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庸俗的阴雨天 第4章 第4章 鸿门宴

星期五。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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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手续陆陆续续办好，柳虞打电话让各个部门过来领人，回到自己的工位。叶冬的位置已经空了，她有个面试。

哪怕是大企业也逃不开制度上的糟粕，给HR们制定了所谓“到面率”的KPI，所以有时哪怕明知目标并不符合岗位需求，为了完成该月业绩，他们还是得求爷爷告奶奶地让面试者到公司一趟，然后一面违心地面试，一面承担面试者对他们的腹诽。

折腾别人，也消磨心态。

叶冬这次去面的人就是这个情况，所以她起身时的表情并不美丽。

才通过姜樾的好友，他在这段时间里大致熟悉了部门情况，在属于他的工位上坐下，打开电脑，正好同步到柳虞那边自动发送的打招呼。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姜樾笑眯眯地复制这一行，改了两个字：“你通过了我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柳虞：“？”

柳虞：“你很闲？”

生怕她反手又把他删掉，姜樾赶紧打字：“的确有件事想咨询一下，关于租房子的。”

柳虞记得他是外地人，公司不提供宿舍，但是有住宿补贴，所以帮新员工介绍房源也算是她的一部分工作内容，属于员工关怀。

“你现在住在哪？”她先问。

“现在还借住在朋友家，稍等。”姜樾对这里不算熟，不太能记住具体的地址，去记事本里复制了朋友家的地址，删去门牌号发过来，又贴上一张地图的位置截图，“大概在这个地方。”

横跨三个区，地铁要坐一个半小时。

柳虞想到姜樾胸口那价格不低的潮牌logo和他的海外留学背景，觉得一次两次还好，长此以往地这么通勤，他大概受不了，在合适的地方租套房子是个合适的选择。

“愿意合租吗？”她问。

“最好不要。”姜樾回答。

公司开给试用期员工的工资虽然不打折，但是本科应届毕业生的起薪本来就不算很高，柳虞提醒：“如果这样的话，可能租房就要花掉你一大半的工资，距离公司也不会非常近，可以接受吗？”

“可以的。”姜樾毫不犹豫。

确定他的需求，柳虞选了公司员工比较集中租房的小区，将名字和位置发给他，并附上几个中介网址。

“注意信息甄别。”她能做的就这么多，总不能真像个老妈子似的事无巨细。

这些东西对于姜樾来说已经很有用了，他对她表达了感谢，后面的整个上午就再也没有发过消息。

看来这人还挺识趣。

他非要加她好友时，柳虞还担心他后面会不会不停骚扰她，现在看来，应该只是单纯地想问租房的事而已，柳虞松口气。

她的工作还有很多，想转BP更得抽空了解各部门的业务，人家都忙得很，不会特意挤出功夫招待她，所有事都需要见缝插针，很快忙起来也把姜樾抛到脑后。

*

快下班前收到左叡的消息，柳虞估算了一下手里的事情，只剩例行的周报没写，应该能按时离开，就这么回复了他。

后来那天聚餐，他被灌得太醉，还是别人叫代驾把他送回家的，就没去找柳虞，所以这回两人都有时间，他便说来接她下班，两人一起好好过个周末。

他开车过来还要一段时间，柳虞在工位上坐了会，又处理一点临时的杂事，收到左叡在等红绿灯时提前打的电话，和加班的同事告别，提包下楼。

“晚饭有什么想法吗？”她坐上车，左叡问。

柳虞拉上安全带，在他启动前习惯性地靠过去，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前两天刷到有家日式烤肉看着还挺好吃，位置离这边不远。”

“好啊，你找找，导航一下。”他向来不会怎么挑剔。

柳虞遇到感兴趣的东西都会截图存相册，很快找到地址，车程二十分钟。

“我打个电话问问，这会可能要排队。”周五的晚餐，哪里都是爆满。

不过他们时间多，又都不是特别饿，真的感兴趣等一阵未尝不可。

网上可以拿号，排的队还不是很长。柳虞怕过号，隔了五分钟才拿，赶到店外没等多久就有了位置。

“后来那天我没去找你，你也不打电话问问我。”烤肉的中途，左叡说。

他们都喜欢自己烤，左叡的水平还不错，用夹子将柳虞爱吃的一片片放上去。

“太困了，到家就睡觉了，傍晚才醒。”柳虞说，“可能当时饿的脑子都有点糊涂，光顾着弄饭吃，就没想起来问你。”

周四上班事情又多，他们不是那种每时每刻都要粘在一起的情侣，等到睡前互道晚安，才发现一整天都没说过话。

两人边吃边聊起工作里遇到的事，左叡最近也挺不顺。好好的一个项目方案，总因为各种被人粗心忽略的细节而耽误整体的进度。他才升项目主管没多久，经验不足，又做不到细抓每个人的工作环节，为这点事烦得有时夜里做梦都在想工作。

抱怨两句，左叡打住，将肉放进柳虞的盘子里。

“算了，老给你传递负能量也不好。”

对于他们两个而言，将坏心情向别人倾诉，不仅不能减轻一半的痛苦，还会导致世界上多出一个不开心的人。点到为止，略作发泄即可。

在左叡说到组里有个人在别的项目犯了错，半道被踢出去才加入他们时，柳虞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其实她也有点后悔分两个号，因为柳虞根本做不到下班之后不回任何工作消息，导致随时随地两个账号都要同时登陆，才能不错过任何内容。

甚至家人朋友遇到急事，找她的工作号反而回复得比生活号更快。

看到是姜樾的信息，柳虞本能地不想回，但他发来几个房源，说想请柳虞帮忙参谋。

他说他朋友对这边不熟，和部门的同事也没说上几句像样的话，认识的本地人里，最能提供有效意见的就只剩她了。

柳虞没办法，耳朵听着左叡讲他的事，眼睛看起姜樾发的链接。

白天都在工作，他也是抽空瞄几次，下班以后才正式搜索起来，所以柳虞一边看，他时不时还会更新一两个。

两人说得不算频繁，但是吃饭途中总是隔几分钟就拿起手机打字，还是让左叡发现异样。

“工作消息？”他问。

“嗯。”柳虞回复完姜樾，将手机倒扣到旁边，决定晚点再搭理他，“公司新来的员工，问我租房的事。”

左叡不太放心上，就是觉得奇怪：“那不是行政的活吗？”

柳虞摇头：“给公司租房才归行政管，况且他跟行政也不熟，今天才入职，又是个外地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于助人了？”

“只是不忍心看人流落街头。”柳虞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脸对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轻描淡写，“也算给自己积点德吧。”

柳虞父母现在住的房子是单位分配的，在她上初中的时候，他们就又买了套房。因为顾不过来，所以粗略地装修了也没租出去，一直空闲着，柳虞工作后搬进去。

中间左叡陪着她买了几趟新家具，可算把这房子拾掇得看起来舒服点。有参与就有归宿感，所以两人见面都基本在柳虞家，他那边反而很少去。

吃完上车，左叡拿手机回了几条消息，然后才启动车子，导向柳虞的住处。

路上接到电话，来电显示是他的母亲。

柳虞见他腾不出手，想帮他接，左叡却制止：“帮我挂了吧。”

她没想那么多，滑动挂断。

电话马上又打进来。

正好导航在说下个出口驶出环线，左叡不熟悉这条路，得确认下路口，就又让柳虞帮他挂了，表情有点不耐烦。

成功开出去后，第三个电话打进来。

“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柳虞说。

左叡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她帮忙接一下。

听到是柳虞的声音，说左叡正在开车不方便，电话里的左母倒没多说什么了，就是让她帮忙告诉左叡，抽空给她回过去。柳虞开的是免提，他听到立马答应了一声，左母这才满意地挂掉。

父母就只买了一个车位，给柳虞配的代步车在里头停着，左叡停在单元楼门前，得在地下找个空余的公共车位，让柳虞先上楼休息。

很快左叡发现常停的地方还是空的，动作熟练地倒入库，熄火下车。

刚准备锁门，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母亲拨去电话。

接通后，他问：“怎么了，妈？”

“那女孩我推送给你了。”左母说。

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件事，左叡有点无奈：“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想吗？”

“你去看看呗，又不会少两块肉。”

“我现在在和柳虞谈恋爱啊。”左叡说，“你给我推别的女生干什么，对人家不好吧？”

提起柳虞，她就有点不高兴。

“你们谈三年了，每次我跟你爸说，想请她一起吃顿饭，她不是找这个理由就是找那个借口，你当我们是傻的，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左母叹口气，“她根本就没打算跟你稳定下来，只有你这个倒贴货一天天追在别人屁股后面献殷勤。”

左叡听到这样的话就觉得头疼：“我跟你说了很多遍，是我现在工作不稳定，事情很多，所以没办法考虑到那一步，跟柳虞没有关系。”

“吃个饭又不是让你们去领证，她这么推三阻四的，不就是不尊重我们，我们还能把她吃了？”左母越想越没好气，埋怨儿子，“算了，你也是个不争气的，赖不得别人。”

“妈……”

左母不听他解释：“我看跟你差不多大的有些孩子，今年二胎都有了，我能不急？就让你去跟人见个面，又不干什么。”

“真要这样你们就直接跟人女孩说，我有女朋友，你看人愿不愿意出来。”左叡真受不了，“你们这么做把我当什么，把人家又当什么了？”

“那柳虞把你当什么了？”左母的语气更不善，“跟尊佛一样，请都请不动。不对，要真是尊佛我供点香火都请回家了！”

继续跟她在这件事上掰扯没有意思，左叡坚定道：“反正我们现在挺好的，我也不打算分手。”

“我又没逼你分手，就让你去跟别人吃顿饭。”

翻来覆去都是同样的内容，柳虞还在楼上等他，左叡不想再继续和她说下去：“我的态度很坚定也很明显，我和柳虞很好，感情上没有问题，我绝对不可能一边跟她谈恋爱，一边又跑去相亲！”

带着情绪的话，声音很大，余音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回荡。

平时没那么敏感的左叡，却好像突然耳尖地听见了身后有戛然而止的脚步声。他放下手机转身，看到两米外站着本该已经上楼的柳虞。

母亲在电话里絮叨的内容显得不再重要，他匆匆撇下一句“晚点再跟你说”以后挂断，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她肯定听到了，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清他刚才吼的那句话。

左叡有点慌，交往期间遇到这种事，很容易成为分手的导火索。

“老婆，我……”

柳虞比他先开口：“我刚开门发现手机不在身上，可能是落车里了。”

她像是没看到左叡的无措，也半句不提听到的话，走到副驾驶的车门边。

“开一下，我找找。”

左叡的表情从慌乱转为不解：“你不生气吗？”

他都已经有可能要瞒着她去相亲，她此时在乎的却是找到那个根本不可能丢失的手机。

柳虞的手放在门上，听到这个问题，抬头隔着车顶回看他：“你不是说了你肯定不会去吗？”

“但你也不能表现得就像完全没听到一样吧。”左叡知道她这话没说错，但又处处透露着不对，“我印象里的你明明不是这种性格，以前和蔺闻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

“性格都会变的。”柳虞打断他，按在车门上的手掌收紧成拳，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已经让你夹在中间很难办了，既然你态度表达得很坚决，我不想再给你加额外的压力，不然只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好吗？”

左叡的表情稍有舒展：“真的？”

“当然。”柳虞点头。

左叡终于放心，解锁车门：“我之前看到你用手机了，肯定没丢，你找找吧。”

“嗯。”柳虞隔着车窗就已经看到，“在座位上呢。”

趁柳虞弯腰去拿的时间，左叡绕到这边，在她起身后揽住她的腰，脸颊贴到额边。

有点闷闷不乐的语气。

“老婆，我真的很在乎你，也不会去相亲的。”

柳虞笑了笑，回抱住他，安抚道：“好，所以你也不要提以前了好不好？都已经过去了。”

“嗯，我刚才就是太着急了。”他承认，“我没有跟他比。”

他怎么会去和一个死了的人计较呢？

“我知道，你们没有可比性。”柳虞抱着他，眼睛向上飘，却只能看到地下停车场天花板崎岖的排布。

他又不是蔺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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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