的人通常会比午饭少点，他们结完账，很快就找到个四人桌。

姜樾正在打电话，过来就把盘子搁到柳虞旁边，叶冬便在柳虞正对面入座。

“嗯，我知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刚开始她们以为姜樾那边是客户，听讲两句才发现不是，谁跟客户敢用这个语气，姜樾听对面说着，掀眼看一下柳虞，“在呢，知道。”

不等电话里再多讲几个字，他就挂了。

“跟家里打电话？”叶冬问。

姜樾点头：“对。”

“你回来跟他们说了吗？”叶冬又问。

柳虞感觉自己的鞋子被人碰了下，以为脚放太远碍到别人，刚要往旁边收点，想起旁边的人，转头果然抓住他刚收回的目光。

“说了，但是我家离这边比较远，所以这几天都住在酒店，周五再走。”他回答。

柳虞不想让他，把脚挪回去，又被撞一下。

果然是故意的。

她想踩他，又怕动静太大被叶冬看出来，往他小腿上踢去。

大概正好撞到筋，他疼得龇牙。

“怎么了？”叶冬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完话就这个表情，思乡心切？

“没什么。”姜樾不敢再看柳虞，摇摇头。

叶冬没当回事，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你还给公司省一晚住宿费。”

“又不折现。”他开玩笑，何必给公司省钱，“回头我走了，你们可以让酒店收拾搬进去，省得挤一块。”

*

叶冬好动，饭后要去外面走一走，顺便给男朋友打个视频，省得吵到柳虞。到酒店大堂，柳虞去找前台复制了一张备用房卡，姜樾和他们的房间就在彼此的斜对面。

柳虞刚刚休息会，想起中午左叡发的消息还没回，正准备也给他打个电话，有人敲门。

她以为叶冬那么快就回来了，打开看到是姜樾。

“你又来？”

刚刚在食堂的小动作，她还没说他。

他手里拿着一盘水果：“酒店看我是会员，刚刚给我房间送了份水果拼盘，我来给你们点。”

柳虞回头看房内桌子，还真没摆他手里这果盘。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接过：“谢谢。”

“还有件事。”姜樾又从兜里掏出个U盘，“酒店网不太好，你之前发给我的资料半天没下下来，我看你也把电脑带回来了，干脆过来拷一下。”

柳虞带电脑倒不是为了加班，只是有些东西习惯用电脑看，手机上不方便，就一起揣进行李，没想到他观察那么仔细。

她后退两步，放姜樾进门，他反手关上。

柳虞边把电脑从包里拿出来边问：“你不是说不用加班吗？明天用公司网下呗。”

姜樾不吱声，这当然只是个找她的借口。

见他站那低着头，柳虞反应过来。

就不应该让他进屋。

忽然想起自己这样的确不妥，姜樾解释：“我没有准备做什么，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况且叶冬散完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哪怕她真同意时间也不够。

柳虞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时候看他的样子，还以为是个洒脱的人。

酒精害人。

她只好坦白：“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姜樾神色不变。

“我知道。”

柳虞意外地一怔，随后想起当时左叡见到他的表情，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让人多想才怪，他猜到并不难。

柳虞的目光难以受控地又挪到姜樾的胳膊，那颗痣在他挽起的袖子下方明晃晃地露出来，仿佛在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反复提醒她。

“所以……”她想说他误会了，她对他连荷尔蒙的一时冲动都不算。

姜樾却上前半步，将她抵在他与桌子之间。

柳虞身体后仰，扶住旁边的椅背，神色躲闪。

她的视线落点正在他的喉咙。

“所以我并不介意当替代品。”他竟然说。

似能烧人的目光让柳虞觉得热，她不敢抬头，无法正大光明地与他对视，只能在沉默中愈发加重呼吸。

姜樾还想再说，门上传来刷卡的声音。

叶冬回来了。

她刚推门，看到姜樾竟然在，就是两个人离得莫名其妙地远，面露诧异。

“怎么了？”

他还没开口，柳虞抢着答：“来送果盘。他刚准备回房，你就来了。”

叶冬看到桌上那份切好的水果，提起手里的塑料袋。

“早说还有这种事，我刚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她离了水果不能活，每天上班都要从食堂拿个苹果或者橘子，现在下乡助农的活动多，她闲的没事就蹲守在直播间，应季新鲜水果成箱地买。

姜樾笑：“果盘给的不多，两口就吃完了，还怕你们不够吃呢。”

叶冬倒也大方，从袋子里拿出几根香蕉和一小盒切好的菠萝递给姜樾：“正好，你也吃点。”

“谢谢姐。”他没推辞，收下后和两人道别，“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两人冲他挥手。

姜樾离开后，叶冬去把门上的安全栓挂好，柳虞低头发现他竟然把U盘落在桌上。

可她不想再追出去还，趁叶冬看见前收起来放进包里，明天上班顺便给他。

刚坐上床，叶冬换成室内的纸拖鞋，爬过来狐疑：“嗯——？”

一副八卦样。

柳虞装不懂：“怎么了？”

“姜樾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没想到柳虞掩饰半天，还是被叶冬看出来。

她却没承认，反而说：“我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呢，一个劲拽着人聊天。”

“那还不是因为他一直盯着你看。”叶冬坐在床边，“而且我和我男朋友感情目前还很稳定，虽然他条件看起来确实不错。”

“他看得很明显吗？”柳虞只关心这部分。

“就快把眼睛拆下来装你身上了。”叶冬回答，“我就是不喜欢冷场嘛，三个人光杵在那多尴尬，就找人瞎扯两句呗。结果他嘴巴冲我说话，眼睛都在你那边。”

本来还自信满满地以为掩饰得不错，听叶冬这么一说，柳虞才知道旁观者视角里，姜樾有多直接。

还好这是在分公司，要是在总公司恐怕闲话都被传个遍。

柳虞不想惹麻烦，也还想继续在公司里干下去，甚至连未来的职业发展都规划好了，绝不能让他打乱，必须找个机会说清楚。

幸亏这次同行的人是叶冬。

“姜樾知道你有男朋友吗？”叶冬继续问。

“知道。”柳虞点头，“那天左叡来接我，他们正好撞见。”

顺便，柳虞把当时业务部的那件事也跟叶冬说了。

她听后哭笑不得：“怎么还有人这么自作多情的，你怎么知道的？”

柳虞不想再说是姜樾告诉她的，就回答：“业务部的其他人跟我说的呗，但我没删他，不然显得我好像多针对人似的，误会解释开了就好。”

叶冬持认可态度：“在公司里还是别把关系搞得太僵，特别你以后还要做BP。”

“我也是觉得。”

叶冬回到自己的床，脱鞋躺上去，掏出平板找点东西看。

“那姜樾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啊？他这么明显，到时候回公司，不得让人看出来。”

这正是柳虞发愁的地方。

“我抽空找他好好谈谈这事吧，你别说出去啊。”

叶冬做个守口如瓶的动作：“那我当然不会说的，你放心，而且你最好也别让你男朋友知道。万一到时候他怒发冲冠，跑到公司来找姜樾的事，最后丢的还是你的脸。”

柳虞都没想到这点，听叶冬这么一说，也认为有点道理。

手机里，左叡还在问她初到分公司体验如何，她发几张随手拍的照片。

“这栋楼看起来挺特别的，但是里面感觉不如总部。”

“毕竟是总部嘛。”左叡说，“我今天的项目进度也不错，之前差的都补上了，就是感觉没什么力气，好想老婆。”

柳虞笑话他：“前两天才见过面。”

“那已经是前两天了！什么时候能结婚啊，结了婚我就可以跟你天天见面了。要不然我入赘吧，同居也行。”他又开始念叨。

“我住的地方离你公司远。”柳虞说。

“有你我就不怕累。”

“等到时候真堵在路上你就不这么想了。”柳虞无情戳破他的美梦。

左叡不再和她继续这个话题：“酒店房间怎么样？”

“还行吧，毕竟出差也安排不了多豪华的，我们又不是多高的级别。”柳虞回答。

“你和叶冬？”

“嗯。”柳虞想起刚才和叶冬说的话，补充道，“就我们两个。”

“那还好。”他知道她们处得来，住起来不会很别扭，“周日我去高铁站接你。”

柳虞未做推辞：“好。”

差不多两人都觉得困了，柳虞和左叡互道晚安，叶冬伸手按灭房间里的所有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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