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乡 第12章 赌一把

接下来三日，许勿一次又一次体验什么叫邪祟兵器最契合的主人，单单只是设定上相契合也有罢了，你兵器契合主人和我器灵有什么关系？

但是，商怀瑾此人可怕，很可怕，在明明不知道许勿的个人喜好和具体性格的情况下，日常相处和言语交流时从不触及许勿霉头。

对于精神状态不太好的许勿来说，情绪不波动就是最好的状态。

机魂不唱反调就是机魂大悦！

要达到如此效果，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纯属巧合，二是商怀瑾是社交高手，精通察言观色，三他会读心术。

不要问两种可能为什么有三种路线，这很合理，很正常。

纯属巧合可以叉出去，巧合一次可以，次次都行绝无可能，读心术也可以叉出去，商怀瑾前面直接明说没有读心术，那么只剩社交高手一种可能……

刻意为之的社交行为让人看不出刻意，也不产生反感，人际交往课满分。

许勿把商怀瑾这几日的行为都记录下来，在心相世界里写成小本本，以方便时刻查阅。

原本他的刀中世界是面积不大的小黑屋，唯一的装饰是那群前主人和倒霉蛋的线条心脏藏品，最佳主人契合度满点解锁兵器本性后，许勿居住环境大大提升，小黑屋变大封地，那叫一个漂亮，那叫一个心旷神怡。

如果就这么一直处下去，倒也不是不行。

宁静的日子在第三天晚上结束。

征兆很是平平无奇，商怀瑾接到一只纸鹤，那时候许勿正以器灵状态现身，听他讲《灵体锻体之从入门到精通》。

一只平平无奇的纸鹤就这么冲破商怀瑾步下的结界闯进来，扑扇翅膀口吐人言。

“时限已到，速归。”声音是女声，听着不算年轻，语调沉稳威严。

许勿听着声音在脑海里勾勒出初始印象——工作多年、处事老道的中老年女性领导，注，重点在领导二字。

领导猜测并非许勿乱想，而是有证据支撑，证据就是商怀瑾听到声音后的反应。商怀瑾听到声音后先是愣住，接着苦笑，然后抓了抓头发，对许勿说：“阿勿，我要带你回师门一趟，如果有人将你带走，用我教你的术法收敛气息防御自身。”

许勿脑子里闪过各种套路剧情，问：“你说你是昆仑高徒，你所在的昆仑论实力在世上排第几？”

许勿的问话颇有点跳跃，人家让他自保他问你学校排名高不高，反应稍微慢一点的人估计都弄不清他这么问的原因。

商怀瑾反应快，他明白许勿的话外音，沉默片刻，说：“我所在的昆仑，在中土世界，独步天下。”我不装了我摊牌，我修二代，我上面有八个师父十个长老。

许勿脑子里的剧情即刻刷新，顶尖门派的高徒，前途无量青年才俊，出门一趟被邪祟诱惑成为邪器的主人，回归师门之后会发生什么？

那必然是棒打鸳鸯，许勿被自己想象中的狗血剧情逗乐，笑出声，在商怀瑾疑惑的眼神中身体后仰，用轻松的语气说出并不轻松的话语。

“你的师门，会碎掉我。”

“绝无此种可能！”商怀瑾突然变得激动，他站起身，伸出手，想隔着桌子按住许勿的肩膀，碰到时才发现对方此时是灵体状态，收回手，又将自己的话重复强调一遍，“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的师门独步天下，你只有一个人，你要如何对抗？”许勿半是假设半是认真，说出这些话后，他的心理莫名轻松了些，生活这就安奈不住了，在短暂的糖之后开始发刀，行吧，还算它有点爱心，没有等他彻底离不开商怀瑾之后再发刀，它还怪好的。

商怀瑾第三次重复，这次，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说：“你不会有事，刀在人在，刀毁人亡。”

许勿不信，他不在商怀瑾的角度，无法理解这样一个前途光明的人有什么理由为了他逆行整个门派，邪祟本体的诱惑？别搞笑了，再迷惑心智也不可能迷惑到如此程度。这不叫迷惑，叫抹除心智后夺舍。

他的本体要是有这种技能和威力，还设定必须有个主人做什么，直接单打独斗，一把刀干翻整个世界。

许勿并不擅长掩饰心理活动，而他面对的商怀瑾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因此商怀瑾很轻易就猜出了许勿此时的心理状态，不过他并不气馁，他们满打满算才相处三日，既没有长期相处的情谊，也没有共同经历生死战斗互相托付后背的感情。只是兵器认主这种常规设定，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商怀瑾突如其来与世界为敌的决心。

多说无益，实际行动见真心。

商怀瑾对纸鹤回复自己马上回宗门，然后向许勿交代如果他被人带走，不用恐慌，按他教的术法维护自身，最多半日，他一定会出现。

“哦。”许勿有一搭没一搭回应，心想，就该知道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最合适的主人往往意味着最复杂的人际关系，在还没发育完全时撞见这种事，他个人能做的实在有限。

商怀瑾如来时一样御风而起，一路上的风景不亚于三日前，但是两人都没有心思赏看景色。许勿回到自己心相世界，盘算自己有多少牌能用，再难打的局也要努力去打，躺平认输挣不出未来。

昆仑，商怀瑾并未惊动其他人，直接飞往纸鹤主人所在地。

出发时杭州正是夜晚，繁华城市灯火通明，同样是夜，昆仑山就清净许多，沉沉夜色中偶尔亮起一盏明灯，照亮一方天地，成为指引归者的灯塔。

许勿落在掌门所在山头，戒律长老独自一人守在山门门口，脸色不太好，对商怀瑾伸手，说：“掌门独自召见你，你不可冲动做傻事，将那兵器交给我。”

独自召见，那便是一家人关起来说私事，沟通得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沟通失败，私事就会变成公事，公之于众，按门派戒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再无斡旋余地。

商怀瑾作为高徒，当然知道现在的局面不是理所当然，必定是有人提前安排，他当即向戒律长老郑重行礼：“多谢师叔。”

戒律长老坦然受礼，冷哼一声：“尘世犯人犯错还允许请状师辩护一二，你肯定没有请状师，既如此，你自己去解释，若真有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当然。”

戒律长老伸手：“把刀给我。”先礼后兵，优待归优待，必要程序不能少。

商怀瑾知道师门已经让步太多，带刀见掌门实属不可能，手指轻轻摩挲刀柄，传一道灵力进去安抚器灵，接着摘下刀，双手递交给戒律长老。

“师叔，阿勿并非全无理智，请不要当做兵器对待。”

戒律长老正准备往刀鞘上拍符文，听到这话，停下动作，眉毛上挑，五官稍稍扭曲，仿佛在说，这才短短几日，怎连如此亲昵的称呼都说了出来，礼仪何在？理智何在？

现在的后辈，当真胆大妄为。

“听你的，不下禁制，区区一把刀，本座还不怕它翻过天去，快上去听掌门怎么说。”

“多谢！”商怀瑾放下心来，向山顶掌门居所赶去。

快到居所时，他停下御风术，落在台阶上老老实实一步一步往上走，踏过大门，看见掌门身着常服，坐在前院石桌旁喝茶。

“过来。”掌门放下茶杯，朝商怀瑾说道。

“掌门师伯。”商怀瑾走到掌门跟前，先是规规矩矩行一个晚辈礼，接着挺直腰杆正经表情，目不斜视认认真真报告自己在外游历时所见所闻。

如果许勿在这里，就会发现，他对掌门的初始印象和现实差不多多少，面容年过半百，整体和蔼可亲好好长辈的同时不失领导权威，即使身着常服私下里随意泡茶品茶，威慑也不减半分。

“停。”掌门打断商怀瑾公事公办的报告，神色间带着一丝看热闹的稀罕，“你知道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修行多年，道心圆满，绝不会被一柄兵器影响心智。”

商怀瑾坐掌门对面，提起茶壶给掌门面前空着的茶杯添茶，给自己也倒一杯，完事后如牛饮一般，将茶水一饮而尽，空杯子磕在石面上发出脆响，同时响起的还有他的声音。

“掌门师伯明鉴，我确实没有被兵者影响心智，那点诱惑，并不足以让我道心不稳。”

“那是为何？”

商怀瑾直视掌门的眼睛，在说话之前用最难以掩饰的眼神表露自己的内心，同时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气，说。

“我看过您发给我的兵者资料，它们皆来自异域，被强行召唤而来，然后被夺去生命炼制成器灵，成为邪祟并非它们本意，它们的结局不该是销毁，上天有好生之德，吾等身为修士，为什么要直接赶尽杀绝。

再者，它们远道而来，我们没有好生招待，反而让其陷入困境，这并非待客之道。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直接销毁，请给弟子一个机会，让弟子助阿勿摆脱控制，自由天地，再无拘束。

弟子知道之前从未有过如此特例，弟子愿做第一人，不论结果如何一切后果由弟子承担。”

商怀瑾说到后面，离开石凳，向掌门单膝跪地行大礼，意思不言而喻。

掌门手指敲击台面，沉闷的敲击声中说，她对商怀瑾说：“有记录以来，世间共诞生十二件兵者，合计784位主人，无一人幸免，皆命丧其手，记录之外更不知有多少受害者，听到这些，你还愿给对方一个机会？”

“弟子愿意，弟子愿赌一把。”

“即使你有可能神死道消？”

商怀瑾单膝改为双膝跪地，腰杆板直，字字珠玑：“即使我有可能神死道消。”